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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子!小三子!!”
……
中军大帐内,几个男人正低头俯首各自焦躁。在他们脚下,一个双目紧闭的少年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地躺在新铺的毛毡上。
这小子真没出息!抽中了古往今来全天下绝无仅有的终极头奖,却倒在领奖的门槛上!!!
少年被吓晕了,大帐内的各个角落,那些高矮不一、装扮各异的老少爷们,无不目瞪口呆。而片刻惊愕过后,这帮遗老遗少们开始不安分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音就好像煮沸的开水,越来越响、越来越按捺不住——
“我就说嘛,一个放牛娃上得了台面?”
“可是人家手气真好啊,不服不行。”
“不能排除有作弊的嫌疑!”
“胡说八道!没见这孩子都倒地了,他有胆子去动那心思?”
“不不,首先,你得姓刘。”
……
“安静、安静!你们当是看耍猴啊?”一个赭眉浓须的大汉厉声呵斥着,“俺们正在恭迎新天子登基,你们都特么给老子严肃一点!听见没?”
少年继续昏迷不醒,两个年岁稍长的年轻人一左一右,蹲在原地左右为难。两人不懂急救之法,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又不敢胡来。
拍脑袋扇耳光擂胸口?看看清楚!现在他们面前躺着的,正是刚刚抽中皇帝的无敌幸运星!万一打坏了,罪不可赦啊!所以,两个倒霉孩子只能徒劳地摇着喊着,聊胜于无。
“小三子,小三……”
小三?包二奶来的吗?烦不烦?我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会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少年迷迷糊糊的想着,眼皮动了几下,勉强眯开一条缝:头顶上,赫然是几张陌生面孔!
再瞧仔细一些,发现这些家伙大多顶盔掼甲束发蓄须,除了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有些皮白面善外,其余人等皆是一脸暴戾之相。阳光透进来,照在他们脸上,尤显得杀戮之气极重。
大帐里采光稍差,不谙风情的穿堂风不时进来串门,吹得两排高大的灯烛光影摇曳,让少年的心理负担加重一层。
我……鼻中嗅到一股子油脂味、血腥味和汗臭味,手心触到粗糙的毛毡,少年心中一紧张,眼睛翻白,又一次晕了过去。
搞不清楚状况,不如再装一回死。少年想到做到:有本事你们咬我啊?
“小崽子怕是不行啊,”一个蓄了山羊胡子的家伙也是急了,说出话来语无伦次的。“老大!不,大佬……樊大……”
“大、大、大个屁啊……说了好多遍就是记不住?从今往后,都要称我为御史大夫!”为首的大汉怒道。
中年文士微微摇头,踮脚凑到赭眉浓须的樊大夫耳边:“细君,要不,咱们重新抽一次签吧?我担心刘盆子这小家伙当不起大任,用他只恐误了大伙的前程!”
樊大夫摇头:“不妥、不妥,天意不可违!上天既然选定刘盆子登龙庭,我们最好谨遵天意!再怎么说,他总要比河北刘秀的血统来得纯正。”
“骄耭兄,细君言之有理!都是刘氏一门,想那刘玄都敢伪称更始帝,刘盆子乃高祖刘邦的嫡传血亲,又有何不可的?凭什么将汉家天下拱手相让?”又一人插话。
叫鸡?大白天叫什么鸡?细菌?这是什么……不,我想静静……刘盆子?河北刘秀?更始帝刘玄?刘邦……
额滴个神哦!莫非……
装死的少年一个激灵,半边身体猛然一抽。得!再没法子继续装死碰瓷了!于是乎,少年不情不愿的第二次睁开眼睛。
“哎呀,那个小……陛下,你可醒来了,叫我等臣下好不焦急!来,快快请起!”
文士早已看出一些端倪,他怕少年故伎重演,继续赖在那儿挺尸耽误正事,赶紧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顾不得对方有日子没换的破衣裳发出的异味,连拉带抱弄将起来。
踉踉跄跄中,少年心慌意乱。在他视线里,尽是些长衫布袍玄甲短靴,而身边那个浓须大汉的腰间,还挎着一柄佩剑。人群扎堆,不论高矮胖瘦,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头顶上都顶着一个发髻。
古风古韵、古色古香……终于站稳,他的视线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大汉的剑鞘上。在那里,还有一块已经凝结了的血斑——古代人的鲜血?
完了!
少年双眼圆瞪——噩梦成真?这是真特么的穿了?!
“恭迎陛下隆登大位!”
樊大夫拉着惊魂未定的少年,不顾他的极力挣扎,强行把他按到“御座”上。
这“御座”简直了,根本就是一块平淡无奇的席子!
少年跪坐在做工粗糙、品相低劣的御座上,一边愤愤地吐着槽,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当木头人——樊大夫的手好像千斤重物,压得他动弹不得。
“你们傻站着干啥?还不上前觐见陛下?”
这样也行?!这皇帝做得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众人犹犹豫豫颇有微词,樊大夫怒意更甚,他抓过一只竹盒摇了摇:“大丈夫愿赌服输!你们没有抽中上上签,只能说你们不是皇帝的命,而人家自打一落生,就是做汉家天子的料。”
做皇帝,就刘盆子那熊样?说他臭要饭的都是抬举!
对最终结果不甚满意的,多是被迫前来参与抽奖的刘氏子弟。在他们看来,不管自己是不是出于自愿,来都来了,能抽到头等奖总好过空手而归?万一一不小心中了呢?那岂不是阖门欢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全家桶吃个没完没了!
在樊大夫的淫威下,众人开始三心二意的叩着头。
噗,一个突如其来的屁声,悠长婉转,挟着绕梁三日的余威,瞬间打破众人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平和,让本应该庄严肃穆的登基仪式现场,凭空多了几分尴尬。
噗噗噗,蝴蝶效应来了。像是被传染,接二连三的屁声,开始在人群的中部偏下部位置肆无忌惮。吃吃吃……压低的、憋不住的笑声,更是随着屁声一起前赴后继恣意妄为。弄到最后,现场乱成一片,连严肃的樊大夫都忍俊不禁,笑骂“这群狗娘养的”,然后毅然决然,加入前翻后仰的大队人马当中去。
天子登基仪式笑场了!
对于少年,屁声和笑声似乎具有宁神活血的功效,望着黑压压的跪倒一片,他那颗醒来后就没来得及消停的小心脏,终于迎来片刻宁静。
少年拢了拢根本盖不住肉的破衫子,想让高高在上的自己看起来多那么一点威仪。可当他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这副尊荣实在丢皇帝的脸:手掌布满老茧好像磨刀石,指甲里全是诚意满满的污泥,头发又长又脏不知道多久没洗,污且嫩的脸上连胡子都没长……
先暂且不论当什么皇帝做什么天子,老天爷真会开玩笑,二十一世纪的刘知白,居然一泄两千年,生生被嫁接到这具躯壳内!
没穿之前,一穷二白的刘知白虽然坎坷不断,好歹还受过传说中的高等教育,北过漂下过海,练过摊搬过砖,传销微商黄牛党、洗脑装逼挖掘机,361行,他至少干过十分之一。好容易瞅准项目,做一个霸道的养猪总裁,可一场诡异无比的火灾,不仅烧尽了他的猪肉发家梦,而且断了他在新世纪里的后路。
刘知白暗自叹口气,揉了揉被按得生痛的肩膀,再偷偷瞄一眼根本没有诚心磕头的樊大夫、“叫鸡”等人:这是准备找一个小屁孩给你们装点门面吗?
我去!你们涉嫌体罚未成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