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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中午是我们俩单独相约的午餐,但去到包房才发现,我们项目组的人员都在,搜刮了一肚子的话只能放在肚子里。
牧坐在同事中间,一半法语一半中文,和上午会议的凝重表情截然不同,脸色稍显淡然平静。
看见我推门进来,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让我过去坐下,眉宇间看不出喜怒哀乐。
但他这一动作无形中弥补了我们不是单独午餐带来的强烈失落,以为是他要缓和矛盾的信号。但用餐期间,他的话却让我不知云深何处,亦不知他意欲何为?
他以饮料代酒,浅笑道:“本来想和大家单独开一个专项项目组会议,时间不允许,我吃饭后就要赶完机场了,所以借此午餐时间和大家聚聚。一是表达我对项目组成员的谢意,这一年多你们辛苦了。二也是表示下歉意,接下来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你们的项目也快进入冲刺结尾阶段,希望大家全力以赴支持elaine的工作,在项目预设的时间内完美的完成,当然能提前完成,你们也能早日回家团聚。”
官方语言还是他的内心想法?以前我一跟他提项目进程的事情,他就跟我急,现在他居然希望我们尽早完成项目,早日回法?
确实项目结束,我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深圳公司。他是真的想借以工作之名赶我走吗?
我有诸多疑问,但我想确认下,他只是想让项目早日结束,让我和法国同事早日回国?还是项目结束后,按照原计划让我单独继续跟进项目?
带着点任性和负气,我答:“谢谢牧总专门宴请我们项目组吃午餐,项目结束后,我也和他们一起撤出,后续您可以安排其他的国内同事继续跟进。”
牧深吸一口气,平静答道:“好的,谢谢你这一年多的辛苦付出,你很敬业也很专业,你带的团队执行力也非常强。项目结束后,你 和你的法国同事可以一起回法。项目执行情况的跟进,我已经安排战略企划中心的同事跟进。”
他正视着我的眼睛,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话客气而谦恭。
我压抑一上午的情绪,看着他这副虚假的表情,胸腔却腾地升起一团火,似乎要喷薄而出,强忍着不发,怔怔的盯着他平静如水的眼神。
想起高总说过的一句话,牧在工作中有一股年轻管理干部难得的果断与决绝,甚至连公司的老油条都惧怕他较真时的狠辣,除了牧的语言能力强,他狠辣果敢的个性,也是总裁为什么要把他调到海外事业体系做负责人的原因。
或者高总只说对了一半,牧不仅工作如此,在感情上也同样的狠辣。
我酸涩的心不想多言语,当着众多下属的面,只能礼节性的回应他。
牧说下午要出差,午餐时间并不长,聊的都是些官方语言。我心里一直赌得慌,知道他这次是长差,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davis提醒牧航班时间离席的时候,他欲站起来,我用力的踩住他的脚。我站了起来对着其他同事说:“你们先走吧,我和姜总还有点事。”
牧还想起身,我用尽全力发狠的踩着他。或许因为用力过猛,脸涨得发红发烫。davis看了我们一眼,转身对其他同事说:“那我们先走,姜总,我在公司大堂等你。”
牧放弃了起立,抿嘴浅笑向其他同事示意,同事陆续离开。
牧两手一摊,往沙发上一靠,闭目养神。
我移开踩在他脚背的脚,然后抬起再用力的跺了下去。牧吃痛,睁开眼睛,我倔强的瞪着他,我看到他的眼神,仿佛一池平静的湖水,无风无浪。
但他不躲闪,和我对视着。房内寂静,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缠绵的交替着。
如果此刻他只要拥我入怀,或对我们的野蛮行为加以反驳,或许我就会冰释前嫌,和他重归于好。
我突然发现曾经骄傲的内心已经不由自主的变得卑微,我潜意识的还是希望去体谅他,原谅他,我高傲的心只浮于赌气的表层,只要他稍微松松口,态度缓和些,我愿意去听他的解释。
但我没有看到他眼里对我的疼惜,而是更多的淡然。
“找我什么事,我很快要去机场了。”他的问话语气平静僵硬,表情亦木然。
时间紧促,我不想去计较他的疏离:“牧,我只想你告诉我,在惠州发生的一切,你都是故意气我的。”
牧垂目,唇角轻勾:“答案我已经在你回法前告诉你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和你现在只是同事关系。”
我扯住他的衣角:“牧,你在骗我。我在法国都了解了,丹去法国找过威,你爸爸妈妈找过我爸爸,所以我爸爸说了一些让你怯步的话。我知道你是不想伤害我,所以故意骗我,让我离开你。”
牧抬头看着我:“是吗?这么多内幕这么多故事,我自己都不知道。”
“牧,你装什么傻卖什么疯,这些事情你比我都清楚。你为什么要做得这么过份,不遗余力的故意伤害我。”
“骆雪尘,如果如你所说,我自己都觉得罪不可赦了。问题是,你是真的爱姜一牧吗?还是不甘心被男人甩?”牧盯着我,眉头舒展,看不出他的情绪,像是讨论天气一样的自然。
“你说呢,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不是说我在你面前是透明的吗?难道我是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吗?”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这男人就好像在用走一步看百步的招数,步步为营。
我一直认为这段感情,我是被动,他是主动的,可是没想到自己完全已经任由他牵制,心酸、悲痛,委屈瞬间齐涌而来。
牧依旧不动声色:“竟然你自己都分辨不出是真的爱上姜一牧,还是你的不甘心在做祟,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其实这个话题在我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它已经翻篇了。”
“翻篇了对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作多情,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还影响你集团副总裁的候选,不如我明天就回法算了,你也眼不见心不烦。”我自嘲道。
依旧沉默了一会,仿佛经历了一番挣扎,从他的嘴里挤出两个字:“休想”!他白白的牙齿清晰的咬出这两个字,语气稍有温度,语调稍有轻重。
“我来回自由,你还能绑住我的脚吗?”我最讨厌他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我认为他说“休想”是被我激怒的一个信号。
但他迅速的平复,仿佛只是单纯的在布置工作:“要走可以,但必须等我出差回来,也必须把你手上的项目做完。”
两个“必须”说得轻巧,说得慢条斯理,一点都不像他以往的强硬,却透着一样的坚定和不容驳彻。
他起身走了几步,我大声的喊道:“姜一牧,这一切你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如果你还是这么绝情,我会比你做得更绝情。”
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口,转身面向我却不看我,掏出钱夹,拿出一张卡,唇间轻描淡写吐出:“这就是解释。你要是觉得我真的占了你的便宜,这张卡算是对你的补偿。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怔怔的看着他,眼泪狂涌而出,这句话彻底让我心寒和绝望。十几年的感情,原来在他眼里也是可以用金钱交换的。
牧把卡放在桌上,转身离去,再次停在了门口,头也不回,一句话抛了过来:“如果你觉得不够,你还可以加码,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疼痛的心还来不及把卡甩给他,他已经迈出门,绝然的离去。
任凭眼泪顺着脸庞滑了下来,所有的勇气都已经消失殆尽了,回深我就是自取其辱。
一下午在办公室昏昏沉沉的度过,重创的心需要不断的深呼吸才能正常的运作。
临近下班,更是心烦意乱,完全没有心思工作。第一次准点下了班,站在公司门口却不知去哪?
回家面对爸爸?想到牧的绝情无义,爸爸的老谋深算,家也已经变成我想逃避的地方。
傻傻的站在路边,我不由得自嘲,到目前为止,不管我愿不愿意,我也只是别人人生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在我为数不多的可以自己做主的日子,回头看都是不堪的,或许只要沾上了牧,人生就是上天嘲弄的一场悲剧。
突然被一声刺耳的喇叭愣住,抬头时却看见婷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hi,小雪,你这表情和神态,很像失恋的女人呀,上车吧,我帮你找个发泄的地方。”婷下车拉开车门,把我推上了车。
“婷,我好累,你带我去你家睡一觉就行了。”我的声音低不可闻。
“根据我失恋的经验,睡觉只会越来越烦,失恋最好的发泄方法,第一吃东西,第二狂购物,你二者选一,我做司机......”不等我的回答,她已经动力十足的发动了车子。
没有胃口,婷直接把我拉到了西武百货。西武卖的都是世界顶级品牌,衣服包包动不动就成千上万,一直被乔宠坏的婷,自用惯这些牌子,一进到商店,眼睛就放光,买衣服首饰像买白菜似的。
对于她这种乱花钱发泄的方法,教育批评了几次无果,我也懒得理她了。
今日亦如此,一进到LV店,一伸手就拿了几个包,开始还纠结要浅色还是深色,嘟哝了几句,不到五秒的犹豫,干脆就深浅都要了。
买单时,婷左右找钱包,翻遍也没有找到,估计是落在车上了。
我想起中午牧给的那张卡,恼羞万分刺心难忍,从包里拿出卡,“啪”的一声按在收银台:“用这张卡吧,不用还。”
婷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伸出手摸我的额头:“小雪,你被牧气得这么大方呀,好几万呢,不用我还,你送给我做嫁妆吗?”
我苦笑:“不用还,今晚你想刷多少就刷多少?”
“小雪失恋而已,没有必要跟钱过不去,况且牧肯定是故意不理你,你不用这么为我这么倾家荡产,两肋插刀的。”婷笑眯眯的看着我挤眉弄眼。
“放心吧,我不会傻到为你这个损友大肆挥霍,这个是姜一牧的卡,今天中午给我的,说是我的青春损失费,所以你今天可以把卡刷爆。”话出来虽发狠,但一想到他的举动心就如剜肉的痛。
“这个牧想干嘛?演得又是哪一出?”婷嘟嘟哝哝道。尔后又豪气的跟服务员说:“刷吧,不用他的钱,他也会给别的女人用,这张卡就算是他给我们的道歉费,我也白当了他那么多年的烟雾弹,他也应该给我点青春损失费。”
买完包,婷又兴冲冲的逛了几家,她都一律挑了一件给我一件给她。每买一件,她就要累算一下,花了多少钱,还够不够花,还一边嘟囔:“我要看看你的青春损失费在牧的眼里值多少钱?”
到最后实在拎不动了才罢手。拎着一大堆东西,婷问商场保安:“柜员机在哪”?
我问她想干嘛,她不答我,直奔柜员机。
等我气喘吁吁赶上她时,她已经在掰手指:“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然后大呼小叫的唤我:“哇,小雪,过千万呀,你可真值钱。当年老乔都没有给我那么多。”
旁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们。
“毓婷,你吃药吃傻了吧,是不是小数点也忽略掉了。”婷和我一样是个对数字和钱不敏感的人,大学时候就经常闹笑话,把标价后面的两个零也一并念进去。
婷又重新数了一次,“呵呵”傻笑两声:“数错了,不过我们刚才买的东西花的钱,加上剩下的钱,也是好几百万了。”
我脑海一遍一遍的浮现中午的那一幕,给出那么大一个数目,看来牧真的已经下决心要了结我们之间这段感情了。
顿觉疼痛。我把卡拿出塞到婷手里,同时拿出我的一张卡也一并塞进婷的手里:“把刚才花的钱给他补上,你还给他,我拿着这张卡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染着一种洗不掉的铜臭味,让人恶心。”
婷不愿意收,推搡几次,婷只好放入包里:“我先帮你们拿着,等你们合好了,我再给回你们,或者我给你们存着办婚礼。”
牧的无情和婷的天真愚忠,让我快要神经衰弱了。不想多语,心灼痛,嘴巴也气泡,晚饭完全没胃口,扒了几口就回家了。
婷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小区,工作上的事情一大堆,实在没精力陪她疯,让她送我去科技园。
在车上我闭目休息,醒来时,她却把我送到了中医院。我不想进去,她硬拽着我,两人拉拉扯扯在走廊上,婷个子比我高也比我有力气,反抗半天也挣脱不了。
一医生走了过来,见到婷:“婷你可终于来了,迟到了哦。”
婷嘻哈的弯腰,甜甜的叫到:“黄院长,不好意思,去接了个朋友。”
那医生伸手指着一间诊室说:“进来吧,我帮你看看。”
那医生慈眉善目,问婷最近哪里不舒服,婷说:“黄院长,我要结婚了,想早点生孩子,你帮我看看要不要调理下身体?”
医生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终于要结婚啦,我帮你好好看看,赶紧怀孩子去。”
医生帮婷把着脉,才三五下的功夫就结束了,笑着说:“你身体好得很,壮得像头牛似的,不用调理,直接就可以怀孕生子了。”
婷调皮的鞠躬道谢。然后迅速的拉上我的手,笑眯眯的跟医生说:“院长,帮我朋友也看看那吧,我们俩差不多大,大学同学。他也快要结婚生子了。”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用看了。我还没那么快生孩子呢。”
婷加大力度把我拉到凳子边,按我坐下:“小雪,你就看看吧,黄院长一个星期才出一次诊,每次只看20人,那些人凌晨三四点来排院长的号呢,你都已经来了,就看一下吧。”
院长笑笑的搭上我的脉,反复的问了我些问题,沉思半刻说:“你的体质比较虚,得好好调理下,现在夏天,你虚火旺也不受补,我给你开几副中药。”
我还没说话,婷就抢着回答:“开吧开吧。”
院长低头写方子问我:“好,先开几副调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婷答道:“骆雪尘。”
院长顿了一下,抬头看我:“骆雪尘?名字好熟,前几天那个谁还......”
婷打断他的话问:“院长,她能补燕窝吗?”
院长笑笑说:“如果能买到好的燕窝当然好,燕窝性平,滋阴润肺补而不燥,她这种情况最好能吃些。”
婷带着我缴费拿药,现在的中医院也方便了很多,只要把药方给到药房,他们会把药熬制好并按计量一包一包封好,在家只需要加热就可以直接喝了。
折腾完后,婷把我送办公室,她就直奔香港“老行家”去买即食燕窝了,还囔囔要把牧给的卡到香港去刷爆。
不想被牧的事情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项目的事情也进入冲刺阶段,让自己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白天能被繁忙的工作淹没,但到了晚上睡眠很不好,一个小时醒一次。
每一个小时都有梦,有的记得有的迷迷糊糊。梦中,我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在一起,他有三个孩子,2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他的孩子很不喜欢我,经常捉弄我,拉着我的长头发,扯来扯去。
梦中孩子的模样很清晰,面目很俊俏,眼睛细长有神,但梦中的男人样子很模糊,大部分是侧影和背影。
尽管他的孩子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很喜欢梦中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我试着去接受他的孩子们,梦到最尾,那个男人的样子才渐渐清晰起来,原来他就是牧。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做梦了,这还是头一次,而且非常的清晰。
心理学上,这是投射。白天想着什么,晚上就会梦见什么。
可牧,自出差就再也没有只言片语了。我俩像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