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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今晚派去杀南昭的两个杀手,皆是他培养多年的高手,从来没有失手过,且今晚的云州大牢中,为了他们行事方便,里外皆换了他们的人,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两人站在门前,另一边,有人身穿一件深蓝色长褂,大步过来,周政已认出了来人。
“久悟大师!那个妖女没死!”
久悟回答:“我知道,老夫为其画的符袋破了!”
周政大惊,“是她自己破的吗?”
对方白眉深锁道:“按理说,她正是渡死劫,就算太子殿下不派人去刺杀,她也命不久矣,更何况,她的灵花早已失了色!”
周政立即让蒙高猛将那两个疯掉的杀手带上来,久悟看过之后,确认道:“他们是被何物吓散了魂魄,魂魄不全,才得此癫症,若不是他们底子好,恐怕当场就见阎王去了!”
“是那妖女搞的鬼吗?”周政问道:“大师刚也说,她的灵花失了色,如何会……”
“也许是有人暗中帮她,光凭她此刻的情况,是破不了我的符袋的!”
“有人帮他?吕东来吗?”
久悟摇头,“今晚为了不让吕东来插手,老夫在生死门与吕东来暗中斗法数个时辰,他当时不可能有功夫赶回你云州城!”
“那又会是谁?”得不到答案,周政更加急切的命令道:“不论如何,这妖女留不得了,此刻天还未亮,今日她必须死!”
说完,他就附在蒙高猛耳边,与他小声交代了什么。
州府大牢中,南昭身上的铁链已被那几只鬼解下,她盘腿坐在脏乱的牢房中,双手放在腿上,闭目凝神。
鬼一般的近,周围其他房间里的犯人都知今晚有人进来杀她,但却不知何因,那本该利索动手的杀手最后竟惊叫连连的逃出了大牢中。
四周一片漆黑,让南昭手心之花如火焰一般的灵花燃烧明亮。
许久,她睁开眼睛,看着右手心的灵花,没想到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它竟从暗色变得如此明艳,那灵气的强大,她前所未有。
是上天终于开眼了吗?
可为何她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帮她?
“亡人近身——”她命令道。
那只鬼早已被她的灵花加持,此刻受她调遣。
“在我昏昏欲睡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时?”她明明记得,手上被绑着符袋,那是太子用来封印她灵花之力的,她将整个牢房都寻遍了,也未见过那只符袋在何处。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她当时没有意识,不过这几只鬼可一直都在大牢中徘徊,它们一定看到了什么。
三只灵鬼跪在她面前,回答道:“在灵女晕睡那段时间,似乎有一强大的灵物出现在此,我等皆是一方孤魂野鬼,根本不敢近身!”
也就是说,它们也没看到是什么灵物在此。
而这之后,她手上的符袋便消失了,紧接着,两个杀手潜进来灭口,被他的灵鬼吓走了三魂……
灵物?
她想起那个有关沈如故的梦,梦中他说:南昭,本公子要走了!
一想到这句话,她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仿佛那‘走’并非是普通的远走他乡。
大牢中,守夜的牢役正在打盹儿,并未注意到有液体从门口缓缓流入,待他被刺鼻的气息呛醒时,周围已有火光。
“走火啦!快来人啊!走火啦!”
牢役本打算去扑火,却看到从外面烧进来的火势正在逐渐扩大,出自人的本能反应,他拔腿就跑了出去。
牢房里关着的犯人看他跑了,通通惊慌的喊道:“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啊!”
哪儿还有人会回来放他们出去,只剩下浓烟正在不断涌入。
南昭在最里面,最开始只听到关在外面的犯人大叫声,她问灵鬼:“发生了何事?”
灵鬼回来告知:“灵女!走火了,火已经烧进来了!”
她站起来,沉声说:“亡我之心不死,竟不惜让这么多人陪葬!去将那些人放出来!”
灵鬼有了她的加持,开区区牢房锁不在话下。
很快,那些犯人差不多都被放了出来,因为都知道起了火,全像无头苍蝇一样往外面跑。
而此刻,大牢外面早就等着数百九命侍,见里面跑出来一个杀一个,理由是越狱!
自然,他们要杀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南昭,所以为了不被落下话柄,将所有越狱的囚犯都杀了,就好交代多了!
而这些囚犯才从火海里逃生,出去就死在刀下,好些个跑出来时,浑身都已燃起着火。
在杀了二十一人之后,大牢里再也无人跑出来,此刻,整个火势已无法控制,火光冲天。
得到消息的周仰很快赶到,脸上满是惊慌,他自然看到九命侍在屠杀那些从火海里逃出的囚犯,他怒面过去阻止。
蒙高猛上前来强调道:“泰安王殿下,这些囚犯为了越狱故意放火,太子命有令,越狱者——杀无赦!”
此人的大刀上,染满了那些人的献血,连他的轻甲上,也沾染了些许。
“越狱?”周仰岂会不知这把火到底是谁放的?他此刻无心与他争论,他用力将蒙高猛从面前推开,冲到那些尸体旁一具具的翻找,他在找南昭,他好害怕,南昭的带血的尸体,出现在其中。
寻龙等人也跟着自家主子一起翻找,最后发现,二十一具尸体,皆是男性,并无南昭的尸体。
这时候,周政也出现了,坐在一张躺椅上,被两名抬夫抬着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觉的袍子,大半个胸口露在外面。
他其实早到了,在远处看他九弟失魂落魄的翻找尸体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出来,嘴里说着:“这些天杀的罪奴,竟为了越狱火烧大牢!辛亏有久悟大师神机妙算,让九命侍守在这里,不然,让那些罪大恶极的囚犯逃走了,云州老百姓还不得遭殃了?”
说着,他从躺椅上下来,展开双臂,就有手下过来,将他的身着的袍子穿戴好。
这过程中,他一直注意着周仰那悲愤的神情,心里暗爽。
他这九弟,从小到大都十分沉得住气,情绪这般激动,还是头一回,他假惺惺关心道:“九弟是来找南昭的吧?哎——听闻九弟连夜守着仵作在驿站查尸,应该有些眉目了吧?可惜呀,南昭是没这个命咯!”
他目光看向前方已被整个火海覆盖的云州大牢提醒:“没跑出来的人,应该都死了,等火灭了,九弟可去寻她的尸体,不过,这么大的火,应该早烧得认不出样子咯!”
周政脸上毫不避讳的笑意,让周仰浑身颤抖,他记得最后一眼看到南昭时,她四肢都被绑了铁链,连爬行都艰难。
她答应过他,会好好活着,会等他找到证据将她揪出来,而当大火将她吞噬时,她该多么绝望啊?
他完全无法想象,整个人竟颓坐在了地上,寻龙等人立刻将他扶起来。
“啧啧——”周政将他幸灾乐祸表现到极致说:“九弟可要保重身体啊,你要是也有何三长两短,我这做大哥的,会难过的!”
“周政!”他怒火中烧,欲要冲上前去对太子动手,被寻龙等人即使拦住。
周政见他完全失了理智,冷笑道:“九弟,看来那个女人对你确实重要,因为她的死,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及了!”
实在不枉费他耗费这般多人力心力,才将南昭害死!
“主子,您看前面!”寻虎突然大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寻虎指的方向,那是正在燃烧大牢方向,只见烈火里,有个人影从里面缓缓走出。
按理说此刻,就算有人从里面走出,也应该烧成个火人,可那人却不同,她身上除了有一层淡淡的红光外,火不近身,甚至身着的衣裙上,除了早前沾上的血污迹外,连一丝被火烧的痕迹也无,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周仰惊喜的望着那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喊着她的名字:“南昭!南昭!”
周政的脸色已大变,“不!不可能,那么大的火,怎么烧不死她?”
周仰已到了南昭身边,她的背后,是滚烫的火海,而她却像变了人,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濒死的气息,像涅槃重生了一般。
云州大牢大火,一夜之间,里面所囚的罪犯除了南昭以外,全都死了!
次日,周仰就在极乐班的八名死者的尸体中,发现了毒物,证明他们皆是中毒而亡,南昭无罪,当堂释放。
前一天说要亲审的周政却没有现身,变成了司马封主审,而下毒之人也找到了,是戏班里一个打杂的,此人将毒物掺在二胡先生的跌打药中,这些人敷过之后,药力隔了半个时辰时间才出现。
而问此人谁指使他下毒时,他却当堂吐血生亡,死因也是中毒!
从州府大衙出来,周仰与司马封站在青天白日下。
后者对他讲道:“投毒案案犯是服毒自杀,或是幕后主使要他闭口,此案都到此结束了!”
南昭虽获救了,周仰却并未舒展英眉。
于他来说,这世上最残忍的并非是行恶者令人发指的恶行,而是他们明明就清楚真相是何,却无法彻查到底,将真凶揪出来。
正如他外祖父所说,此案到此结束了,他看似赢了,却也输了!
南昭安然不痒的回来,身上还有鞭伤,但却随着她灵花之力的巨增而急速恢复,她最开始借用此力逃脱火海时,曾有一时狂热膨胀,时间一长,她就越发疑惑。
为何自己的灵花之力,比之前还增强了数倍?
能回答得上她这个问题的,只有吕东来,她在国公府等了一整天,都不见这小道士回来,她也问过司马封的人,听闻前一晚云州大牢大火时,军营那边也出了点混乱,应该是耽误了!
一天又过去了,夜幕降临,南昭背着一个包袱来到周仰住处。
“南昭,你背上背的是什么?”
她解释道:“昨夜在大牢里,有几个亡人帮过我忙,我答应他们,要将他们送上阴人路,所以趁夜去履行承诺!”
周仰松了口气,立即表示:“九哥陪你去!”
她摇摇头说:“九哥身上的灵花印还未恢复,这些亡人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好!”
怕他担心,她冲对方拍了拍胸口说:“放心吧九哥,我答应过你,会好好活着,现在,谁也伤不了我!”
周仰亲眼见她从火海里步伤寸法的走出来,自然清楚她此刻的能力,也就不多说,立刻叫人去帮她备马,将她送至门口,嘱托她办好事就回来,她都一一答应。
见她上马朝街角转去,他眺望的目光未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寻龙不明白,出声问道:“南昭已安然回来,灵花之力大增,不是大好事吗,主子为何叹气?”
周仰却未回答他,浅声吟道:“素手摘下万灵情仇,枯骨不知甲子丁丑……”
晚风里带着夏日的凉爽,吹响那些给予期盼的许愿铃铛。
南昭之所以选择此地为亡魂超度,是因为沾了她灵气的灵鬼已不是普通鬼物,它们身上的鬼气稍有不慎,被人吸进去,轻则大病一场,体弱者当场就死了,前一晚那两个要杀她的杀手变是前车之鉴。
地王庙这地方,最是清净,也无人打扰。
南昭今次来,也不是空手来的,给地王老爷带了一只烧鸡,还有好酒。
闻到酒香,地王老爷笑眯眯地从神像里钻出来,嘴里夸道:“你这丫头还有心呢,知道带酒来赔罪!”
南昭将酒奉上,对方接过去后,就开心的靠在自己神像上喝起来,开心时,还对她抱怨道:“也不晓得近来这些信徒都怎生了,光供些水果蔬菜,连壶酒都没有!”
南昭也靠过去坐下,待他喝得差不多了,出声问道:“地王老爷,你今次没发现我有何变化吗?”
地王老爷笑了笑,回答:“不就是灵花之力变强了吗!”
她偏着头打量这老头,见他专心喝酒,根本对自己的灵花之力不感兴趣,她又问:“那老爷知道这灵花之力为何会突然之间变强吗?”
“你可抬举老头子了!”老头子已把一壶酒都喝完了,开怀的抖了抖酒壶,回答:“老头子就是此处一地头神,哪儿晓得你灵花的事呢!”
“真不晓得?”她挑眉。
“不晓得!”老头子用力摇头,此刻,看到她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壶酒来,吞了吞口水,就算是神仙,也有喜好啊,他的执念,就是酒!
而南昭带的酒,可是司马封珍藏的美酿,总共就那么几壶,被她偷出来两壶。
地王老爷笑得合不拢嘴的说:“你这丫头真懂事,知道老头子好这口吧,快拿来拿来!”
“刚才那壶酒是上回的谢罪酒,这壶酒孝敬老爷,是要问事儿的!”南昭将酒奉上,添了这么一句。
地王老爷老脸一怔,虽然十分贪念那美酒的滋味儿,可却回答道:“老头子真不知你灵花的事儿,这酒老头子不喝了!”
说完,一点儿情面不讲的飞进了神像中。
“地王老爷!”南昭气急,问不出来,也只能作罢,不过地王老爷这反应,着实有些奇怪。
若他不知道,大可不必直接翻脸啊,就这么不见了灵身,好像是怕她缠着追问似的。
她在地王庙前站了会儿,时候不早了,将那三个亡人招出来,用灵花之力为他们超度。
这种事儿已不是第一回做了,她早已如火纯情。
念着灵花咒,送亡人上阴人路,有了她灵花的庇佑,阴人路上无阻碍,地下的阴差见了,也要绕道而行!
做完了这些,她已不像最初用灵花为亡人超度后虚弱,这种差距让她觉得十分不真实,她又独自在原地站了许久,便将包袱里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块许愿牌,那夜,她从这里带走的、沈如故亲自写的许愿牌。
与晔重逢,不离不弃,八个字又一次在眼前,她本想将此物毁掉,可是,她却明白,毁掉这小小的许愿牌,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将此看作是沈如故之物,将它带回它原本该在的地方。
“沈如故……”她手持着它,笑了一下,道:“你给我编织了一场虚无的梦,我本该带着对你的恨痛不欲生下去,可是,却在生死之际,依旧是你的话激励我活下去,活下去,慢慢强大,总有一日,谁也做不了我的天,沈如故,你也不可以。”
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抬头仰望夜空,“是时候与你道别了!”
这道别,是他们夫妻一场的结局,再见面,正如他所说,他们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那时,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南昭并不愿去想,她只希望那一日永远不要来,因为她害怕,再见那张俊容时,她终究恨不起来,而辜负了自己。
她走到许愿牌架旁边,正要将牌子挂回去,余光中却看到街角昏暗的街角处站着一个人影,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
她抬头去看,果然看到是沈如故站在那里。
“你……”她皱眉,不解在心间生起。
他那夜不是说过,他走了吗,为何又出现在那里?
她迈步向前,沈如故已转身往前走。
这回她没有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她还想多看他两眼,于是就迈步追上去,差不多在上次他停下的地方,他再次停了下来,背对着她,月光倾洒,不及他身上清冷之气,那完美侧颜如画笔勾画一般。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听到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南昭。”
她没答应,也没说话,就那样望着他,却听到他说:“答案不是已在你手中了吗?”
南昭眉头再紧,为何他又说了和上次一样的话?
“你说什么?沈如故?”
“是!”
是?她越发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接着,沈如故又开口道:“不过随口一说,我早忘了!”
“什么?”
“是,假的,全是假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戏中有真有假,你可以当真,也可以不信,但本公子从未爱过你!”
南昭心中一惊,已确认,沈如故在重复上一次他们在这里见面时说的话。
她抬头看天,又看四周的街景,几乎与上次一样,他停下的位置也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南昭,你我今生夫妻缘分已尽,下次再见,便是替她拿回你欠她的东西!”
连最后道别也没落下,沈如故说完这句话,便迈步朝夜色中走去。
南昭这回没有去追,她已肯定了一件事,为了确认心中所想,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许愿牌,再次跑回地王庙,站在许愿牌落下的地方等待,果然没多久,就看到沈如故又一次站在前方昏暗的屋檐下,她与上两次一样追过去。
他往前走,然后停在那个地方,即使她什么都没说,他还是会重复一遍那几句话,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国公府,周仰一直未睡,在她住的那厢看书到深夜,见她一回来,立即命丫鬟去将厨房里煲了一晚上的盛上来。
胖人参也在,她垂涎那锅莲子鸡汤一晚上了,就等南昭回来饱口福呢。
周仰却发现她回来后脸色不对,关心的问:“南昭,你是否身子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问道:“九哥,当日你为何要派人去跟踪沈如故?”
周仰似乎不太愿意再提起此事,问道:“南昭,你还未放下他吗?”
“我本来已打算放下了,可却发现了这个!”她将那许愿牌放到桌面上。
周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沈如故写的许愿牌,上面有八个字,九哥曾见过吗?”
周仰摇头。
她点头,继续讲道:“这不仅仅是一个许愿牌,它还是一个幻术的钥匙,只要拿着这把钥匙,就会出现属于它的幻术在眼前,九哥一定懂吧?”
周仰点头,问她:“南昭,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昭沉默了片刻后,细细讲来:“当日沈如故不见前,我几乎杵在濒死之境,而就在他不见之后,我的身体和灵花都慢慢在恢复,我也想问一句,这到底是为何,九哥,你知道吗?”
对方解释道:“你是灵女,身子与常人本就不同,这并不奇怪……”
“九哥!你说谎了!”她很肯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