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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后,太阳直射北回归线,西北海隅昼长夜短,雨水极多,暴雨时而骤至。
永宁穆家被灭一月后的遗址,历经数场暴雨早非原貌。
“咳咳……”
陌北辰咳喘着争扎坐起,拼命的呼吸着湿润的空气,慑慑发抖的承受着凉风冷雨,竟觉无比亲切。
‘第八次重生竟然是被活埋…’陌北辰暗自苦笑,若非眼前的少女察觉动静而援手,恐怕要又一次投入轮回。
他不知道距离第一世是多久,是千年?亦或如梦的隔夜。
自他连续重生以来,唯有第一世记忆最为清晰,对他来说,第一世才是真正的前世。
前世,身为孤儿的他被一民间堪舆师收养,耳熏目染下对玄学术数和古文化极为酷爱,其后更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考古专业。
毕业等于失业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苦于生活的无奈,最终走上了不道德的盗墓歧途。
因‘专业’对口在屡屡得手之际却迎来了首次重生,他无法忘记那墓葬密室中的最后一幕。
一个破损不堪的枕头,其上的破洞积满了尘土,似有草芽透出……
看到这一幕,睡意在不及失落中油然而生,当即蜷身而卧,枕之入梦。
然后……
他重生了,死因不明的重生了。
唯一有印象的是,重生后脑海里多了两道模糊不清信息。
游……枕芯!
……残根!
两道残缺信息伴随着他不断重生,愈来愈淡化……
模糊的记忆中,似乎在不断重生中有着强大的过去,也有着落魄的人生……
八次重生,九条命!
陌北辰不是他本名,乃第九世前身之名,穆家家主穆修的义子,身患先天软体之疾,生活起居极难自理,乃一名叫陌远的垂死之人将其寄养穆家,临终前交待万不可令其修炼,尽量少抛头露面。
为此,他十八年来从未出过那方僻静的小院,除了穆修一家和两名照顾其起居的农家仆役,知晓穆修还有一义子之人几乎没有。
他虽非穆修夫妇亲生,二人却将其视如己出。
他如今能对这个世界有所认知,全耐前身无聊时阅览群书。
陌北辰长期修炼义父所传世俗吐纳术,在年前时先天之疾有所好转,正当他一扫颓废时,却因穆修次子穆峰招惹二仙庵天才弟子真静而招来灭门之灾,除了穆修的二子一女,穆家三百余口尽皆惨死困杀阵中。
穆修的一粒龟息护心丹让陌北辰苟延残喘至今,也因此将全部灵魂融合。
“北辰哥,呜……”
跪坐在地的少女凄楚的缀泣低呼声,打断了陌北辰的回忆。
“雨寒…”陌北辰浑身发冷,在寒湿地底经历数次暴雨,身体极度虚弱。
少女乃穆修的掌上明珠,陌北辰的义妹,穆雨寒!
“北辰哥!”穆雨寒跪坐的娇躯猛的前扑,仿佛找到了依靠般紧紧抱住陌北辰放声大哭起来,令后者心头发酸。
“爹说你有机会活下来,让我务必来寻你……”
穆雨寒放开他时,苍白俏脸浮起羞涩,却因冷雨而红晕不显,呜咽道:“天可怜见,你是我仅有的亲人了,大哥二哥在二仙庵被囚禁,定然性命难保……”
穆雨寒年方十六,令人心碎的哭声让陌北辰心尖发颤。
灵魂融合月余,让他对穆修一家感激不尽,龟息护心丹续命和穆雨寒不顾指甲倒翻的将他刨出坟土,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小贱人,你好大的胆子!”
三名道姑打扮的身影兀突出现,一名高挑道姑朝穆雨寒厉声呵斥,随即双眸中射出冷厉之光,扫向陌北辰。
“竟有穆家余孽,哼!”高挑道姑冷哼之际拔剑出鞘。
穆雨寒娇躯发颤,忙泣声解释道:“真静师姐,他是穆家以前的佃户,以为穆家遗址能找到值钱的物事……”
“谁是你师姐?本庵容你兄妹三人贱命乃是掌教仁慈,妄想得寸进尺,若非血尸门的袁师兄看上你这贱人,岂会容你下山祭拜父母。”
被称之为真静的道姑呵斥道。
收剑之时看向陌北辰,冷笑道:“比普通人还废的贱狗,穆家堪比二星宗门,自不会有如此垃圾,若非掌教严令不杀穆姓之外的佣仆,今晚便让你知道什么叫人为财死,滚!”
陌北辰紧咬牙关,垂于泥泞中的双拳暗暗紧握。
真静便是穆家灭亡的起因,姿容不俗却出言庸俗而恶毒,令人反感到极点。
陌北辰强压内心愤懑,见穆雨寒惶然无助的凄楚神情,他暗暗发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此局面他不要再承受!
“真静师姐。”那名面有雀斑的道姑忽然出声,戏谑笑道:“这小子不是来寻宝么,不如让他去挖余曼那老贱人的坟。”
“不要!”穆雨寒大惊之下泪如泉涌,祈求道:“三位仙姑,家母已然入土,求你们放过她吧……”
陌北辰只觉呼吸发堵,他想不到二仙庵之人竟如此恶毒,他的确是盗墓贼,但内心深处却一直有着不道德的排斥,尤其经历了数次重生,让他相信世事因果真的有报应。
而让他当着穆雨寒的面去掘其母亲之坟,他根本办不到,念起余曼一度孜孜不倦的教他认字读书,内心的感恩瞬间转为激怒,却只能死死压抑。
若有实力,即便将真静三人凌迟百日他也绝不心软。
“真芸师姐,不可。”一直没说话的美貌小道姑朝那雀斑道姑劝道:“掌教说过,穆雨寒若是定时未归或自尽,才让她父母重出坟土暴尸,此时如此行事岂不让掌教自食其言。”
“真仪师妹所言极是!”真静微微颌首,目光扫过满脸恳求的穆雨寒:“小贱人你记住,明日辰时三刻赶来与我等一道回二仙庵,走!”
真芸快步跟上真静,抱怨道:“有断灵丹控制这小贱人生死,何须每日冒雨前来一趟。”
真静微皱眉头,不悦道:“她为穆家戴孝三年后便要嫁入血尸门,三年对于我等修士虽是弹指一挥间,但也不可出差错,毕竟袁青之乃血尸门第一天才,况且掌教留她……算了,走吧!”
语声渐远,陌北辰的内心被烦闷和愤怒充斥,却感觉思维条理无比清晰,估计是九世融合完毕的灵魂足够强大。
穆雨寒嘤嘤缀泣着,面色惨白如纸,陌北辰能理解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
这义妹外柔内刚,极为孝顺,定不会置穆修夫妇的遗体不顾。
生死不由己,这是何等的无奈?
陌北辰生性孤僻,面对如此倾城之姿的少女更是不善安慰,此时却环手将其拥入怀中,尚未出声,穆雨寒便在呜咽中昏睡过去。
“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陌北辰语声微颤,发乎于心的心疼,穆修二子被囚二仙庵,这是穆雨寒不敢轻生的缘由之一。
“二仙庵……”刚才的遭遇,若非穆雨寒及时生智让他躲过一劫,他将第九次体验死亡的滋味。
然而,陌北辰隐隐有种预感,若是这一世死亡,那将真的魂飞魄散。
八次重生,这是第九条命!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九’乃极数,他得活下去!
必须修炼,陌北辰暗自牙咬,有生之年定当以二仙庵满门血祭义父义母亡魂。
得人恩果千年记,陌北辰非薄情寡义之人,况且他还有一个身份,穆雨寒的未婚夫,这是年前时穆修提出,余曼也并未反对,将爱女许配给一个废人,他很清楚只是义父让他对生活充满希望,而穆雨寒虽然面有抗拒之色,却也并未反对,这是何等善良的一家。
无论是复仇还是救走穆雨寒,他知道这难于上青天,虽然前身仅从典籍上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他知道想要修炼必须要先觉醒灵源。
灵源,乃灵脉之源,觉醒后方可集聚真气,并不断强化和开拓灵脉。
觉醒灵源后的修炼层次划分为脱凡境、培元境、凝真境、化虚境,通玄境,后面的层次他不是清楚,穆家堪比二星宗门,实力强盛,但他被禁修炼,看的很多书册都与修炼无关,即便有关也涉及有限。
据说三星宗门二仙庵的实力极强,内有凝真境修士,但也是因为背后有万象宗相助以阵法困杀,否则穆家不会一夜覆灭。
这些存在,对于连灵源都尚未觉醒的他来说,无疑是仰望的存在。
为此,他无法对穆雨寒承诺什么。
“煞气?”
前世所学的堪舆和职业令陌北辰对煞气和生气尤为敏感,立即明白这个世界的灵气极为浓郁,这才导致自己对煞气和生气的判断如此清晰。
陌北辰视线落在穆雨寒面颊之上,尽管满面泥浆,仍旧掩盖不了那绝美的容颜,然而容色憔悴,即便昏昏沉睡着依然秀眉微蹙,仿佛锁紧的悲恸无法释放,令陌北辰心头怜意大生。
“果然!”
穆雨寒的印堂隐有青黑之气,此乃身心疲惫无法抵抗煞气的侵袭所导致。
陌北辰奋力将穆雨寒横抱着,朝远处走去。
旭日东升之位他还记得,陌北辰经观察地势结合玄学术数的大致推断,选定的是生气最浓郁的结穴点方位。
林中几方巨石之下,陌北辰将穆雨寒轻轻放下后露出一丝喜意,此地煞气明显的稀薄起来,生气颇浓,看来玄学术数的理论契合这个世界的规律。
“嗯?……强筋藤!”
陌北辰发现自己脚尖前一株贴地而生的蔓藤,他虽未涉及修炼,却也看了不少辨认药草的典籍,这些低级灵草基本上识得。
一级灵草强筋藤可入药炼丹,生吞服用对习武之人有奇效,更别说是普通人了。
陌北辰捏着强筋藤面无表情,心头却是燃起了希望之火。
生气结穴点相当于灵气之源,却不会透出明显的表象让人察觉,灵草存在于此为顺应自然,此乃山河大地的自然之道,有规可循却非是刻意强求可得。
陌北辰感受着从脚下传来的毫无凝滞感的清新生气,他能判断出自己此时所凝立的位置便是灵气的源点,即便近在身旁的穆雨寒也绝无半点察觉,因为结穴点就在他脚下。
灵气分布有强有弱,极易感知察觉;生气无处不在却极难感受得到,但若形成结穴点便会孕育出浓郁而特殊的灵气,甚至滋生灵物,这便是生气和灵气的本质差别。
分析中的陌北辰并未自负的认为此乃独家之秘,一个世界传承到有修真文明,地球的文明未必就能将其超越。
但玄学术数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对修炼所知有限,也清楚修炼需要资源,而玄学术数或许能让他大展拳脚。
在这一刻,陌北辰已经有了一个计划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