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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的宫宴虽不像初一的祭天大典那样盛大,无需百官朝贺,也不用帝后祝词,但该有的喜庆详和还是得有的。至少帝后要举杯与宾客共饮,宾客也要回敬再将各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予帝后。甚至之前的许多年,还有许多未婚的公子小姐们在大年的宫宴上得到许婚。
可是今日这些统统都免了,白鹤染留意到许多女宾都已经带了礼物进来,但在隐隐约约的压抑氛围下,竟无一人打破这个僵局,最先站出来将礼物逞上去。
舞乐已起,舞者彩衣水袖翩翩而动,算是让气氛稍微的活跃了些。也有人相互举酒浅尝美酒,但是美酒入喉,再一瞅天和帝那张始终都没晴起来的脸,刚有的一点兴致也淡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思考,为何今年的宫宴竟会如此沉闷?为何皇后娘娘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又为何皇帝一到场就先提起那些没有来参宴的人?还有,为何康嫔又被从冷宫放了出来?
白明珠的出现又给了老夫人希望,她开始觉得白鹤染之前的话是危言耸听了。什么她儿子睡了皇妃,根本没有的事。她儿子是跟叶家郭家走得近,野心也是不小,但野心大并不代表胆子大。那是她生的儿子,她绝不相信她儿子有胆量去染指皇妃。
现在白明珠被放出来就是证明,如果白兴言真的睡了皇妃,如果这件事情真要祸连九族,那皇上怎么可能会放出白明珠?再看白明珠现在坐的位置,俨然跟皇后平齐了,这哪里只是放出冷宫,分明就是还有势头要复宠。
老夫人的心思多了起来,她开始怀疑白鹤染是故意的,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瓦解白家的团结与和睦,就是想要让文国公府分崩离析。她挑拨白家人之间的关系,让所有人都跟她这个老婆子为敌,都憎恨她,然后白鹤染就可以在白家一手遮天,文国公府就都是白鹤染的天下。
一想到这,老夫人坐不住了,愈发觉得自己分析得极准。这个孙女就是心大了,也野了,她从洛城回来就是为了报仇的,她根本就没想要白家所有人好过。
老夫人越想越激动,想到最后甚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一站就带动了桌子,才摆上来的菜肴有好几道都被她撞了翻了盘子,人们的目光又朝着这个方向集中过来,还有人出言埋怨:“白家这是要干什么?大过年的也不消停。”
甚至有人当众指责:“你们要吵要闹回家里去,别在这儿给别人添堵。”
老夫人想回嘴,却总算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下意识地看了皇上一眼,闷闷地又坐了回来。
天和帝没有在意这件小事,他是皇帝,他怎么可能会跟个臣妇计较。就是陈皇后也看都没看她一眼,宫中其它妃嫔的目光到是往这边稍带了一下,可撇了一眼后就都去注意白鹤染了,一个老太太,实在提不起她们的兴致。
老夫人到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她在意白明珠。刚刚看皇上时也看了白明珠,结果白明珠到是也向她看过来,只是那目光里带着的尽是嫌弃与厌烦,直让她心凉。
她今日算是彻底鬼迷了心窍,又或者说她的心一直都是这样的,只不过从前没有任何事能够威胁到她的地位,以及她儿子的性命,所以没有被显现出来。包括之前她也曾对白兴言动过杀念,甚至亲口跟白鹤染说过让她除掉白兴言。
只是白鹤染并没有真的动手呀!只要没有落到实际,就永远都测不出人心。
或许在老夫人眼里心里,白鹤染这个孙女为了从前被虐待、为了给死去的母亲报仇,在家里跟她的父亲使点小脾气小性子,或是用些手段折磨她爹,这些她都能忍受。因为这关起门来都是自家的事,白鹤染到底是没把这个爹给弄死。
她儿子不孝顺还心肠恨,这些她都明白,所以她不介意白鹤染报仇。
但是话又说回来,报仇得有个度,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白鹤染把人真的给弄死。
今日这一桩事,老夫人始终认为是白鹤染错了,是白鹤染的报复手段升了级,一个白兴言已经不足以满足她的胃口,她已经把复仇的长矛对准了整个白氏家族。
这个孙女怎么这么狠啊?
她心里想着这些,目光又向白明珠投了去,甚至还看了坐在白明珠身后的君长宁。
君长宁那张冷脸她太熟悉,多少回在梦里都能梦见君长宁骂她那回,梦一回伤一回。今日又见面,她发现君长宁的恨意依然是那么足,那眼神能杀人,就差拿着刀子过来捅她了。
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住这个外孙女的地方,她是文国公府的老夫人,君长宁是皇帝跟前的六公主,她一个臣妇还能把公主怎样?
思来想去终于明白,原来君长宁恨的不是她,而是白鹤染啊!她这是替白鹤染背了祸受了罪,结果自己差点被气死,白鹤染反过头来还要她念着被救活的恩,凭什么?
老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这么大岁数的人居然被小孩子给算计了。
她该怎么才能扳回这一局?
酒过三巡,宫宴上的气氛终于缓合了一些,酒劲儿上来了,胆子也就跟着壮了。终于有人开始向帝后敬酒,也终于有人开始向帝后送礼。
白鹤染才想起来今儿自己没备礼,不管是给皇上还是皇后的礼,都没备。
她就没觉得今天是来好好的参加宫宴的,她是报着跟皇家翻脸的心理准备来的。
可是这个脸什么时候开始翻呢?还有,君灵犀已经出现了,但是白燕语在哪?
她抬头往上首去瞅,跃过了天和帝陈皇后,更没心情搭理白明珠和君长宁,目光直接就朝着君灵犀投过去。她在寻找机会让君灵犀过来,或者两人都出去,她好仔细问问。
可惜,君灵犀始终没有同她目光接触,也不是有意躲避,而是那丫头一直在低头拧手指。
白蓁蓁将下巴掂在她的肩头,声音很轻地说:“姐你看,江越在呢!许多人都已经注意到了,我听到有人说那个人很像从前的江公公。我之前听君慕楚说,皇上会借这次宫宴认了江越,但不会说是亲儿子,只说是干儿子。可是这干儿子也是要入宗谱的,所以为了稳定朝局,就要先立太子。省得有人说江越以后也要争皇位,怕皇家血脉不纯。”
白鹤染点点头,“确实是该如此。”
“可是姐夫已经离京了,这太子要立谁?”白蓁蓁很是担心,“皇上该不会糊涂到把太子之位给了他别的儿子吧?姐,你悄悄告诉我,咱父亲睡的那位皇妃是谁?”
她斜了一眼白蓁蓁:“你究竟是想要探讨立太子的事,还是想探讨自己父亲的花边新闻?”
“都想知道。”白蓁蓁老实地说,“但立太子毕竟是国事,我最多只是好奇一下,再多的也插不上手,但咱爹这个祸惹得可就跟我们息息相关了。你想啊,皇上特地把两位殿下都打发走了,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将你我也一网打尽?我琢磨着这都要死了,总得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死的,我好歹得知道他到底睡了哪一位吧?姐,透露一下。”
白鹤染歪着头看看这个妹妹,依然还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包括说起这种死到临头的话,依然还是没心没肺。
她抬起手,揉揉白蓁蓁的头,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告诉她:“是已故的李贤妃。”
“什么?”白蓁蓁猛地打了个激灵,“李贤妃?”李贤妃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李贤妃还有个儿子,偏偏那个儿子入了她三姐的心,又偏偏她二姐强烈地反对这桩好事。
她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何这明明是一桩挺好的亲事,二姐姐却如此反对呢?
对此,她曾做过很多假设,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的父亲居然跟李贤妃有这么一腿。
“姐。”白蓁蓁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了,“姐,你是因为知道了父亲和李贤妃的事,怕早晚有一天东窗事发,所以才极力地反对三姐跟五殿下。还是因为……”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一个最不愿承认的事实,“还是因为那五皇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儿子,而是我们父亲的?”
白鹤染苦笑了下,“傻丫头,如果只是睡了皇妃,那如今皇妃已死,我至于将这件事情看得如此之重?如果只是睡了皇妃,我有一万种方法让白家逃过诛族之罪。”
“这么说是真的了……呵呵。”白蓁蓁也是苦笑,“睡皇妃尚且是大罪,他居然还敢让皇妃有孕并生下一个不是皇子的皇子。咱们那个爹,还真是贼胆包天。若这一切都是真的,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事?我看咱们的命,今晚算是要交待在这了。”
“公主。”有个小太监走上前来,在白鹤染身边施了个礼,“公主,皇上叫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