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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突,一股不祥的预感撺掇上来,连忙问道:“妈妈,怎么了,怎么了?”
那头传来压抑的呼吸声,平息片刻,妈妈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低低传来:“我刚才有些激动了,吓到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我的神经依然紧紧绷着:“不可能,你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什么快告诉我。”
她犹豫了片刻,这才压着气息说道:“你爸生病了,不过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做个手术……但是家里大部分的钱都投房产去了,一时半会儿变不了现,这手术比较着急……”
我心里着急,径直打断她的话语:“还需要多少?”
她咬咬牙:“还差三十万。”
我在心中默默算了算,这几年我积累下来没用的奖学金不少,工作的薪资也比较可观,点点头道:“好,你等着,我今天尽快给你汇过来。”
挂了电话,我急急忙忙跑去周边的银行,查了下账户余额,换算成人民币不到三十万,但差得不多,只要再发俩个月工资,就可以补足空缺。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汇了三十万过去,账户里虽然有了欠款,但没有超过限额,还可以继续赊着欠款度日。
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钱已经通过“速汇金”打了过去,很快就能到。
“你汇了这么多钱过来,在迪拜生活会不会有问题?”她担心地问。
“没问题的,更何况爸爸做手术,我哪还能在迪拜呆下去啊。我一会儿就去公司请假,买明天的机票回来。”
妈妈一听,立马说道:“不用不用,你就在迪拜好好呆着,别担心,别担心。”她急急地安抚着我,继续道,“你爸挺好的,他本来都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实在是钱一时半会儿变不了现才说的。汐汐,这做的就是一个寻常手术,没问题的。”
“真的?”我想起方才接起电话时她的那声呜咽,半信半疑。
“真的。”她的语气肯定无比,肯定到甚至带着刻意。
我稍稍放松了攥紧的手,可心头还是不安得紧,顿了顿,依然坚持:“不行,我还是得回来看看,就算没事也得回来。爸爸什么时候做手术?”
妈妈无奈,只好答道:“还没定,钱到了的话,医生说会尽快做。”
我点头:“行,那我先去找公司请假。”说完轻轻挂了电话。
我慌慌张张地买了第二天上午飞往重庆的机票,找公司请了十天的假,直接把我一整年的带薪休假时间全部用完。临走之前的夜晚,我愣愣地捧着手机,犹豫良久,不知道应不应该同穆萨说一声。
心中有一种日见增大的不安的感觉,与穆萨隔绝联系的时候,这种不安的感觉更是疯狂似地把我占据。崩裂,离职,回国,种种事端一触即发,可穆萨却丝毫没有同我联系。
我深深地失落着,纵然他如今并不知晓我正经历的波折,我心里的某一处,依然在渐渐地萎缩。为了生活和爱所受的委屈和难堪,最怕的不是崩溃或爆发,而是郁郁而终。我们的爱由他的一个微笑开始,用一段段遍体鳞伤的过程来成长,最后,难道要用他对我的不解,我给他的眼泪来结束吗?
想至此,我心中陡然升起压抑的怨怼,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将自己索在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而手机依然静静的,没有声响。
第二天,我简要地收拾了行李,独自前往机场。
同往常一样,我去取票机处打印登机牌,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登机牌打印不出来,提示要去柜台办理乘机手续。我并未多想,径直便过去了。柜员拿着我的证件一扫,瞥了我一眼,让我稍等片刻,对着话筒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我不明所以,就那样干干地站着,直到身边突然多了三个穿着制服的彪形大汉,将我包围在柜台前。
“你们干什么?”我后退一步,皱起眉头,手举在前,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们。
离我最近的那人举起他的工作证件向我示意,声音硬冷:“我们是机场的工作人员,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觉打了哆嗦,还想负隅顽抗:“我没时间的,马上要赶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那几人似乎没听清我的话,气势汹汹地重复了一句:“走不走?不走就只能强制了。”
我被他的话惊得一颤,硬抵不行,只好放缓了声音:“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对方的态度依然相当强硬:“我们只知道你不被允许离境,具体原因会有专人同你解释。”
说完,三个人的包围圈又缩紧了一些,为首的那人面色沉沉地比了个“请”的手势,我一头雾水,却是毫无办法,只好跟随他们离开。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机场被扣留,还是被关在这样一个空旷到仅有一张长椅的屋子。那三个保安带我来到这里便离开了,只说等会儿会有人来同我解释。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等了一刻钟,才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慢慢走进来,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愤懑不已,冲上去厉声斥问:“为什么把我扣在机场?再不让我走,我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别指望走了。”那人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爱答不理地说,“你的银行现在正向你提起起诉,你不被允许离境。”
“什么?”我完全被搞懵了,一下子瘫坐在长椅上,试图从层层叠叠的事件中理清思绪。
“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那人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机器,“你在银行有欠款,是吧?”
“是。”我账户里的钱原本不足三十万,给妈妈打了钱以后,的确有欠款。但按法律来说,我是有工作担保的,不应该被限制离境。我心里着急,尝试同眼前的人解释,“我是有工作的,只需要再过两个月,我的工资就足够偿付欠款和利息,不应该被限制离境的。”我看了眼时间,离起飞还有半小时,只得急急哀求他道,“能不能请您再去确认一下,是不是搞错了?”
那人皱起眉头,已有了些不耐烦的语气:“不会搞错的,根据资料,你刚刚丢了工作。”
我的头脑轰地一下炸开,好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调职既然是合作公司之间的行为,程序必定是简单的,工作签证也不用换。却没想到,居然要先办理离职,再重新办理入职。而我因为调离时间匆忙,压根还不知道这回事!
可这并不是我的错,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银行根本没有告诉我起诉的事情,也没有过任何形式的通知。我胸口闷得发慌,害怕不已,颤声道:“这里面有些误会,我马上就能入职的,这只是合作公司之间的……”
“好了!”那人厉声打断我的话,眉头紧蹙,冷得让人心寒,“还有什么话,去警察局说吧。等着几个小时后,他们会来接你。”
说完,拍拍衣袖,转身离开,“嘭”地关上了门,只剩下冰寒的寂静回荡在屋内。
我满心恍惚地在这间狭窄无声的屋子里被扣押了6个小时,错过了航班,没有水,没有食物,过于充足的冷气让我全身发抖。空间在令人欲死的焦灼下粘了起来,心里空空洞洞地熬着冷冰冰的时间。漫长毫无回应的等待之后,我又被赶上警车,带去了警察局。
我从未遭遇过这样屈辱的对待,如今却毫无还手之力,迷迷糊糊怎么都提不起劲。审讯室里,警察局的人用俚语极重的阿拉伯语同我讲话,语速很快,根本没有耐心同我解释,也没有任何翻译,我无法从对方的言语中提取多少有用信息。又在阴暗无助中消耗了3个小时,他们才把手机塞给我,示意我找人保释我出去。
可是,我能找谁呢?
握着手机,我不禁怔住了。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穆萨,第二反应是连翩,但这两个人,如今,我都不会低下头去联系。
孤独无依的感觉消蚀着我的心脏,真正需要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人可以依赖。世间万事万情常常在迟疑间就倏忽远逝,难道不是?曾经以为自己能拥有,却还是只剩下难过无助、缄默不语。陡然间,四周除了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下狰狞而又凶恶的现实,与我面面相觑。
但电话还是得打,我往周边扩散想去,脑海中又多了两个人:云宇树和阿尤布。
虽然相较而言,云宇树与我更加熟稔,但我还是选择了拨通阿尤布的电话。
他是迪拜本地人,更加熟悉这里的规程,也懂得阿拉伯语,保释起来更方便。而且,我还是有些害怕云宇树的聒噪评论,不想让他知道这么丢脸的事。
我已经被扣押了一整天,阿尤布接到我的电话时,已经是暗沉沉的夜。我简要地同他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无可避免地,他的第一反应是问我:“你怎么不找穆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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