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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说到了重点,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究竟她何家的大小姐能缺什么,需要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帮她。又是什么样的忙,能让她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换。
“我要你,帮我死。”她很坚定地看着我,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
“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我癌症中期,何家有钱,不会让我短时间就死的,但我真的不想活了,我这样活有什么意思!”滕思芸情绪难得地起伏起来,“何家根本不拿我当人看!我自己十几年的丈夫想我死!”
“孟言是真心对你的。”我试图说服她。
“你懂什么!”她从床上弹起来,“何家哪有一个好人!都是何孟言,他把我关在这里,他想要什么我还不知道?不就是要我把股权吐出来么?”
她怒吼着,本来就消瘦的面孔青筋暴起,看上去宛如一具发狂的行尸走肉。
我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安抚她却不知从何说起。直到周医生冲了进来,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瘦削的身体重新按回床上,嘴里不断说着哄劝的话,终于让滕思芸暂时消停下来。
“你和她说什么了?”周医生看向我,尽量平静地问道。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滕思芸喘着气道:“不干她的事,宴哲,你先出去吧。”
周医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最终叹了口气,点点头又走了出去。出门前还给我丢下了一句:“有什么不对劲的赶快喊我。”
我真的害怕了。
我感觉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我接受了无比巨大而复杂的信息。何孟言的家庭与背景,远比我所能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可怕。滕思芸沉默的身体里,隐藏的不仅是愤怒和怨恨,还有阴谋和秘密。
“我知道,你觉得这很疯狂,你甚至觉得是在犯法。但其实,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那么难。”她缓了一下,继续道,“宴哲看着我,我没法拔氧气管,也没法自杀。我只能求助别人,你给我买我要的东西,我自己掺在药里吃下去,没有人会发现你的。”
我摇着头:“我做不到,这是在杀人!”
“不,不是杀人,你是在救人。你知道我活得多痛苦么,我每天生不如死,你只要帮我跑一趟路,就能救我,就能帮我解脱。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你杀我!”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但看得出,她在努力地遏制,尽量不招来周医生。
许久,等不到我的回应,滕思芸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去:“好吧,我知道你觉得很可怕。也是,你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我能指望你什么。”
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我问道:“为什么要找我,明明有很多人,比我更容易被金钱收买。你的要求这么简单,完全可以用一点小钱就解决。”
滕思芸盯着我看了一阵,然后笑起来:“看不出来,你也不傻。”
我和她的交流终止与此,滕思芸没有给我其他的信息,只是让我想清楚了再来找她。反正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也很无趣,我要是随时愿意来陪她聊聊,她都欢迎。
周医生送我下的楼。
他可能意识到了什么,主动和我说:“思芸状态不太好,她要是说了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没有,我们就是随便聊一聊。”我搪塞过去。
“她也挺可怜的,没什么安全感。”周医生说的每句话,都别有深意似的,“孟言对他这个姐姐,其实真的很好。思芸和孟言之间的误会太深了,咱们都是局外人,帮不了他们。”
我点点头,表示了默认。
回去的一路,我想了很多。滕思芸和何孟言是亲姐弟,为什么两个人不同姓,名字也找不出任何关联。而且究竟是什么误会,可以让一家人芥蒂深到这个地步。
提到何孟言的时候,滕思芸表现出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对弟弟,而是对一个深仇大恨的敌人。
这短短半天发生的事情对我冲击很大,滕思芸给我展示了太多我不曾想,不敢想,也不会想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离我很近,很真实,仿佛我动了念头就真的能触碰到一样。
这些事情导致我下一次遇到何孟言时,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在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在他卧室的床上亲吻着我的身子。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熟悉又陌生。
“我们再要个孩子吧。”他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和我说。
我冷笑着,没说话。
何孟言被我的反应弄得有点不爽,在我脖子上啃了一口,道:“说话。”
“我念着书呢,不方便。”我应道。
我觉得他挑起这个话题就是很讨厌很不明智的,明明知道我因为卢川那件事失去了生育能力,何必将这个问题重提呢。
“那就再过段时间。”他想了想,继续运动起来。
我一整晚心事重重,抱着我睡的何孟言不傻,也明显能感觉到这一点。之前他陪我在学校附近吃了顿中饭之后,我们就没再见面。而这期间,我见了滕思芸一次,她那些话在我脑海中一次次炸裂,让我不得不想更多。
半夜,我睁着眼,脑海中仿佛一团乱麻,又仿佛空若无物。何孟言从我身后抱住我,原本应该熟睡的他突然开口:“想什么呢?”
我转过身,和他四目相视:“你没睡?”
“你不也没睡。”
我点点头:“我睡不着。”
“我现在这么没用,抱着你你都不能安然入眠了。”他调侃道。
“快毕业了,压力大。”我乱编着理由。
“呵。”何孟言不屑地笑了笑,“有什么好压力大的,就算你没有工作,就算你毕不了业,还有我养你啊。”
我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何孟言顺势逮住我抵上他胸膛的手:“能啊,你胸好腿好浑身都是宝。”一言不合,何孟言又开起车,“谁敢说你有一点不好?”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后半夜何孟言依旧抱着我,我试图入睡,却时不时想起滕思芸的怒吼和笑容。我知道她在酝酿着什么,而对于她来说,我只是她相中的一簇高粱,等着在她的阴谋中酿成醇酒。
学校里论文开题答辩已经结束,我闲了下来,干脆就陪何孟言呆了几天。
有一回他看着文件,我坐旁边翻着一本专业课的书,何孟言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看着那个号码,冷哼一声:“你猜是谁?”
他生意上的事儿从来不和我说,突然问我想必这人我是认识的。再瞧他这轻蔑的态度,还不是什么好人。
“卢川?”我随口道,“还是陈老板?”
“都不是,许巍然。”
我“哦”了一声,头又埋了下去。
何孟言毫不避讳地开了外放,然后才接起来。“喂。”他声线冷冷。
那头立刻传来许巍然熟悉的吊儿郎当:“何总啊,我是巍然,许辉然他弟,在忙呢?”
何孟言冲我挤眉弄眼,用滑稽的表情传达了对许巍然的不屑。但是对着电话,他依旧保持着高冷和礼貌:“是啊,手头事多。怎么了,找我有事么?”
“事儿倒是谈不上,就是想问问,何总什么时候有空啊,赏脸吃个饭呗,好让我好好答谢你。”许巍然说起话明显没有许处长那套官腔,却多了好些纨绔,“之前我那单生意,还要多谢何总行方便,不然到现在还被压着呢。”
其实听许巍然的语气也能听出来,许巍然知道自己之前碰钉子也是何孟言故意安排的。这绊子是何孟言放的,好人也是何孟言做的,许巍然嘴上说着答谢,心里必定是一百个不爽。
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许巍然百般不爽,还是得给何孟言打来这个电话,说着答谢的话。
“小许总不用客气,你们那个项目既然改过之后已经没什么问题,我自然没有压着的道理。”何孟言一下子推掉自己的责任,“再说我和许处长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不给他面子的道理。我们这,也不是故意要压小许总的项目,实在是工程本身有点问题,我权利再大,也不敢违背规定来。”
“是是是,何总您说得是!”许巍然嘴上答应着,完全是不耐烦地语气,“您既然忙着,那我也不多打扰了。您什么时候有空,咱们饭局上详聊。”
何孟言冲电话翻了个夸张的白眼,看上去幼稚而搞笑。
“你们这个项目吧,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处理,最近应该是没什么时间了。等我闲下来,一定做东,请你和你哥哥好好聚一聚。”
说罢,何孟言挂断电话,嘴里不客气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你骂你自己呢?”我开玩笑道。
何孟言愣了一下,反应了片刻我的意思,然后不无颓然地唉声叹气道:“也是骂我自己,本来想给这小子一点教训,到头来还是得给许处长这个面子。你说这小子,啥本事没有,人又混,怎么就那么会投胎呢?投到他们老许家,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何孟言这人这点也很强,哪怕再说丧气话,瞧上去都狂妄而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