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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人宠（二）
北森真人速度如雷似电，眨眼间去而复回：“是一条炼精期狗妖。”
双耳肥宽多毛，下耷颈间；颚骨前突，黑肉鼻孔朝前；指甲圆尖锐利，尾巴拖在臀后，等等，犬类特征一目了然。此刻，这条狗妖被北森真人堵住嘴巴并用绳类法器捆绑四肢，一对狗眼里填满不知所措的恐惧。北森真人正待刑讯逼问情报，不意院内那群人类突然喀啊喀啊再度喧哗，最先发现五名炼气士的那位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更拎着木棍爬出木栏，喀啊喀啊呐喊着冲向北森真人。与此同时，地上的狗妖也拼命挣扎起来，呜呜咽咽好像说些什么。北森真人目视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跑来，疑惑揣度：“他来找这条狗妖复仇？”
答案，不是。
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的目标骇然是北森真人，不顾双方实力差距，手中木棍毅然轮向北森真人。
北森真人堂堂炼气期炼气士，怎会害怕凡人袭击，随意一脚踢退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喝骂说：“疯了么？”
北森真人恼怒却无杀人之心，踢时完美控制力道，仅将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踢倒。怎料，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好不知趣，倒地之后复又爬起来，抡起手中木棍砸向北森真人。再念及人类同胞之谊，北森真人也不许凡人玷污炼气士尊严，一拳将此不知好歹男性人类击晕，愤愤骂说：“疯子。”
院内那群人类喀啊喀啊喧哗声更大，却在北森真人目光下纷纷畏缩后退，无人再敢发疯挑衅。
听风真人适时通告安全：“周围十里，只有这一条狗妖，就在这里审讯吧。”
北森真人解除部分禁制，切换成标准妖语，问话说：“此地有无大妖，最强妖怪是何级别？”
狗妖脱离禁制，惊讶的无视北森真人审问，连滚带爬抱起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心急火燎查探其伤情：“阿大，阿大，你没事儿吧？”
不意这条狗妖竟然不顾自己危险先关心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五名炼气士顿时对它心生好感，人妖仇恨暂时退散大半。北森真人安慰狗妖说：“我只将打晕而已，他一会儿就醒来。呵呵，万万想不到，你们之间感情挺深的嘛，他不顾性命救你，你也不顾安危救他。”
狗妖怪异笑容回应五名炼气士：“自从我两个孩子战死沙场，我便和这群人相依为命。这鬼世道，妖心不古，见利忘义，吃里爬外，哪如人一样忠心耿耿认主。妖不如人，妖不如人呢……”
五名炼气士神情顿时五颜六色缤纷变化。
世人感慨世态炎凉时，常说人不如狗，那是恨骂亲朋趋炎附势，不如狗狗无关贫富的忠心。人情社会，冷暖自知，往时听到人不如狗感慨，或喟然赞同，或左耳进右耳出。可今日，却猛然听见狗妖絮叨妖不如人，匹配其狗妖真身，岂非反过来在感叹狗不如人？
人说人不如狗，狗说狗不如人。
狗妖把人类当成什么了？
狗妖眼里的人，就是人类眼里的狗么？
北森真人只觉一道寒气顺着脊椎骨直冲头顶，忍不住大跨步走近狗妖，狠狠一脚将其踢飞，咬牙切齿说：“你也配说狗不如人？”
狗妖仅炼精期修为，被北森真人重踢一脚，登时口吐鲜血萎靡倒地。
与此同时，院内人群喀啊喀啊呐喊声猛地尖锐起来。
北森真人转望木栏院内人群，不自觉颤抖起来：听到狗不如人宣言再回望木栏，木栏是何等相似狗栏，人屋是何等相似狗屋？瞧瞧那群呐喊人类，何异于朝陌生人狂吠的狗群；瞧瞧那位不顾实力差距毅然向他攻击的古铜色肌肤男性人类，何异于一条忠心卫主的狗？
这条狗妖竟然把人当成狗养，把人当成狗养，当成狗养……
它怎么敢！
堂堂人类，怎能被当成狗圈养！
北森真人越想越怒，左手猛的挥出，拳劲隔空打向狗妖。
北森真人这一拳没有留情没有收力，拳劲彷如炮弹一样击中狗妖并轰然炸响，狗妖肉身和泥土草木霎那化作一团烂泥，只留下半人深醒目巨坑。
其余四名炼气士也都脸色黑的难看。
良久，剑星真人咳嗽咳嗽清了清嗓子，嗡嗡嗓音说：“还没审问情报呢。”
听风真人长途一口气：“我且去瞧瞧，狗妖有没有留下资料。”
小半时辰，听风真人烦闷情绪黑着脸走回，咬牙切齿说：“妖族该杀。”
其余四名炼气士循声望向听风真人。
听风真人没有解释，简单撂下一叠文字资料，咬紧牙关颤音冷笑：“这群狗妖，还真把人类当成狗了！”
四千年前，妖族八大领袖，蛇妖与牛妖创立妖语同时匹配了相应文字，长生教为了知己知彼，都有详细记载。与语音相比，南盖郡文字变化极小，无须神通秘法辅助，五名炼气士就能勉强读懂狗妖留下来的文字资料。正是这些自矜浮夸资料，翔实记录了妖族血迹斑斑恶行。
五名炼气士没有猜错，妖族千真万确把人类当成狗来养。
不，准确说，是把人类当成宠物来养。
与猫宠狗宠同样概念的人宠。
人宠。
木栏里那群人类面貌生物，都是狗妖精心养育的人宠。
并非眼前狗妖一妖偶然而为，整个南岛，整个南盖郡，整个六圣世界，到处都有人宠。甚至，早在两千年前乃至三千年前，人宠培育已经形成成熟产业链。资料显示，根据各妖需求不同，人宠行业也像旧时宠物那样细化无数小类：曰家院人，特指那些机敏人类，能够帮助妖族看家护院；曰玩赏人，特指那些变异人似特种人类，专供妖族欣赏玩耍嬉闹；曰田园人，特指那些能够种植玉米和果树的农夫果夫；曰表演人，特指那些能唱歌能跳舞能杂技的人类……凡此等等，数十数百分类。
人类不仅待遇降到宠物，生殖繁衍也毫无尊严。
恋爱乃至婚姻概念，早已随着人妖战争大溃败而消散。如今的人宠繁衍，全都妖族主人和牧养主人主导的定向配种，杂交杂种成为常态同时，也病态追求近亲繁衍的纯血。就在眼前木栏里，许多人宠都是严重违反人类价值的近亲产物，别说母子父女，混乱到母孙女爹的都比比都是。没有妖族在乎人类怎么想，能够培育出特定品种的纯血，卖出好价钱，就是妖族牧养者的唯一追求。
妖族的邪恶，可以激发五名炼气士无穷的愤怒。
然而，与此同时人类的堕落，却令五名炼气士彷徨不安。
三千年时间演变，三千年时间定向侮辱，三千年时间奴性教育，人宠已然彻彻底底忘记人类尊严。人宠忘记了人妖仇恨，忘记了人类语言，忘记了人类价值观，也忘记了人类文明。三千年人宠文化演变，人宠已彻底把自己当成宠物，忠心耿耿为妖族主人赴死，任劳任怨为妖族主人看家，甘心情愿卖萌讨好妖族主人。
诚如前辈所说，六圣世界已然乾坤颠倒。
旧时代人类或死或逃或被奴役，妖类衣冠楚楚成了世界新主人。
五名炼气士早有面对悲惨世界的准备，料到人类将被妖族奴役，却万万没有想到妖族丧心病狂到把人类当成猫狗圈养；料到残暴妖族屠灭人类，却万万没有想到妖族丧心病狂到从人格上精神上彻底抹杀人类的存在。三四千年时间，天地沧桑巨变，生物学意义上来讲，人类事实存在于六圣世界且绝对数量不少，可精神意义哲学意义上讲，人类已经彻彻底底被妖族灭绝了。
人宠是人类么？
生物学答案，是。
可，五名炼气士从内心深处不认同眼前这群为狗妖流泪的人宠是人类一员。
堂堂人类，怎能为猫狗之宠。
沉默。
绝望。
听风真人拣出一份资料，递给剑星真人：“瞧瞧。”
剑星真人简单翻了翻，疑惑望回听风真人：“怎么？”
听风真人指着其间三字，一字一顿说：“驭人斋，想到了什么？”
剑星真人：“驭兽斋？”
听风真人：“狗妖奴役人宠的这门低阶法诀，本是驭兽斋培育低阶灵兽的法诀。”
剑星真人：“确定？”
听风真人呵呵冷笑：“我原来的门派可是驭兽斋死敌，凡驭兽斋非秘传法诀，全都牢牢记在脑海里。驭兽斋改名驭人斋，妖族乾坤颠倒把人当兽熬炼，真是报应不爽。可叹母世界亿万生灵，都因为驭兽斋愚蠢而坠落地狱。”
剑星真人：“驭人斋三字正大光明传播，莫非驭兽斋还有传承？”
听风真人咬牙切齿说：“屠戮人类的八大妖，其中五位源出驭兽斋。纵然八大妖变成六妖圣，死的全是驭兽斋派系，还有三位呢。昨日驭兽斋驭兽法诀奴役灵兽，今日驭人斋驭兽法诀奴役人类，可恨，可恨，可恨驭兽斋自己作孽自得报应被妖族一日屠空，还连累无辜人类被妖族如此凌辱。昔年各家若听我神剑门劝，早早戳杀那个站在妖族立场的圣母，母世界何至于有今日之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