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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校门口时,安阳才发觉余陆琛在以什么样的姿势背她。为了不碰到她的腿,他的手虚握成拳,规规矩矩放在腰侧,托住她的腿的,是他的手腕。
非常绅士……简直绅士得过了头,好像他们只是刚刚相识的陌生人。也许这就是余陆琛理解中的,哥哥背妹妹的样子。安阳觉得心酸,心酸得想笑。
反观她自己,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颈,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距离近到她只要稍微偏一偏头,就能亲到他的脸颊。
这种对比不禁让她想象,如果他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导演,那她就是死皮赖脸求潜规则求倒贴的女明星。
安阳自嘲地笑了一声,松了松圈着他的手,下巴也离开了他的肩膀。
“你笑什么?”余陆琛不解,她怎么疼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安阳清了清嗓子,收住笑容,说:“没有,我就是觉得,哥这么背着我,很累吧。”
“不累,你不算重。”余陆琛如实说。
两人已经到了校门口,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朝他们驶来。安阳想说什么,可车子已在他们面前停下,余陆琛忙着和司机交涉,她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陆琛拉开车门,背过身把安阳放在后座上,在他快要靠近门框的时候,安阳趁他背对着自己,悄悄伸出手在他头顶挡了一下——她怕他磕着头。陆琛没有觉察,他弓着身子探进狭小的车厢内,手臂撑在她身侧,说:“我坐前面副驾驶,你要实在撑不住了就跟我说。”
他的话在安阳的意料之中,安阳头靠着椅背,说:“好。”
一路上,她从余陆琛的侧后方端详着他四分之一侧脸的轮廓。
到了医院,司机坚持没要他们的钱,这种热心让安阳有一种身患绝症的错觉。
“你们快去医院,快快快,一分钟都别耽误,钱不用给了,不用不用,人能平安最重要……”
余陆琛无奈,只得将钱又塞回钱包。他打开后座车门,横抱起安阳,走进医院。
安阳靠在他怀里,再次仔细观察了他的手,依然是虚握成拳,用手腕托着她的腿弯。
“哥刚才撒了谎。”她明明皱着眉头,却偏要勾起嘴角,这个奇怪的表情她做过无数次,仍做不到熟练。
“什么撒谎。”余陆琛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正张望着想找个座位把安阳放下来,他好去帮她挂号。
不远处有个椅子,他走过去,扶安阳小心翼翼地坐下。
“我去挂号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弄好了就过来找你。”他作势要走,瞥见安阳的鞋带散了,收住脚步,蹲下来帮她系鞋带。心里惦记着要快点找医生,只胡乱地系了个蝴蝶结,一抬头,见安阳正看着他。
“对不起,”她在校门口就想说来着,“我又给哥添麻烦了。”
她脸上的表情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倔强,像在隐忍着什么。余陆琛愣了愣,在他的记忆里,她还从来没有跟他这么生分过。
“你想什么呢,这怎么能叫添麻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为你做这些事,不是很正常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妹妹。”陆琛站了起来。
安阳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又笑了,她扯了扯余陆琛的衣袖,说:“哎,哥,快去挂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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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吃了生冷的东西,还是剧烈运动了?”戴着眼镜的女医生一边开药一边问。
“剧烈运动了。”而且是急速奔跑外加简单搏斗,安阳想。
女医生的视线从镜片上方钻出来扫了扫他们俩,那目光让安阳联想到读高中时整天一脸严肃的女班主任——她也喜欢低着头翻着眼睛看人。
“这痛经啊,不是什么大病,但要彻底根治也需要一个过程,自己要注意,”女医生瞟了余陆琛一眼,“男朋友也要监督,小伙子第一次谈恋爱吧,得学会照顾人。”
“他不是……”安阳正想反驳,又被女医生打断。
“旁边药房拿药,挂瓶水估计就差不多了。”女医生把处方递给余陆琛。
“好。”陆琛站起来准备去药房,身后传来安阳的声音。声音发虚,却很洪亮:“哥,我和你一起。”女医生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事实上安阳就是特地让女医生听到的。
女医生有点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猜错了他们的关系,可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兄妹。
安阳没理她,弯着身子站起来,拽着余陆琛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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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点滴后余安阳感觉好点了,陆琛坐在她身边,仰着头观察输液速度。
“要不要调慢一点,我听军医说输液速度太快身体会不舒服。”
“不用,就这样挺好。”
他见她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放下心来。
“你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还要追小偷,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他省略了“来例假”这三个字,责备她道。
和余安阳的关系,他自认为处理得很好。是兄长,也如父亲。他会给她一定程度的关心和宠爱,同时也保持着长辈般的距离感。就像现在,关于女性每月的周期规律,他不是不懂,他只是认为这种私密话题,不应该和她公开地谈论。
“从一开始追小偷,我就没想过这些,我只想,他抢了我的包,我不能让他白抢,我必须要抢回来,就算包里只有十块钱,”安阳说,“后来,追着追着,我的感觉又变了,”她侧过身子,饶有兴致地问他,“哥,你有没有过那种一瞬间很轻松很自由的感觉?就像是……负重长跑的人,终于卸了重担,到达终点。
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夸张,真的,你知道我学了很久的跆拳道嘛,艺高人胆大,我也不怕什么,就觉得特爽。”
安阳顿了顿,又道:“妈妈希望我从小当个淑女,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反反复复强调的话,什么走路肩膀不能两边摆,女孩子长得不漂亮不要紧,一定要有气质之类的。我觉得妈妈说得挺有道理,也尝试着那么做。
当淑女很好啊,谁不喜欢温柔文静的女孩子呢,往那一站,干干净净,素净淡雅,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要我我也喜欢。不过,比起当淑女,我更喜欢追小偷。”
陆琛听笑了,他还以为他足够了解余安阳,现在看来他远不够了解她。
“不是为了钱,是因为有意思。”他总结。
安阳点点头。
陆琛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追小偷这件事,上升到个人兴趣爱好层面的。
“好我知道了。”他想把笑容憋回去,却没有成功。他不禁瞟了她两眼,安阳垂着眼眸,眼里藏着极淡的笑意。
他轻咳了两声,又恢复了长辈才有的庄重表情。
“那个,你刚才说撒谎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安阳有点累的样子,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没有立刻回答。
“我感觉,你刚才撒了谎。不管是背我还是抱我,你明明很累,却跟我说不累。”安阳闭着眼说。
“我说的是实话,你一点也不重。”
“不是重不重的问题。”安阳语气疲惫。
“那是什么?”陆琛不懂,可回答他的只是一段长长的沉默,她的呼吸很浅,歪着头好像睡着了。
“哥,我睡会儿。”她轻声说。
“睡吧。”
医院的铁制座椅坚硬又冰冷,安阳靠着感觉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在经期要比往常虚弱一些,也许是因为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在这么不舒服的情况下,她仍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意识彻底抽离大脑之前,她感到自己的左脸脸颊像是枕上了一块不算太柔软的枕头,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身体终于找到支撑点,她下意识地朝那块“枕头”靠去。一动不动的“枕头”,是她目前唯一的温暖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