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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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场、训练场先后竣工。

    有工匠巧思, 以林苑中密林、山丘为中心, 遍设深坑陷阱。并在溪流两侧设木笼绳索, 凡至溪边取水,如不小心,必会被吊至半空。运气差些, 直接会被木笼困住, 破不开笼子, 就只能在里面关着, 等同袍来救。

    赵嘉带领一队步卒,耗费数日时间, 仔细检查过陷阱。

    考工室派遣的匠人们本是抬头挺胸,很是得意。不料想, 赵校尉手一挥,从营中调来匠人仆役,对至少一半的工程进行返工。

    对此, 长安匠人们很是不满,以为赵嘉是没事找事。但随着陷阱继续挖深,木排和绳索重新设置,林木上新设隐匿的藏身地点,草地溪流增设套索,匠人们的脸色逐渐变了。

    怒色隐去,羞惭取而代之。

    自以为手艺高超, 在长安城内数一数二, 殊不知人外有人, 一山更比一山高。比起赵嘉组织完善的陷坑和障碍,他们之前做的那些简直如同儿戏。

    林间训练场完善之后,赵嘉没有冷落长安匠人,而是请他们前往另一处训练场,同边郡匠人合作,制作军伍平时训练需要的器械。

    长安匠人们放平心态,抱着虚心求教的念头,和边郡匠人们一起架设长桥,立起木墙,牵引绳索,排列木桩。挖掘沙坑水坑,坑内遍布充气皮囊。

    过水坑时,如果速度不够快,脚下不够稳,十有八-九会掉进水里,沦为落汤鸡。

    以边军的训练强度,跨越障碍时必须要全甲,并背负武器。

    设想一下,二三十斤的重量加身,一脚踩空掉进水里,虽不会没顶,但不借助外力,想要爬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

    见到成品,赵嘉仍是不太满意。在坑边站了片刻,脑中灵光一现,迅速召来匠人,对水坑进行改造。

    一个时辰后,水坑变成泥坑,魏悦和李当户亲自去试过,结果……不提也罢。

    泥坑之后,三座木楼拔地而起。木制箭靶环绕排列,距离越远,靶面越小。超过四百步的,靶面仅有人头大小,想要射中靶心,对射术有极高的要求。

    固定靶之外,还有移动靶。

    边郡匠人经验丰富,在木楼立起时,同步埋设机关。

    军伍踏上楼台,触动机关,平放的靶子瞬间立起,在固定靶之间穿梭,扰乱开弓者的视线,至少将难度提高三成。

    此外,赵嘉还命人制作巴掌大的飞靶。如有军伍射中全部木靶,则由壮士投掷飞靶。

    一来能训练弓箭手的准头;二来能增加壮士膂力,战中投掷-毒-烟-筒,距离更远,准度更高。

    在长安贵人子弟入营前,曹时、韩嫣受邀,和魏悦李当户一起,先到两处训练场走过一遭。

    早在工程开启时,赵嘉就明确提出,两座训练场,一座用于平时训练,一座用于对抗演武。前者脱胎于边郡校场,后者基于演武夺旗,在原有的基础上,难度提升数级。

    未竣工之前,曹时和韩嫣都来看过,自认为心中有数。

    可真正踏上起-点,看到架设在面前的长桥,以及桥后高达五米的木墙,两人还是心跳加快,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魏悦李当户身披黑甲,背负木盾弓箭,腰佩长刀匕首,臂甲上嵌有小盾。甲胄武器加起来,重量铁定超过二十斤。

    曹时不甘示弱,同样背上大盾。

    韩嫣想了想,放弃大盾,除弓箭、长刀和小盾之外,另负两柄长戟和两支短矛。重量同样超过二十斤,不说和三人旗鼓相当,却也不差多少。

    为做出区别,在出发之前,四人换过箭壶,箭矢尾羽漆成不同颜色。

    站到出发点,军伍开始击鼓。

    四人正要迈步前冲,发现木桥前多出一人。

    “阿多?”

    赵嘉身披黑甲,所佩武器和魏悦一般无二。听到声音,仅侧头看了一下,就举起右手,大拇指向前一指。

    意思很明白:比一比?

    鼓手立定高台之上,除去上衣,健壮的身躯晒成古铜色,脊背宽阔,手臂上的肌肉如小山隆起。

    鼓锤重重落下,一阵急似一阵。

    四营军伍聚在训练场旁,都是满面兴奋,大声呼喝。

    咚!

    伴着一声重鼓,五人同时出发,如利箭离弦,直奔木桥。

    木桥仅有两座,速度快必然会占据优势。

    第一个登上桥头的不是魏悦和李当户,也不是赵嘉曹时,而是以敏捷见长的韩嫣。

    上桥之后,韩嫣迅速前冲,巴掌宽的桥面,完全是如履平地,脚下没有片刻停顿。冲到一半,速度变得更快,甩开他人数米。

    木桥下是沙坑,沙坑后是高达五米的木墙。

    韩嫣越过沙坑,甩出爪钩,拽了拽绳子,正要攀援而上,身后突起破风声,下意识闪躲,速度不由得慢了半拍。趁此机会,余下四人拉近距离,几乎同时抵达墙下,争先抛出爪钩,迅速向上攀登。

    一切发生得太快,韩嫣来不及确认下黑手的是谁。况且,早在比试开始之前,规则就已经明确,不伤及性命,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五人先后登上墙头,羽林骑高声呐喊,为曹时韩嫣加油助威。

    边军则是环抱双臂,老神在在,云中骑和沙陵步卒甚至打赌,第一个从墙上掉下来的会是谁。上郡骑兵参与进来,赌注不断加大,却非是钱布等物,而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每日打扫营房,为对方刷洗履靴和足衣。

    以新营的训练量,每日回到营房,军伍的鞋袜脱下来,堆积到一起,足能充当生-化-武-器。

    愿赌服输。

    赢的自然畅快,输的再不甘愿,也只能堵住鼻子,和自己的嗅觉奋战到底。

    众人下注之后,结果也随之揭开。

    伴随一声钝响,李当户从墙头坠落,如同每次被魏悦下黑手,脸着地。

    从地上爬起来,李当户整个人都是懵的。

    话说,他们同出边军,该是一伙的吧?要踹也该踹曹时,要么韩嫣。为嘛魏季豫敌我不分,更是背后下黑手,专门踹他?

    不等李当户想明白,又是一声钝响,曹时半空飞落。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正好砸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魏季豫,你给我等着!”

    猛地推开曹时,李当户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抓住绳索,飞身再上墙头,当场和魏悦动起手来。

    曹时眼珠子转转,以为有便宜可占,迅速攀爬而上。眼见成功将至,两只大脚突然袭来,又把他踹飞出去。

    仰望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曹时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冒出满脑袋问号。

    背后长眼睛了不成?

    要不然,怎么会踹得这么准?

    在魏悦、李当户和曹时忙着干架踹人时,赵嘉韩嫣陆续越过几座障碍,从泥潭挣扎而出,先后登上木楼,开弓瞄准箭靶。

    两人箭术超群,都是军中翘楚。

    不同的是,在实战经验上,赵嘉占据优势。

    箭壶射空,赵嘉全部上靶,哪怕有一成没射中靶心,到底没出现太大的失误。韩嫣则有两箭脱靶,三只飞靶仅射中一只。

    因为移动靶难度太高,按照规则,只要五成射中靶心,或是六成上靶,就算是通过。

    两人先后跃下木楼,飞速跑向终点。

    距木台十步左右,地上突现绊马索。

    韩嫣选择从上方跨越,却忽略身上的甲胄和兵器,当场被绊了一下。赵嘉直接-抽-出佩刀,利落砍断绳索,在韩嫣愕然的目光中,迅速抵达终点,扛起象征胜利的旗帜。

    还可以这样?

    看着断成两截的绳索,韩嫣若有所思。

    “战场上哪讲什么规矩。”赵嘉扛着旗杆,走到韩嫣面前,用刀背敲了下头盔,“王孙以为如何?”

    “是这个道理。”韩嫣笑了,解开身上的绳索,“这场比试,嫣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见过几面,还曾在宫内同宿,都觉得对方性格不错,很快热络起来。

    与之相对,魏悦、李当户和曹时仍卡在木墙上,丝毫没有前进的苗头。

    魏三公子明显不为争取胜利,而是专为收拾某人。李大公子明白过来,同样放弃比试,和魏悦拳来脚往,打得痛快淋漓。

    曹时却是仰面垂泪。

    这两人打就打,关他什么事?干嘛每次都要把他踹下来?

    这还有没有天理!

    不管曹时如何愤懑,事实无法改变。

    这场比试的结果,赵嘉韩嫣顺利完成,他遭受池鱼之殃,被卡在木墙处,非但没能成功翻越障碍,反而身上印了不少脚印,更在落地时吃下两口沙土。

    “欺人太甚!”

    曹时怒了。

    狠劲上来,袖子一撸,加入干架行列。

    三人从墙头打到地上,从赤手空拳变成以盾牌刀鞘互殴。曹时技不如人,多数时间都落于下风。但他屡败屡战,顽强不服输的精神,让羽林骑很是震动。

    “校尉英勇!”

    羽林骑振臂高呼,边军也甚是钦佩。

    曹时一战成名,“打不死的曹校尉”名震四营。

    对于这样的“雅号”,曹时本来是拒绝的。

    奈何名声已经传出,没过多久,连天子和朝中都有耳闻。随着汉军大举伐北,名号甚至传入草原。

    匈奴人不知“雅号”由来,见识过汉军之强,顾名思义,对这位“打不死”的将军甚是恐惧。

    料定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几个字,曹时干脆破罐子破摔,乃公就是打不死的汉将,不想做刀下鬼,趁早跪地投降!

    现下,曹时的名号尚未传出,不服输的结果,是被魏悦和李当户当成沙包,最后被人抬出训练场。

    见胜负已分,赵嘉转身返回营中,命伙夫多烹几头肥羊。明日开始四营联合训练,今夜全军加餐。

    晚膳之后,赵嘉进到魏悦帐中,看到嘴角青了一块的魏三公子,到底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魏悦眯起双眼,短暂沉默之后,突然将赵嘉按到几上,狠狠堵住他的嘴唇。

    赵嘉侧过头,近乎笑得喘不过气。一边笑,一边反客为主,揽住魏悦的脖颈,嘴唇印上后者的嘴角。

    魏悦坐起身,将赵嘉拉到怀里,埋首赵嘉颈间,闷声道:“能博阿多一笑,吾甚喜。”

    赵嘉动了动,给自己换个舒服的位置。

    他熟悉魏悦的性格,这样的表现,必然有故意的成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抛开多年的顾忌,黑成墨汁的魏悦他照样喜欢。计较于手段过程,全无半点意义。

    当夜,长安落下一场小雨。

    翌日清晨,秋热消失无踪,空气中增添几许凉意。

    四营军伍早早起身,由军侯、屯长和队率带领,往校场列阵。

    甲胄兵器齐备,军伍正做最后检查,由小吏确定重量。

    就在这时,校场外突起嘈杂。未几,二十多名贵人子弟策马入营。

    看到深衣革带,手持马鞭,压根不似进入军营,倒像是出城游玩的陈蟜等人,四营军伍都是面无表情,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屑于分出半点精力。

    赵嘉五人着全甲,立定在木台上,俯瞰新来之人。

    其中,有部分态度端正,主动上前见礼,如魏其侯从子窦良,堂邑侯子陈蟜,桃侯孙刘进,以及盖侯子王须。也有人态度傲慢,表情骄矜不屑,虚应了事。

    对于这种状况,赵嘉、魏悦和李当户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

    曹时和韩嫣则面现沉怒。

    尤其是曹时,在他看来,做纨绔也要做得有水准。

    想当年,他横行长安时,可是直接将匈奴人揍个半死。眼前这几个,眼下青黑,肾虚体弱,没什么本事偏要鼻孔对人,简直是丢纨绔的脸。

    日后走上战场,必然都会成为拖累!

    心中生出狠意,曹时拳头握得咔吧响,用力对赵嘉点头。

    不就是帮忙背锅吗?

    他背了!

    不将这几个收拾明白,他的“曹”字就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