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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没有多犹豫,点头跟着这位姑娘朝楼上去。
周鸢贴着她走,小声的问:“你也不怕有诈吗?”
“不怕。”
真有诈,也躲不过。
很快就到了楼上的雅间,不得不说这间茶楼生意太好,二楼也有大厅,不过表演的是小曲儿,但一点儿也不比楼下说书的人少。
请他们上来的姑娘推开门,雅间里比较安静,檀香味儿弥漫。
雅间里面就坐着一位公子,面容清秀,但身子单薄略显病态,他身着的衣服非多贵的料子,普通的缎面,大街上许多人都穿得起,他面前摆着一壶刚泡好的茶,一叠花生,一盘糕点。
南昭看不出此人的身份,对方已客气的站起来尊敬唤她道:“南姑娘,请进来做。”
“你是?”
周鸢站在她身边,而吕东来就一点儿都不客气的往旁边躺椅上侧身坐下。
那位公子自荐道:“在下宁甘,云州简县人士。”
“我们认识吗?”南昭直接问。
对方摇了摇头回答:“南姑娘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南姑娘!”
“你为何认识我?”她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么个人,再说简县她去都没去过。
宁公子便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家中出了点事,所以想到云州摆放欧阳先生,但到了欧阳家,发现那儿变成了一荒宅,似乎欧阳家出了何变故,后来我只能去地王庙求个许愿牌,就是早上的事儿,求许愿牌的时候,见到一位老先生,他知道我的困境后为我指点迷津,他让我午时这泰和楼等,说一位姓南的姑娘能帮我的忙,他还告诉我,你会和一个银发少年一起进来。”
南昭瞄了一眼旁边的吕东来,确实是个活生生的招牌,那头发太醒目了!
周鸢有些不服气,“那我们是两个女子,你家下人如何判别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丫鬟叫小鞠,她得体的回答:“这位姑娘贵气一身,老先生说的人有些出入。”
南昭也不废话,直接问他:“你有何事要我帮忙的?”
宁公子回答:“我家嫂子怀喜,早过足月却不产,大夫束手无策,我爹请来一名道士,结果那道士在家中做法当晚暴毙而亡,所以我才想到来找云州的欧阳家。”
她听完,随口问了句:“所以,其实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对方带着抱歉说:“我才刚到云州,只是听那位老先生言,所以在这茶楼撞撞运气。不管姑娘是谁,若能帮我家解决这件难事,一定会重重谢姑娘的!”
南昭想了想,问他:“简县有多远的路程?”
“车马的话快些,不到半日就到了!”
“那去看看吧!”
周鸢将她拉过来提醒道:“你不是要去找鬼仙吗,这什么孕妇的哪儿有鬼仙厉害!”
南昭小声告诫她:“公主呀,救人要紧!”
再说,那地王庙的老先生就是地王老爷本尊吧,竟然显灵给这位宁公子牵线,再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吧!
“多谢姑娘!多谢!”宁公子感激过后,问道:“那姑娘何时能与我出发?”
“现在天色还早,早去早回吧!”她很随意的口气。
本身就临时出现的事,她自然希望快些解决了好继续查找鬼仙之事。
周鸢很是兴奋的说:“那就现在启程吧!”
离开前,让周鸢的贴身侍女回国公府报信,他们就此乘坐马车朝简县赶去。
到达时,已半下午了,没想到,这宁家还是简县的大户,那宅府修得十分气,整个县城里,就他家的宅子最是醒目,坐落的地方也是这片风水处。
吕东来一下车,站在外面杏树胖疑惑地说:“奇怪——”
“怎么了?”
“这宅子的风水还不错啊,怎么会闹事儿呢,还死了人!”
那边宁公子在前面下车,过来请他们。
“南姑娘,吕道长,这边请。”
他们三人就跟着宁公子与丫鬟迈进大门,宁家也有不少下人,忙碌着自己的事儿,连他家这位少爷回来了也不闻不问的。
吕东来就小声对南昭说:“这个宁公子命里克亲,估计在家里没什么地位。”
“这么快你连人家命里带什么都知道了?”
“观个表相而已!”他一副信手拈来的神态,果然,待他们来到宁公子哥嫂所居处时,一个五十岁的男子走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说:“宁甘,你跑这来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说完,看向后面的三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说:“这些又是谁?怪模怪样的!”
怪模怪样……
周鸢很生气,刚想发作,南昭旁边拉了拉她袖子说:“公主,咱们出来做事,不用那么高调的。”
这位公主虽然平素闹腾得很,其实挺好说话,也就客随主便地忍了!
宁甘忙对他二叔介绍道:“二叔,这几位是我专门去云州请来帮大嫂看胎的高人!”
“高人?”他二叔轻笑道:“今天你几个兄长十里八乡都找了七八个高人来了,你找来这几个……”
宁二叔将几人从新打量了一番,得出结论道:“毛都没长齐呢,高人!真当我们宁家的钱那么好赚?走走,里面没地方站了!”
说着,这男人就将他们往外面院子赶。
宁甘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肯让他们进那院子。
几人被赶到外院的枣树下,宁甘十分抱歉的说:“对不起,让你们老大远跟我白跑一趟。”
吕东来没话说,东看看西瞅瞅。
南昭也没说话,心里想着既然人家找到解决事儿的人了,他们也就不必凑热闹了!
只有周鸢愤愤不平的说:“宁甘,你家那二叔简直就是狗眼看人低,知道我这两个朋友都是谁吗,他竟然往外面赶,他知不知道……”
“鸢姐姐。”南昭提醒了她一声。
周鸢甩袖,“算了,我们回去吧,没劲儿!”
宁甘跟着他们,数次道歉之后,看他们人都很好,就掏心窝子话说道:“其实我从小在家中就不受待见,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我娘亲难产去世了,为我家做法师的先生对我爷爷说我命里克亲,所以我自小就独自居住在别院里,倒也清净,这回是看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所以想帮帮忙,哎……”
“原来你这么惨啊!”周鸢心很善,拍拍肩膀安慰道:“你要坚强啊!”
坚强……
“南昭,要不咱们帮帮他吧!”她跑来对南昭小声商量道:“只要我们帮他将家里的祸事儿解决了,他家里人从今往后一定对他刮目相看。”
“帮?怎么帮啊,人家都不让我们进去,这是别人的家事儿!”
正说着话,刚才出来的院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几人几乎是出于本能,第一时间就往回跑去。
进了院子,就看到一个老婆子倒在屋檐下面,面部朝下,一动不动。
很快,周围就围了不少人,有的宁家的人,还有一些穿着穿着类似法袍的术士。
有人将老婆子翻身过来,叹了鼻息之后确认道:“没气了!”
“这个活婆可是铜乡里有名的半仙儿,怎么早不断气,晚不断气,偏偏这时候嗝了呢?”说话的是宁公子的三哥,这个老婆子就是他请过来的。
另外一个穿着僧袍的胖和尚说:“活婆是老死的,不用大惊小怪,时候到了,就该走了!”
“净空大师说得正是,大家不必惊慌!”一黄袍老道附和道。
宁家人遇上这事儿也没办法,只能先让人将老婆子的尸体抬到外面安放好,之后再派人送回铜乡去。
安排好了这些,宁二叔又发现了他们几个,不悦的问:“你们怎么还没走?没看见这里乱成什么样子了?”
南昭这回没打算乖乖听话了,她直接走过去给对方说:“你们家这祸事儿,这几个人解决不了!”
那几个‘高人’就在旁边,自然听到了她的话,全都鄙夷的看过来,质问道:“你这小丫头说谁呢?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竟然在此口出狂言?”
而请他们来的几位宁家少爷也火了,指着她问:“你谁啊?谁准你在此指手画脚了?”
宁甘生怕他们与自己的家人起了冲突,毕竟人是他带来的,受了伤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立刻站出来道歉道:“三哥四哥,她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别生气!”
对方看他出来说话,再一问宁二叔才知道详细。
“搞了半天是你这个野种请的‘高人’回来啊?笑死人了,一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呢,学人家坑蒙拐骗!”
周鸢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撩起袖子要打架,“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又怎么了?死骗子,骗到你宁爷爷府上来了!”宁甘的几个兄长情绪十分激动,也要冲上来动手,宁甘挡在中间,被一拳头给击在地上,半边脸立刻就红肿了起来。
南昭将周鸢拉在身后,想让吕东来在前面挡挡,结果发现这小道士不知啥时候不见了!
算了,不管他了,她走过去将宁甘从地上拉起来时,一旁的宁家三少爷凶巴巴的走过来想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扔出去,没想到被她敏捷地伸手反抓住对方的手腕。
宁家三少爷吃了一惊,这么一个小丫头反应这般快,他想借着南昭握住他手腕时,反推她一把,谁曾想,南昭纹丝不动的站着,好像一尊石像一样,倒让推她的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这丫头!”宁三少被旁边的人扶起来,不肯罢休的样子。
宁二叔好像看出来了,这位姑娘有两下子,变了脸色上来问她:“这位姑娘为何说这几位高人解决不了我宁家的祸事?”
人早就得罪了,南昭也不怕再得罪一次,她指着那个胖和尚说:“这个是假的酒肉和尚,那个道士也是个假的,那个老头子……就是个老头子而已,估计也就刚死那个半仙儿老婆子有点本事,不过死了!”
被当场揭穿是酒肉和尚,胖和尚气急败坏的说:“你血口喷人,你信不信老子……”
“老子?你杀猪匠吗,自称老子!”周鸢在后面做了个鬼脸。
南昭一眼能看出他是酒肉和尚,是因她开灵祭之后对气味儿十分敏感,身上有油肉味儿,是猪是狗还是人,她隔着老远就能闻出来;那个老道士呢,黄色的法袍过于浮夸,道门里能穿这种法袍的高道屈指可数,这种高道身上,再怎么也有几件蹭手的法器吧?可这道士腰上挂着罗盘、青铜剑等物确实像模像样,却没一样是实用的,全是摆设。
她揭了这几人的底,请他们来的宁家人自然不肯信,这些人来时就花了大价钱,承诺事办好还有重金,现在说是假的?面子往哪儿搁?
“你说假的就假的,你是谁啊?”
胖和尚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和尚,当即就说:“要不是活婆突然去世了,贫僧与道长在里面做法,大少奶奶很快就要平安生产了!”
“就是。”宁四少对胖和尚说:“净空大师,我们别理她,先进去为大嫂做法!”
和尚又被请进屋子里去了,盘腿坐在宁家大少奶奶产房外间念经。
“南昭,他们念的是什么经?”
“王八经!”南昭回答。
这时候,那位宁家二叔过来问:“这位姑娘真的确认他们是假的吗?敢问姑娘有个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南昭随口回答。
产房那边,产婆说:“应该就快生了!”
“净空大师和方道长果然厉害,终于要生啦!”
宁家大少爷喜极而泣的在外面忙来忙去。
宁家二叔本来有点相信南昭的话,现在又动摇了,但好在没再敢她们走。
宁甘过来对她们说:“南姑娘,还是谢谢你肯大老远跟我跑一趟,这儿有些盘缠,我也只能拿……”
南昭将钱推回去说:“没帮忙,无功不受禄。”
周鸢点头,“就是,宁公子啊,你在你家里日子不好过啊,钱财自己留着吧,早日分家出去,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宁甘将她们往外面送,遇到吕东来朝里面来找她们。
“你跑哪儿去了?”
吕东来到了近处,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南昭脸色一变,“你确认?”
他点头。
宁甘不知他们在商量什么,自顾自说:“回云州要些时间,此刻启程,几位能早些到家。”
南昭对他讲:“宁公子,我们要是走了,你家府上今晚要死的就不止一个了!”
宁甘脸色震惊,停顿了片刻才问:“南姑娘此话当真吗?”
“嗯。”
“那怎么办?”宁甘十分捉急。
吕东来提议:“先让我们进去看看你大嫂的胎吧!”
“可是我大嫂就要生了,你们进去不太方便吧,我大哥他们也不允啊……”
“没事儿,你带我们进去,其他的不用你管。”
宁甘犹豫了一下,最后只能再将他们带回去,此刻宁家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下人端着水盆跑来跑去,屋子里,宁家少奶奶生产的声音盖过了王八念经。
在外面等候宁家大少爷见到他们想入产房,立刻过来阻拦。
“你……”他才刚张口,吕东来手指头一弹,一张灵符贴在了他背上,他立刻让到一边。
南昭大步迈了进去,那两念经的闭着眼睛没注意她,她直接到了内间,看到产婆在鼓励产妇。
“少奶奶,使劲儿,使劲儿,孩子就要出来了!”
南昭目光再像产妇的肚子看去,只见一团黑色的气在肚子上缠绕,这种情况,有两个可能,一是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二则是有东西符在了这孩子身上,所以造成孕妇久不生产,昨晚那个道士突然暴毙,便是这东西动的手。
刚才吕东来去看了刚死的老婆子尸体,发现并非如他们所说,是寿终正寝,那尸体上,透着一股子邪气,且那邪气还不一般。
此刻她看着那黑气越来越大,感觉确实是‘孩子’要出来了!
突然,一直在呻吟的产妇突然不叫唤了,她保持那个生产的姿势,睁着眼睛望着天花,南昭心叫不好,这宁家少奶奶要死了,她赶紧走过去,想救她,但却晚了!
“少奶奶!”产婆后知后觉的发现人没了,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少奶奶没了!”
“什么?”宁家大少爷跑进来,看到自己妻子死在榻上,立即怒发冲冠的揪起地上的道士质问:“你们不是说没事儿吗?我夫人怎么死了?啊?”
那道士哪里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结结巴巴的解释了一通,一句话没说完整,那个胖和尚和老头子看人都死了,后面的钱肯定拿不到了,拔腿就往外面跑。
宁家也不是吃素的,宁二叔早叫人在外面拿着家伙守着了,当场把他们围在院子里。
“这少奶奶是命里有此一劫,贫僧也不想啊!”胖和尚哭丧着脸说。
“哼,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们来,孩子没生出来,大的也没了,现在想跑?门儿都没有!把钱吐出来!”
两人翻找着口袋,把身上所有钱财拿出来,根本不够。
“我这就回去给你们取……”
外面混乱不堪,里面的黄袍道士正在被宁家大少爷揍。
“骗子!害死我夫人!我打死你!”
“哎呀!饶命啊!”假道士叫唤着,余光一扫,看到南昭在旁边翻找东西,立刻指着她说:“贫道做的法绝对没问题,一定是有别人从中作梗,那个女人有问题,宁大少爷,她才是害死你夫人的真凶!”
南昭也知道是在说她,不慌不忙走过来,解释道:“宁大少爷,我知道你痛失所爱的心情,但我在此是想救人而非害人,也不怕告诉你,你夫人是死了,但害死它的那东西还在它肚子里!”
“你说什么?”里面所有人都害怕得不行,有个丫鬟更是吓得晕了过去。
南昭为了证明自己所讲,她对宁大少爷说:“你随我过来,我让你看看。”
说完,她将自己的右手轻轻抚摸过对方的眼睛,宁大少爷便暂时开了灵眼,能清楚看到此刻他夫人肚子上缠绕的黑气,吓得踉跄坐在地上。
“都看到了吧?”南昭问道。
对方回答:“那……那……那……是什么?”
“是何物,取出来看了便知!”这东西已经害死三个人了,必须要除了,不然后面还会死。
要除了它,自然就得知道是何物,知己知彼才能致命一击。
“取出来?如何取?”
南昭对旁边的周鸢说:“把你那把匕首借我一下。”
周鸢立刻摸出来递给她,其他人也基本知道她要做什么,现在也看出她确实与其他几个所谓的高人全然不同,都没有阻拦。
南昭走到榻边,正准备下刀,吕东来突然大步进来阻止道:“别动!”
她便将手收回来,不解的看过去。
吕东来走过来告诫她道:“这里面的东西不能出来!”
“为何?”
“这东西附在人腹里,不是所有人都杀,它杀的都是可能影响到它的人,比如前晚那个道士,还有外面那个老婆子!”
南昭指着床上的尸体说:“可宁家少夫人也被它害死了!”
“它咬害死产妇随时都可以,为何要等到现在?”
她立刻恍然大悟,“是因为产妇受不起它身上的邪气,在它出生时突然死了,所以它此刻被困在了肚子里!”
“对,所以贫道断定,它是想从肚子里出来!”
这么凶的东西,出来了,还不好对付,南昭想了一下,提议:“不然我试试用灵花看看它到底是何物!”
“可行!”
两人说定,吕东来退到一边,南昭将右手灵花盖在孕妇肚子上。
最先什么都看不到,随即她闭着眼睛不停的寻找,只看到一片黑暗,以及‘嗤嗤嗤’的声音,好像是手指在石壁上滑动的声音。
石壁?
接着,黑暗中露出了火光,她看到许多士兵拿着武器和火把在追赶自己,她感觉到愤怒,想将这些人全杀死,然后,她突然看到人影中,有个身穿白衣的人,火光将他的面孔照得十分清晰,南昭站在原地,目光刚与他对视,就见他手心有道蓝色光忙打过来,她全身剧痛无比!
“南昭!”吕东来发现她陷进去了,及时出手将她唤醒。
南昭双眸慢慢睁开,表情凝重的对他说:“我在这东西的意识里……看到了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