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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玄翼跟着雅碧亲王离开,几乎大厅里所有商人的目光都盯着凌玄翼高大的背影。云微寒怀疑,如果这些目光都有温度的话,凌玄翼的背一定都被烤熟了。
云微寒坐下来,随手扎了几个颜色漂亮的水果吃。
右边的展示架向着她侧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扭曲的笑容:“喂,你男人不在了,要不要大爷陪你玩?”
云微寒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玩什么?玩挤痘痘的游戏吗?”
展示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臭女人,别以为你长得不错大爷就不敢打你!”
刚才她那个怜悯的眼神就让他很不舒服,本来只是看着她不识趣居然和孙家那个女人聊天才对她反感,但是加上那个眼神之后简直就是让他有抽她的冲动。他周倜是什么人?周记粮行唯一的继承人,海州城人人皆知的风流倜傥周公子,容貌潇洒,生性风流,多少少女为他倾心!只不过是去年不慎染上怪病,满脸痘痘而已,用得着一个个用那种看废物、看可
怜虫一样的眼神看他吗?再说,以他周倜的身家,不要说脸上长了痘痘,就是脸上没有一块好地方,也多的是虚荣的女人来攀附。没见他身上这么多值钱的珠宝首饰吗?多少女人尽管看他的第一眼会有些惊吓,但是看见这些首饰
后,立刻就把他脸上的痘痘忘了个精光,恨不得立刻把他扑倒在地呢。
他有什么可怜的?谁敢用可怜他的目光看他,他就会让谁真的很可怜。
他都已经不跟这个女人计较了,主动跟她说话,说陪她玩了,这个女人居然不知好歹,说玩“挤痘痘的游戏”?周倜简直要气疯了,他伸着手指着云微寒,脸上的痘痘又开始一个个鼓起来了。
云微寒只是嫌弃他说话粗鲁,好像在占自己的便宜罢了。看他这么生气,也没有继续刺激他的意思,只是扭头不看周倜。
周倜挥了挥拳头,见云微寒不理睬他,只好气哼哼地又坐了下去。
场中的舞姬们已经下去了,换上了一个嗓音轻柔的歌妓,唱着一首缠绵的情歌。
大厅中已经分成了无数三三两两的小团体,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还有一位搂着刚才投怀送抱的舞姬,居然也不去什么隐秘的地方,就在大厅角落里黏糊着。
云微寒觉得有些无聊,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侍女捧来她的红色大氅,帮她穿好,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层层叠叠的衣摆。
云微寒深感身上这繁复的衣物束缚行动,不过坐在大厅里看那些前世已经看腻了的酒会交际也实在无聊,还是在外面慢慢走走吧。
宽大的衣摆在曲廊中拖曳着,云微寒缓缓前行。
曲廊中也站着一个个躬身而立的侍女,在明亮的灯光下一个个秀美动人。
沈九亭还真是喜欢收集美女,就是为了招待客人吗?云微寒顺着曲廊前行,这明亮的灯光,到处都有的侍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都不容易啊。
看见前方的小径通向一个看起来是花园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花园中并没有这么明亮的灯光,云微寒调转了方向,沿着小径向前走去。
绣着华丽花纹的昂贵衣料在小径上擦过,发出悉悉率率的声音。
花园里静悄悄的,云微寒沿着小径向着花木最深的地方走去,却听见有人幽幽哭泣的声音。
在这光线暗淡的花园中,四周一片静寂的时候,听见女子幽幽的哭泣声,实在是有点聊斋的意味。
云微寒皱了皱眉头,俯两把捞起巨大的裙摆,让它们不再拖在地上发出声音。
她才不相信这里有什么女鬼呢,在这夜半时分跑到这样的地方哭泣,一定是有什么缘由的吧。
说实话,云微寒总感觉这位人人尊敬的沈九爷身上有点古怪,这个哭泣的女人会不会和沈九爷有什么关系?
她提起裙摆,脚下无声,向着哭泣声响起的地方摸了过去。
即使是十一月份,海州城中的很多树木还保持着茂密的树叶,这也为云微寒隐藏身形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父亲!父亲!”女声带着哭音叫道,“父亲,你为何不认我?我是你的女儿啊!”
云微寒皱起了眉头,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不就是那位自认为是她的救命恩人的陆雪霁姑娘吗?她来海州城说的就是找父亲陆延崇,现在真的找到了吗?而且还是在沈九亭这里找到的?她的父亲是哪位?“父亲,你可知道,母亲临死都念着你的名字?你可知道,你一去不回,母亲去世,只留下我一个女孩儿家,家里所有的财产都被族人瓜分,我是如何过来的?”陆雪霁抽泣着问道,“如今我受尽千辛万苦,
冒险来到这数千里外的海州城找你,你却不肯认我,你好狠的心啊!”
陆雪霁说得自己伤心不已,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却还是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她望着对面的男子,即使是在这样并不明亮的晚上,她也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淡漠。陆雪霁绝望地摇着头:“父亲,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是你的亲生女儿陆雪霁啊!”她扑上去拽住了对方的衣袖,阻止了对方意图离去的脚步,“父亲,你不记得了我了吗?你又要抛弃我了吗?我在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你真的忍心将我一个人丢下,让我孤零零地死去吗?”
男子终于说话了,他从陆雪霁的手中拽回了自己的衣袖:“抱歉,姑娘,我不认识你。”他犹豫了一下,“也许以前认识?”
云微寒藏在树后,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不是那位雅波王夫吗?难道陆雪霁的父亲居然是他?真是太……
陆雪霁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回应,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父亲,我绝对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父亲。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忘记我了?忘记了你是谁?忘记了母亲、忘记了咱们家?”
陆雪霁和张婆子在海州城内打听了一个多月,根本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做“陆延崇”的来自平昌县的人,而当初陆延崇离家的时候,也没有说过那位海州城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所以她们除了到处询问陆延崇的消息之外,竟然找不到别的办法。
可是海州城里的生活消费水平比平昌县高太多了,云微寒和凌玄翼给她的银子满打满算也就能够她们两个租一个小房子过上两三个月。
张婆子去找活计,正好沈九亭府上招干粗活的老妈子,她就进了沈九亭府里洗洗刷刷,倒也能挣个温饱。因为这次沈九亭设宴请客,府上需要大量的侍女,厨房里也需要不少打下手的,报酬还比较丰厚。所以张婆子就让陆雪霁临时来充当一下在院子里站着的侍女,一般也没有什么活计,站一个晚上就能拿到
不少钱。
谁知道陆雪霁竟然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她看见父亲陪着一个奇怪的女人进了大厅。看父亲的衣着打扮,应该是过得不错,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却不肯给她们捎一封信呢?陆雪霁猜测是父亲有了新的妻子,就是那个长相和装扮都很古怪的女人。
她在海州城呆了这么久,也知道了那是鲛人族的贵族。父亲竟然和这种蛮夷女人在一起,难怪将她们母女都忘到脑后了。陆雪霁很伤心。
她不敢进大厅去,只好在院子角落里伸长脖子,看看父亲会不会一个人出来。如果能有机会和父亲单独相处就好了。
老天似乎都在关照她,果然没多久,父亲就一个人从大厅走了出来。明亮的灯光下,父亲的容貌似乎和当初离家时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神情清冷,双目微垂。看着他身上的黑狐皮披风,头上的玉冠和簪子上的大珍珠,陆雪霁咬紧了下唇。他这一身富贵,可见是过得很好
。可是她们母女二人在家,却受尽了苦楚。虽然心中带着怨愤,但是陆雪霁还是偷偷地跟在了他身后。如果不和他相认,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只凭张婆子的一点微薄收入,不过是将将能维持温饱。她一个女儿家,如果总是抛头露面去做工,
以后还怎么找个好人家?
再说了,父亲过得这么好,她凭什么要去继续过那种穷苦日子?
没想到的是,等陆雪霁跟着那人来到花园中,冲出来向他说明自己的身份时,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他不认识她!
陆雪霁哭了,真的伤心的哭了。
如果她从来没看见父亲,或者看见的父亲不是这么富贵,她从满心希望掉落到绝望的时候也不会这么痛苦。
陆雪霁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在他面前一边哭一边倾诉,想要改变这个令她心痛难当的结局。
明明是她的父亲,明明他过得那么好,为什么他不肯认她?难道是害怕那个女人?
陆雪霁心中诅咒着,那个女人抢了她的父亲、她母亲的夫君,害得她们在家里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还不让父亲认她,实在是太歹毒了。
但是她不知道父亲心里对于这个女人是什么想法,所以根本没有表露一点,而是继续哭诉着。她能够感觉到,父亲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已经有所软化。
终于,他开口说,他不认识她,但是“也许以前认识”?陆雪霁聪明地发现了这句话的含义,“也许以前认识”,他是不是失去了记忆?所以才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忘记了她和母亲?所以才说,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