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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葬闭着眼。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看不见了。相反,拥有“微观”的他在闭着眼睛的视角上更有优势。
眼睛看到的只是一面,而“微观”看到的,是在他视线范围的所有。
可以说,这艘船的一切,都在他的监控当中。
夏落柯的研究所很大,大得吓人。所以里面的东西也很多,不是一艘船就能装下的。
他们这些样本,这些“小白鼠”,很幸运的独在最后的船上。这是一艘空船,空到除了他们和守船的士兵外别无他物。
137个样本,却只有不到50个士兵。
研究所里羸弱的他们获得了士兵们一致的恶感,唯一的好处就是现在看管他们的人少得可怜。
夏葬睁开眼。
“差不多了。”
他一说完,船舱里其他几人立马活跃起来,并不是看他,而是看着他对面的姚遥。
姚遥打了个响指:“继续监视。”
夏葬听话的闭上眼睛。
姚遥笑嘻嘻地给了他一个飞吻,而在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船舱里,一个高大的白种男人站了起来。
他身高一米九,长得极壮,一脸的胡子凌乱而不规整。
他走到门边,把手掌贴了上去,掌心有液体流动,塞满锁孔。这些东西在瞬间凝固,变成一把很勉强的钥匙。
男人手掌扭动,“咔”的一声,门开了。
男人把钥匙抽出,招了招手,里面的人鱼贯而出。
他没有再理这里,而是走到最前面的门边,如法炮制。
姚遥第一个冲出来,扑在男人身上,丝毫不顾男人满脸的胡子,那张俏丽的脸在男人脸上蹭了又蹭。
“爸爸真好!”
男人脸上露出慈祥与满足的笑。
NO.34阿列谢克,特殊编号:实质。
这时对面的门锁上出现了五根手指,它们很白很细也很嫰。它们是女人的手指,当然最重要的是它才门锁上冒了出来。
手指轻轻转动,门锁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被完美切割下来,它从五指上滚过,无力地落在地上。
门被轻轻推开,小巧的女人走出,她面容还算清秀,头发却干枯蓬松,乱糟糟好似一团鸡窝。
蓝白单衣斜斜地套在她身上,衣摆随她走动而晃动,显得十分单薄。
NO.14唐晓深,特殊编号:切割。
一扇又一扇门被打开,样本们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尽情的呼吸着过道的空气。虽然过道很窄,甚至比他们呆的船舱还小,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
因为一个是门里,一个是门外。
“不要闹哦。”姚遥很小心的开口,但这里的人都点了点头,一切行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根据小葬的记忆,我们离起源很近了,再近的话就不好逃跑了。夏落柯就算出了事,他回来的阵仗也不可能小,真要到了起源……”
“你有什么计划?”
这时他身前的一个男人开口了,这个人也是白种人,不过体格相对阿列谢克就差得多。他只是一米七出头,有着一头深褐色头发,说话时笑眯眯的,看起来像只狐狸。
NO.10普利菲浦,特殊编号:分裂。
姚遥很轻松的说:“我要挑几个人去控制驾驶舱,当然,我们控制住情况后就会发来讯息,到时候你们把上面的这些人解决了——一个不留。”
“好的!”又一个白人男子站了出来,他右手按在左胸,轻轻鞠躬,“一切皆为自由。”
NO.11马里兰,特殊编号:血族。
“小葬、爸爸、唐晓深,随我一起去吧!”
……
船很大,但对夏葬而言完全不算事。就算他是第一次踏上这艘船,“微观”也能帮他找到他想到的每一个地方。
驾驶舱在他眼里,无非是多拐几个弯罢了。
夏葬是眼,不可或缺。姚遥的紊乱可以干扰每个人的认知,更是重要。
有了“紊乱”,他们可以和巡逻的士兵擦肩而过,后者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姚遥是很偶然发现这种力量的,不像夏葬,与生俱来。
他最初发现这种力量,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还不在夏落柯的研究所,但他生存的地方更加恶劣。无尽的荒芜以及无休止的饥饿。
不仅是他饿,在那荒芜中苟活的所有东西,都饿。
当时的他还很小,还没有一米高,整个人都是皮包骨。他记得当时的他眼窝深陷,而他每到饿了的时候就喜欢顺着骨头摸眼睛,越摸他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大,自己一口都包不住的那样大。
然后他就不再摸了,因为再摸下去他就更饿了。
画饼充饥,终究是充不了的。
他还没有把自己眼珠子扣下来吃掉的勇气。
终于,他被一头病狼发现了。
病狼脚有点跛,眼睛也是混浊的,鼻子上挂着鼻涕。它伸出舌头舔鼻子,便将鼻涕带进嘴里,然后就是喀声的咳嗽,有时候还要咳出血。
它是很惜命的,荒芜里几乎没有生命,要是有,它们就非常珍贵。
它咳出血来,就会先舔嘴,把嘴边的血舔回去。然后再舔地上的血,一遍又一遍,舔到泥里没有一点血腥味后,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它很不健康,很虚弱。它的生命之火黯淡了……它快要死了。
但是它是不想死的,就算不断的咳血,就算拖着病躯……它还是想在这片荒芜上挣扎。
它发现了他。
它混浊的眼睛又一次亮起绿光,鼻涕被它吸溜回去,狼口打开,暗红的舌头暴露在空中,上面带着涎水。
它没有冲刺,因为那会让它本就困难的身体更加难堪。它抬起虚弱的爪子,爪子很大,里面的力量却很小。
但这至少能支撑它的身体。
它脖子微缩,后颈的毛再一次竖起,它感觉到了力量。
风刮过獠牙,里面暗藏的沙子打得它牙根疼。它很清楚自己的虚弱,所以它更要吃他。
它一步一步,很慢很慢。
他怕。
很怕。
他好小好小。
就算它再虚弱,他也不是对手。
他也跑不了,因为他脚底被划开了,露出森森白骨。
而且他也很虚弱,他还知道自己的虚弱。
狼,近了。
它很瘦,毛也不亮,身上更是发出一股腥臭,不是肉食动物的腥臭,而是一种要死的、充满暮气的、尸体一般的腥臭。
他,很近了。
病狼弓起身子,它前腿微倾,后腿抵在地上,所剩无几的力量被它激发出来。
狮子搏兔,亦赴全力。
病狼也是这个道理。
或许是怕猎物关键时刻逃开,或许是对将死的猎物的尊敬,或许是它想回忆以前那健康的身体……
不论如何,它全力以赴。
它很弱了,所以它这般全力也显得可笑。没有极快的速度,也没有恐怖的威势,唯一有的只是奔跑时脚爪刨起的沙。
它跑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他缩在角落浑身也在颤抖。
“要是它看不见我……”
他疯狂的想。
“要是它看不见我……”
“它看不见我……”
看不见……
看不见……
看不见!
它冲势缓了,它就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它开始发疯,它僵硬的身子变得灵活;它左顾右盼,可混浊的眼珠里倒映的只是一群乱石;它一步一步退了些许,可视线里没有了他。
它茫然、它恐惧、它疯狂。
它对着他嚎叫,没有其它狼的悠长,没有其它狼的宏亮。它的声音好小,断断续续,就像在哭泣。
它一边叫着,一边又慢慢地走进石堆。它在他身边睡了下来,那断断续续的嚎叫就在他耳边一直响。
最后嚎叫声都没有了,它卧在他身边,嘴贴在地上,鼻涕把鼻孔都糊住,混浊的眼珠更暗了,一滴水珠从里面滚落。
它死了。
他慢慢地爬到它身边,然后把嘴伸到它脖子上,用稚嫩的牙,一点点、一点点地磨。
狼毛刺得他嘴生疼。可他没有放弃,一直磨着,磨了很久,直到一股腥水流进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