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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几天陆离都没去横店跑龙套,付允岚也是, 估计那天喝酒喝得太多, 所以缓了好两天。
因为快到春节的缘故, 他们干脆就给自己放了假。陆离琢磨着给陆老太爷什么礼物,看到《花苏子》的新闻以后,心中一动,学了一段《花苏子》里的经典曲目, 准备到时给陆老太爷来上一段。
陆家的人什么东西没有?这等礼物,最是礼轻情意重了。
陆离将现存的影版、舞台剧版《花苏子》看了个遍,不同版本的都滚瓜烂熟,到了初一这天, 陆修静早早地派司机来接,陆离穿上了新衣服, 整理了一下上了车。司机把他送到陆宅, 陆修静正在吃早饭呢, 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娱乐报纸,道:“九点的飞机。”
就说了五个字,他就不说话了。
龙叔为陆离端来早餐, 拉开椅子, 轻轻地把陆离按了上去。
陆离许久没有在这里吃早餐了,既陌生又熟悉, 龙叔给他端来的都是他喜欢吃的:灌汤小笼包、烧饼夹油条、溏心蛋还有一碗稀饭和一碗豆腐脑。
这分量比以前要多, 但是陆离每种都吃了, 而且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剩。
龙叔有点心疼,他知道陆离在外头受苦了,而且看陆修静的样子,他绝对不会帮他的。
陆修静吃完就继续看报,陆离吃完以后管家让佣人把餐盘端下去。陆离见陆修静还在那儿看报,他就打开手机,看电子版的新闻。
《招财》定档正月初一,萧腾携手赵彤真喜度新春!
《花苏子》新取景地暂定江省横店影视基地,年后开拍。
《天衍长歌》剧版杀青……
……
吸引他目光的,也就这三条新闻。
过年的时候他可以和付允岚还有萧腾一起去看《招财》,年后……年后在《天衍长歌》影版出来之前,他是不是可以和付允岚一起去《花苏子》剧组试试水?
凯萨在《花苏子》上出了巨资。与其说是投资,不如说是捐献。现代影版戏曲的票房不像其他电影,多是固定戏迷会去电影院看。这些电影大赚不了,院线也排不了多少。亏一般不亏,赚也一般不赚。而凯萨这次出资,很可能是会亏的。
失了钱财,赚了名声。
《花苏子》导演组有专拍戏曲的也有专拍电影的大人物。他和付允岚虽然演不了戏曲,但只要能在里头露个脸,哪怕没人注意他,付允岚却有机会让以前的粉丝发现。
“走吧。”陆修静把报纸放下,率先起身。龙叔将报纸收了放去一边,然后带着陆离去换衣服。
陆离吃惊地道:“龙叔,我现在的衣服是新的。”
龙叔道:“先生为你准备了衣服,不要辜负先生的好意。”
陆离哪里相信陆修静那是好意?估摸着他是嫌弃自己的衣服差,所以硬要他换。
陆离没有拒绝,进了自己从前的卧室——几乎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卧室,换了衣服。
司机开车送他们去机场,等了近一个小时,登上了去京都的飞机。飞机上陆修静和陆离的座位并排的,陆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眼罩,往自己眼睛上一蒙,靠在椅背上就准备睡一路过去。
陆修静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合上了手中的厚厚的企划,本来还想趁这几个小时处理一下年关及来年的事务,现在他可半点心情也没有了。
陆离睡不着。
在一开始的时候,是睡不着的。
旁边的陆修静很安静,但他显然没有睡觉,隔一段时间就动一动,估摸着是在座椅上换个姿势,又或是自己揉自己的脑袋。
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很忙。
春节是华夏全国人民的假期,但这假期不属于凯萨高层。
空闲的这几天,陆修静往往会在其他时候花更多时间补上——好几年前这本是必要的,现在凯萨越做越大,助理及底下各个部门足以支撑公司的运转,现在的陆修静是可以给自己放假的,但他自己不愿意,所以这么累就是活该。
陆离暗暗在心里腹诽,过了一段时间旁边的人没动静了,他犹豫了一下,将眼罩摘下,看了一眼他。
深蓝色的座椅上,陆修静靠在上头安静的闭着眼睛,看他呼吸频率,竟也睡着了。
陆离怔了一怔,移开视线,又偷摸地再看他一眼。
往日里略显薄凉的眉目鼻唇,睡着时显得柔和得多。长长的风衣底下是一色的西装,风衣敞开了领子,可看出打的领带和西装同款颜色,蓝得近黑。
窗外的云浪在金阳蓝天下折射出层层光卷,离地不止万丈的高空。
陆离没有再去瞧他,把黑色眼罩带上,转了个身,把脸朝向飞机窗户。早先对陆修静的怨愤委屈,忽然尽去,仿佛脚踏实地一样安心。
下了飞机,便有陆家的人来接他们了。
华夏有五大家族鼎力,陆家是其中一家,陆老太爷八十多岁了,身体仍是健朗。陆修静在家排行第二,顶上一个大哥,底下两个弟弟,他大哥和他是同父同母,两个弟弟都是他叔伯的孩子,堂兄弟一起,都住在主宅。其实陆家还有许多亲戚不和他们住在一起,除了陆老太爷弟弟那一大家子,陆修静早早出去闯了,陆老太爷的独女,也没有住在主宅陪伴。独女陆敏敏早早嫁去了国外,一年才回来一次。陆敏敏与丈夫也是子孙满堂,亲朋众多,但路途遥远,陆敏敏又年事已高,近年来相见的是越发少了。
陆老太爷除了远在国外的女儿,最疼的就是家里这些小辈们,陆家小辈包括陆老太爷堂弟的曾孙,加上陆离有七个。因为陆修静早年和家里半断绝关系,陆老太爷第一次见到陆离是在七十大寿的时候。
陆老太爷最疼的孙子是陆修静,陆修静早年“叛逆”可把他给气坏了,但是陆修静带着孩子来参加他的寿宴的时候,他却仍旧很高兴,高兴也高兴得坏了。
小辈里就属陆离最乖巧!而且琴棋书画,他都能和他来上一段!陆老太爷听说陆离为他寿宴苦学多日,对这个曾孙就更是喜欢,若不是陆离要上学,怕他就要把陆离要到身边了。
正因为如此,陆修静和陆离都不准备把他们的事情告诉陆老太爷。
陆老太爷身体健康,这么多年也注重养生锻炼,但是八十岁毕竟是八十岁,八十出头,这年头的老人家总是要好好看护的。如果陆离不是亲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指不定他被气成什么样。罗珊娜那儿陆修静已经报复过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好。
不过,有朝一日陆离真闯入了娱乐圈,陆老太爷一定会得到消息的。现在不知道,或多或少是因为他根本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陆离下了车,跟着陆修静随着带路的管家往陆宅里面走。
陆家主宅修在一片林木之中,外头绿意环绕,里头也是一片青翠——当然,那得是过几个月才看到的景象,现下除了挺拔的松树,只有梅花开得正好,一点点的粉红,将枝头点缀得漂亮。正门里头一个小喷泉,池子里头的金红锦鲤游来游去,不惧寒冷。
“小离来啦!”陆老太爷手里拄着一个拐杖,身上厚厚的棉衣,在陆敏敏的搀扶下兴高采烈地迎上来,“今年高考结束了吧?怎么样,去哪所大学了?”陆离要进娱乐圈,学是没去上的,先前他因为不想荒废学业,拉低班级平均分,所以仍给陆老太爷一个漂亮的成绩单——陆离知道陆老太爷向陆修静要成绩单的,所以陆老太爷以为他分数考得不错,应该进了一个好学校。
“爷爷,姑姑。”陆修静对两人打了个招呼,陆敏敏对他一笑,陆老太爷却是挥了挥手,招呼陆修静身边的陆离,“小离过来,陪老爷子我一起进去。”
陆修静走到陆敏敏身边,没有说话,陆离上前扶人,陆老太爷拉了他的手拍了拍,又问:“大学在哪儿上啊?”
陆离道:“我去的地方还行——不过也不是特好。”
陆修静眼皮子动了动,看了他一眼。
陆老太爷只道陆离是谦虚羞涩,哈哈大笑,道:“你和修静一样喜欢瞒着别人,好吧,不让我知道我就不问,反正我总会知道的。”偷偷地和陆离咬耳朵道,“今年多留一会儿,让你爸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怎么样?”
陆离笑着点头,道:“当然好了,只要太爷爷不嫌我烦就是。”
“哈哈!怎么会嫌你烦?”陆老太爷笑得合不拢嘴,走到了客厅,让陆离坐到了他的身边。
想当然,每年回家拜年,陆老太爷都是拉着陆离的,因为陆修静那性子可讨他厌了,往日里没有陆离对比,那还好,但是最喜欢的孙子和最喜欢的曾孙放在一起——陆离陪他下棋写字画画听戏,陆修静啥都做不到,当然,在他心里就偏重陆离了。对陆修静是又爱又恨!孩子这么大了他也不好打,而且陆修静的父亲去世了,陆老太爷往日里还会通过陆修静的父亲让陆修静多有点人情味,现在,那可是没有什么渠道了。
陆敏敏笑眯眯地把果盆端上来:“爸,我去给你们拿棋盘,你和小离来一盘怎么样?”
“好的好的,快去!”
陆敏敏立刻站起来去拿棋盘了。
陆修静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拿出了先前没看的厚厚的企划书。
陆老太爷立刻瞄到了他的动作,拿着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干什么干什么!过年了还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陆修静就把企划书收了,面不改色从善如流地道:“那我给您削苹果?”
陆老太爷就抬了下巴道:“削两个,给小离也来一个。”
陆修静看了一眼陆离,陆离垂着眼帘没和他对视,他就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抽出水果刀,慢慢地削皮。
陆离和陆老太爷下棋,这便下了半个多小时。
不得不说,陆老太爷的棋艺是不错的,陆离学过一段时间专业的围棋,但和陆老太爷下,十有八.九都是输。
围棋是慢性子的游戏,更重要的是它需要长远思考。陆老太爷年纪大了,偶尔会有失手的时候,但是陆离每次和他下,都觉得十分过瘾。所谓高手,对局之中就可窥见一二。
陆老太爷也很喜欢和他下棋,倒不是因为陆离棋艺有多好,而是陆家里头会棋的人不多,不是半吊子就是忙,除开特意讨好的陆老爷子不愿意和他们下,其他就是忙得没空和他老人家下棋。
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的是《欢天喜地神仙乐》,这部片子不算佳作,特效能给一块五,在同期电视剧里剧情算是不错的。因为是赶着过年这段时间放的,日播剧,每天两集,讲述一堆神仙在凡间的欢乐故事,一个月就放完了。现在的电视剧越拍越长,皆因资源可贵,如果只拍了二三十集,不是周播剧,一两周就没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那也太过可惜。
陆老太爷和陆离下到最后,棋盘上已经没什么地方可以落脚了。
这个时候胜负已定,再下下去,不过是子多子少的问题。
陆老太爷偶尔听到响声,眼睛就往电视上瞥。陆离也是,在陆老太爷思考的时候,偶尔也会往电视上看。
陆修静早把苹果削好了,而且他还削成一块一块的,找了个透明的波浪花纹的碟子装上。几根牙签插在上面,很是好看。
陆老太爷下了最后一个地方,豪气干云地道:“数子!”
陆敏敏立刻就凑过来帮他数地盘,陆老太爷把陆修静弄好的一碟子苹果拿过来,用竹签插了一块大的递给陆离。
陆离道:“谢谢太爷爷。”接过苹果,也没客气就吃掉了。
陆修静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仍觉得不够,出了客厅,去洗手间洗手。陆老太爷见陆修静走得不见方才皱眉,扭过头去问陆离,道:“小离,凯萨是不是出事情了?”
陆离一怔:“啊?”
“我怎么感觉今年你爸怪怪的,半天也没和我们说一句话。”
陆离尴尬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公司内部的事情,他没怎么和我说……”
陆老太爷皱眉道:“我让人去查查。”
陆离连忙道:“不用了太爷爷,这不是公司的事情!”如果陆老太爷查了,肯定就发现他没上大学直接进了娱乐圈!这么大的事情陆修静怎么可能会随他?陆老太爷一定会追根究底。一旦追根究底,他的事情就瞒不住了。然而此时他若说谎应付,陆老太爷定能辨别出来。
“……我和他,最近关系不太好。”陆离吞吞吐吐地,说了这样一句带了暗示的话。
陆老太爷微微沉吟,心念转了个遍。毕竟陆修静向来对陆离冷淡的,如若他们父子间有矛盾,现在这样也不奇怪。陆老太爷双目略显犀利,虽然,他的年纪大了,但他却不是好糊弄的,他直觉陆离有别的事情瞒着他,但到底为什么瞒着他?他还捉摸不透。
陆离是罗珊娜的孩子,罗珊娜在国外和他人结婚,陆修静出国报复……这件事情他老早就已经知道,那个时候他也很奇怪罗珊娜怎么惹他了,陆修静只道罗珊娜找人来陆宅找麻烦,别的事情没有多说。以陆修静的性子,向来睚眦必报,如果罗珊娜惹了他,他是有可能干出那样的事的。只不过……亲自动手,是有点古怪。
陆老太爷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陆离:不但陆修静古怪,陆离的表现也很古怪!
陆离忍住心虚,没有低头——这时候若是低头,等于摆明了告诉陆老太爷事情有问题!
“我觉得你们瞒着我什么。”陆老太爷眯起了眼睛。
陆离笑道:“太爷爷不用担心,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
自然,陆离说这句话有转移话题的意思,陆老太爷却是心头一软,只道陆离受了诸多委屈:“唉,你若不是修静的孩子是修宁的,陪在我身边多好啊。”
陆离听到前半句话一头冷汗,笑了一笑,没有搭话。
下午陆修宁他们都到了,一大家子团聚一起,陆敏敏和一个面容俊俏的小姑娘陪厨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宴席上陆敏敏介绍那姑娘说是她的小女儿,叫舒安娜,立刻,小辈们便和那小姑娘打招呼。舒安娜落落大方,极有礼貌地回礼。陆老太爷送了她一个见面礼,陆离好奇地看着自己这位小表姑,酒足饭饱团圆和乐,等宴席撤了,陆老太爷让舒安娜和陆离坐在他的身侧。
“小离今年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陆老爷子极期待地问。
陆离道:“今年我为太爷爷学了一段《花苏子》,比不上专业人士,不过我能从头到尾生旦都唱。”
‘哦?’陆老太爷笑道,“哈哈,好,那你来一段。”
陆离清了清嗓子,便唱道:“忆——晴天冰轮乍涌——”
小辈们尤其舒安娜,还有一些长辈都吃惊地看着他。
“慢步角亭,昨夜东风。”
“叹花中一流随波去,念琴上七弦空……”
“……难道是娇花消尽无颜色,难道是雨打荒屋处处空?难道是水泼难收如玉碎,难道是鸟飞人散再无踪?”
陆老太爷打着拍子,为陆离合调。
陆离唱完花旦的就唱小生。“她为我啊,担惊受苦七年整,她为我,拒媒推婚坏名声。她为我千里寻夫遭欺凌,她为我强忍血泪离上京……”
“我若不修补鸾镜重圆好,岂不成那不仁不义的歹心人?”
“好!”几段唱罢,陆老太爷激烈地鼓掌,不管是什么辈分的人,被他这么一带,也忍不住鼓起了掌来。
陆杰陆明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陆离表演。因为他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加上他们不是陆老太爷直系,主宅里的争斗很是激烈,他们和陆离连话都不怎么说。今天见他能这么讨好陆老太爷,简直是又惊又疑,情不自禁便想着:原来他会如此多的旁门左道,怪不得陆老爷子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看重陆修静父子呢。
“这个礼物好,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陆老太爷直接定言,心情就更加高兴了。
旁的人附和地笑笑,偶有几句起哄的话。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倒好似什么矛盾也没有一样。舒安娜对着陆离甜甜地一笑,陆离忍不住回了她一个笑容,陆老爷子一左一右,着紧和他们两个小辈说话,屋子里笑声一阵接着一阵,显然,大家的情绪都高涨了起来!先前陆离唱戏,着实让他们惊了一跳!都知道老太爷喜欢听戏,但真去学唱的,还真没有几个。
其乐融融一直持续了整晚,有些人心情好,有些人的心情却不那么美妙。
陆老太爷断言陆离的戏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那别人送来的燕窝人参等物,不就一文不值了?想想陆离的礼物——一段戏也算礼物?说什么“礼轻情意重”,其实就是不舍得出钱吧,弄的虚假的套路哄老太爷。
陆杰和陆明暗暗叹气,只道自己父亲和叔伯,当真是棋差了一筹。
陆老太爷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又各自有两个儿子,陆老太爷的儿子都已去世了,一个是意外去世的长子,另外一个就是陆离的爷爷,也就是陆修静的父亲。他是身体不好,患病走的。陆老太爷直系儿女只有一个陆敏敏还是嫁到外国去的,因此这陆家的产业和势力,便自晚辈中斗来斗去。
陆修宁还好说些,陆修宁是陆修静的大哥,但继承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越做越大,对其他没有什么兴趣。陆修静也是没兴趣,倒是陆修博和陆修远两个人暗自里斗法。
一个是为了老婆,一个是单纯喜欢争。但是特别倒霉的就是,陆修博唯一的一个儿子还出意外了,而陆修远有个女儿,早早就爱上了个画家,义无反顾地为爱出走。
于是,他们都没有继承人,也就是说,这一代指不上,那就只能把目光放到陆修静或者陆离那一代。
陆修静虽然是个Gay,但是他有儿子啊!有儿子,就有继承的希望。不过陆修静自立门户,闯什么娱乐行业,虽然成绩不错,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陆家的势力产业才是大头!老太爷明显钟意陆离,但陆离瞧着就不像是个杀伐果断的主儿。那么大的家业,陆离根本不适合继承,因此,估摸着还是要着落在其他人身上。
陆修博和陆修远都不太甘心,因为陆老太爷和自己弟弟也挺亲近,所以他们联合了那边的后辈,让他们渐渐往陆家靠拢,说不得,陆修博和陆修远就帮他们争了——若是不帮,老太爷直接留给陆离,帮了,他们以后也许还能有自己的继承人?
陆离留在主宅好几日,陪着陆老太爷闲话家常,期间陆老太爷感慨地提起了《花苏子》,道那老艺术家张红玉去世前住在京都医院,他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很是遗憾。
陆离见他唏嘘的样子,知道他这是觉得人生无常。他爷爷去世的时候,陆老太爷伤心了很久,后来做事情,就透露着慈悲。
那是经历得多了,忍不住对世事的悲悯。
陆离柔声安慰,将话题拐去他方。
陆老爷子忽然就道:“《花苏子》影版,会拍的很特殊。大概戏中人是剧中人,剧中人也是戏中人。”
陆离一愣,当下并未听明白。年初八后,陆修静将陆离接回了江省。
元宵佳节,年节的最后一天,陆离去萧腾家和他吃了一顿汤圆,然后,又邀付允岚来家里吃了一顿汤圆。
因为付允岚是独身一人在外的,陆离与他合计了一下,打算住在一起。这样他们能省下一笔房钱,早上还能轮流做早餐不用去街上买。
过完年了,他们两个人又来到了剧组,新年新气象,准备继续新一年的找戏生涯!
《花苏子》剧组已经到了江省横店,这几日剧组虽未来齐,但是隔壁的酒店却被包圆了。他们在京都影视基地拍戏时陆修静把天行宾馆都给包下来了!五星级宾馆,数百套房间!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全住里头,那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不过来江省这边的人似乎并不多,看他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样子,却没听说陆修静又包了哪些酒店。陆离和付允岚在隔壁剧组跑龙套,常常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
“陆离?”
这天陆离又和付允岚跑龙套呢,新年刚开始,剧组们大部分都是已和演员约定好的,所以他们一个试镜的机会都没捞着,只能每天跑龙套。演完龙套戏,陆离和付允岚穿着古装在一旁休息,隔壁剧组的人也是中场休息,周子易和徐怀峰晃荡了出来,看见陆离的第一眼,周子易就叫了出来。
陆离微微一怔,道:“你们怎么在这儿?”现在横店的剧组不多,除了几个小剧组赶工,就剩下《花苏子》了,难道他们要演《花苏子》?
徐怀峰将发套上落下来的头发弄回去,几步上来,道:“我们在《花苏子》剧组,陆离,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花苏子》开拍,进入京都影视基地,他们这些人都是与外界隔绝的,一点消息也无法和外界沟通。要不是后来剧本改了,他们不会来江省增大泄密风险。
周子易撇了撇嘴,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劣质服装:“你不会在跑龙套吧?”眼睛一转,看到了不远处付允岚,“付允岚?!”
付允岚本就容貌出众,虽被封杀,不过两年前可是红遍大江南北,周子易一眼认出他,一点也不奇怪。
“陆离。”付允岚把先前喝水的瓶子拧了回去,走到了陆离身边,“他们?”视线扫过周子易和徐怀峰。周子易和徐怀峰也是有些疑惑,不知道陆离怎么会和付允岚混在一起。
陆离便给他们介绍道:“付允岚,我朋友!”然后对付允岚道,“徐怀峰,凯萨舍友。周子易……嗯——”他指了指周子易,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要怎么介绍。
周子易黑了脸,道:“你什么意思?”
陆离连忙道:“没,没什么意思。”
周子易哼了一声,倒没有乘胜追击。
徐怀峰皱眉道:“你的经济人呢?现在刚刚过完年,这里的剧组没有角色可演的吧?”
这几日赶工的剧组很多都是拍微电影的,偶尔有拍电影的,但却是并不精细的网剧。周子易只是看他们妆容落魄,而徐怀峰却是直击要害!如果凯萨落魄到接赶工的角色,那凯萨也不用混下去了。
陆离手握成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我……我在跑龙套。”
周子易眉心跳了跳,看了看付允岚又看了看陆离。
陆离便道:“我和他一起跑龙套。”
周子易:“……”
“是不是赵成来为难你了?”徐怀峰道,“你应该要向上面反映,新人受到这样的待遇,于凯萨的名声也不好听。”连经纪人都不在身边,可想而知,陆离这是被雪藏了!
陆离苦笑一声,道:“上面早就知道了。”摇了摇手,显然是不寄希望于凯萨了,“反正我现在也能养活我自己,而且,不是所有剧组都怕他们的,我们总会遇到不怕事的剧组!”
陆离说这话的时候,想的其实是《天衍长歌》,他和付允岚一样,都盼着《天衍长歌》的影版出来呢,别的电影电视,就要看运气了。
周子易忽然道:“你们想试镜《花苏子》吗?”
付允岚道:“《花苏子》不是戏曲电影吗?”
陆离道:“我虽然学过几句,但是我也不是科班出身啊……”这种大电影不可能找半吊子来演的,譬如陆离,他唱腔也许过得去,但是身段呢,台步呢?那些可不是短时间就能会的,更别说没接触过的付允岚了。早先陆离曾经想过和付允岚进去蹭几个镜头,不过这几天下来,他的心思也歇了。
徐怀峰与周子易对视一眼,却是道:“《花苏子》不是单纯的戏曲电影,三个导演想拍戏中戏——我也说不太清楚他们怎么拍,反正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陆离眼前一亮,道:“那我和允岚能去试镜吗?我没看到有试镜的告示。”
周子易嗤笑一声,抱胸道:“这种电影谁会乱找人?没有公司推荐根本进不去。”
付允岚登时失望,摇头,道:“我们俩的公司不会推荐我们去的,如果要有公司推荐,那我们没机会。”
“谁说没机会?”徐怀峰却道,推了一把周子易。
周子易“哎”了一声,推了一把徐怀峰回去。
徐怀峰板着脸道:“你既然提了,这事就你解决,”
陆离和付允岚两双眼睛登时盯着周子易了。周子易被看得一毛,嘟哝了几句,拉了拉肩头的衣服,道:“解决是能解决,但是导演的要求很高,而且现在缺的角色是主角,你们未必过得了关……”
“主角?”付允岚道,“怎么会是主角?《花苏子》的主角不是老早就定下来了吗?”如果是主角,他们两个怎么可能选的上?这部戏投资太大业内期望太高,不管怎么样他和陆离都是被“封杀”的,圈内人稍知道内情就不会自找麻烦。如果是配角,那还有点希望。
周子易却又道:“有好几个主角——啧,说主角也不算主角,是张红玉老师的少年时期,估摸着拍几天就没戏份了,但是赵导他们要求很高,游旋都被骂哭了。”
“游旋?”听到了一个新的人名,陆离有些好奇。
周子易摆了摆手,道:“凯萨上期的新人,先前生病,耽误了好一段时间才出道。他有舞蹈功底,样子也年轻,新人中挑出来的,比较符合张老师年轻时候的形象。”
陆离心里咯噔了一下,迟疑了一瞬,道:“这个游旋,是陆修,陆总推荐的吗?”
徐怀峰目光微动,周子易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陆离心头沉了下去,道:“无意中……别人那里听来的。”
和陆修静上宾馆的就是这个人,先前萧腾和他说了这个人的信息,但是,也不知有意无意,萧腾并没有告诉他这个人的名字。其实这个人未必和陆修静有一腿。毕竟陆修静包下了天行宾馆,凯萨的艺人都可以入住。而且,是他把人推荐给导演的,说不准那天就是带他去找导演——
陆离忍不住咬了咬牙,只觉得心头更沉了。开玩笑,谁家新人这么大面子,竟然要公司的老总推荐给知名导演?原本他还想告诉自己未必是那样,现在这么一想,却觉得十有八.九是那样!老不羞!王八蛋!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潜规则!
徐怀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陆离,道:“陆总经常会来剧组探班,很关心《花苏子》。因为选角和受众问题,《花苏子》已经更改过两次剧本了,赵导他们经常吵架,京都影视基地里拍了万组镜头都不止。拍那么多以防万一,也不知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要知道,他们在京都影视基地拍的只是全片的三分之一啊!
“那你觉得,我们有可能过关吗?”听他们口气,就知道剧组对这部戏的重视。如果在意名声,他们俩估计玩完,如果是演技……那就不知道导演的要求到底多高了。
周子易翻了个白眼:“你们不试怎么知道?”又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先说好了,我只帮忙推荐,至于成不成,看你们自己。”他自己都不一定入得了赵导他们的眼,更无法给别人打包票了。
陆离与付允岚对视一眼,郑重道:“谢了!”
换了衣服卸妆,陆离和付允岚直接“潜入”了《花苏子》剧组,也不知道周子易怎么推荐的,三个导演包括赵宇刚竟然都同意了。
能导这部电影的都是圈内大导。钱传雄是戏剧界的大咖,赵宇刚是电影界的人物,孙成渠虽然没他们俩名声大,但是他拍的文艺片是国内获奖最多的——不关注文艺片的可能不容易听说他。
仍旧是露天场地,四五张桌子,跳一跳能让影视圈抖三抖的赵宇刚严肃地坐在桌子后面,双手交叉,嘴唇被手指遮住。
陆离有些紧张,悄摸着捅了捅付允岚的腰。
付允岚低声道:“冷静,冷静……”
简陋得几乎让人发笑的配置却让陆离笑不出来。钱传雄和孙成渠虽然没坐在桌后,但是坐在不远处,也在看着他们。赵宇刚甚至没有清场,旁边不时有场务艺人走来走去,偶尔还有谁谁谁的经纪人和助理帮艺人拿东西。
谁能想到现在竟然是一部大制作在试镜?
“现在空缺或可能换人的只有三个角色。”赵宇刚严肃脸道,“你们是想都试镜过去,还是挑一个?”扫过他们两个,声音没半点缓和,“事先声明,机会只有一次。你们有十分钟的表演时间,包括表演前的准备时间。”
付允岚定了定神,先踏一步上去,弯腰道:“赵导好,我想试镜那个货郎。”
此话一出,陆离都忍不住惊讶。三个角色,有两个是张红玉的“化身”,也就是“主角”。只用拍七八天戏的主角就和从头到尾的配角一样分量,这样的大电影是个极大的机缘!虽然难爆,但是出名一阵还是容易的。付允岚的演技比他高,拿下主角十有八.九,只要导演他们不在意他的名声——以他们这样的级别,同意试镜就是不在意了,付允岚为什么要选那个配角?
赵宇刚双手交叉,没有说话,但给了场务一个眼神,场务把剧本给了他,让他表演。
付允岚花了两分钟看剧本、两分钟酝酿,然后,他仿佛就成了剧中那个颓丧的担货郎,入戏得十分迅速。
“一双竹筷……嘿嘿,一个饭盒——”摇摇晃晃地担着扁担在路上走,男人抹着汗,不住气喘,“大路朝天,嘿嘿,我走一边——”仿佛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窄的路……”
“有药有布有长绳类——”
“剪子小刀针线盒类——”
拉长了调子吆喝,男人走了半晌,喘气声越来越重。
太阳太大了,他太累了!但是他还是一直地走,片刻不停地走。
“有药有布有长绳类——”
“剪子小刀针线盒类——”
忽然,吆喝戛然而止,他停下了,把看不见的担子给卸了,从里头拿出了一样东西。
“兄弟,要饭盒不?”仿佛看见那个穷困潦倒的张红玉,男人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
陆离看着付允岚弯腰冲着赵宇刚的方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