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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沈钺和顾林华之间确实聊了不少的东西。叶姝等着沈钺洗漱回来,才往里挪了挪,等着沈钺躺下低声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端王这些年来一直都算是半个闲散王爷,因为有沈钰在前面的缘故,他虽然得皇上宠爱却没有太多的重视。他身边的人手有限……”
沈钺精神奕奕,靠在床头跟叶姝说他的计划。
“玉如绝对没有办法一个人拿到青山城县衙里备档的卖身契,就算她有钱也拿不到。”沈钺说:“这其中肯定是有人帮忙了。刘兴那边我之前打探过,玉如一直没有吐露究竟是谁帮了他,刘兴有派人去青山城那边调查,而如果把怀疑的人选圈定在跟端王有关的话,相信会露出更多的端倪。”
“刘兴那边,很明显这次是倾向于调查清楚的。”叶姝低声说:“向来应当是万寿节之后王爷在京兆府帮了他不少的忙,他这才投之以李。”
“大约吧。”沈钺想了下,“不说别的,他对玉如这桩案子很在意是真的。”
玉如死在了狱中,让案子成了一桩悬案,原本刘兴完全可以凭着玉如死前的那份罪供结案的,不过他没有。这就让人觉得值得深思了。
刘兴的态度,很让人玩味。
而谁都不知道,此时刘兴的案头已经摆上了一份卷宗,上面写着的正是在玉如一路前往茗州的时候曾经帮助过她的“好人”。
有些人的踪迹,也许隐藏在暗中在没有被注意的时候就如同隐身了一般不存在。然而,一旦一个线头被人找出来,就如同抽丝剥茧一样会无可遁形。
只是,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的人。当然了,他现在已经有些怀疑目标,只是还缺少有些直观的证据。
以及,到底要不要继续往下查下去。
再往下,他就真的会卷入夺嫡之争,并且站队了。
刘兴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匆匆入宫时眼底下的阴影清楚得让人侧目。早朝之上他攥着袖子里的奏折不曾出声,只安安静静听着旁人说话。一下朝他就去书房私下给皇上递上了他花费一夜修改多次写好的奏折。
具体来说,是结案奏折。
皇上翻看着折子,看着上面的结案陈词。半响,折子被放在一旁,皇上低头看向刘兴,“起来回话。”
刘兴慢慢起身,大约是跪久了的缘故他有些踉跄。他连忙上前一步稳住身形,低头等待皇上吩咐。皇上看着他这般模样,冷哼了一声。
“朕还当你胆子有多大呢!”皇上伸手敲着一旁的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样的折子也敢呈上来给朕看!”
刘兴低头。
“皇上恕罪,臣一路追查,虽然找出了幕后暗中帮助那罪奴玉如之人,却未曾查明他的身份以及来历。茗州青山城县令朱成林私下收受贿赂,卖出存档留底的卖身契,定然与那人接触更多。若要继续调查下去,此案臣就当移交刑部和吏部合审了。”
“青山城县令朱成林……”皇上扬眉,又翻开手下的折子瞥了两眼,“那嫌犯你也未曾抓住?”
“臣愚钝,只查出这掀翻九月初与罪奴玉如一并回了京城,之后就再无踪迹可循了。”刘兴说着抹了一把汗水,连着抬头都不敢。
人要是在其他地方跟丢的也就算了,偏偏是在京中失去了踪影。他这个京兆府尹可以说很是失职了。
果然,皇上闻言声音中立刻透出了不悦。
“在京中失去了踪迹?!”
刘兴吞了一口口水,“臣无能!自罪奴玉如入京之后,就与那人再没有接触。那人在京中失去了行迹……臣辜负了皇上所托,还请皇上责罚。”
他说着重新跪了下去,并不为自己辩解多少。
皇上原本还有些恼怒,如今看着他这般请罪的模样脸上的怒意消退,神色反而变得阴沉起来。他深深吸了两口气,猜测到了刘兴这般大胆的原因。
半响,皇上看着偷偷抹汗的刘兴冷哼了一声。
“刘兴,你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几年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刘兴一愣,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本能地回答了皇上的话。“到今年,臣已经做了七年的京兆府尹了。”
“原来已经有七年之久了。”皇上缓缓吐了一口气,声音中原本还带着些许怅然,然而再开口却是猛然一变,甚至把手边的奏折直接摔回到刘兴的身上。“你当了七年的京兆府尹,竟然就给朕交上来这么一份奏折,人在京城失去了踪影。你是真的无能,还是替什么人隐瞒真相呢!”
刘兴不敢躲闪,奏折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一角磕在他的额头撞出一块红印这才落在了地上。
“你究竟查出了什么,竟然连朕的旨意也敢阳奉阴违!”皇上起身,双手撑在书桌上,低头看着刘兴,“说!”
刘兴的额头这会儿反而不冒冷汗了,只他脸色发白,双唇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半响,他“咕咚”一声吞咽下一口口水,这才开口。
“那暗中帮助罪奴玉如的疑犯,曾经与京中一些人联系过数次。臣原本未曾注意,只后来在京中并未再查出那人的踪迹,这才回转头来去调查京中与他曾经联系过的人。”
他说得又急又快,若非皇上一直认真听他说,几乎要听不清楚他话中的内容。
“然后呢?”
刘兴用力咬了下下唇,大约是用力过度的缘故,下唇立刻溢出了一丝鲜红。他忍着疼痛,品着口中鲜血的滋味,这才镇定下来。
“然后,臣就查出了那人的来路。那是端王殿下府中的一名管事,名为韩豪说是主管端王府对京外各地特产的采买之事,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京外走动。”
刘兴说着抬头飞快看了一眼皇上,一咬牙干脆就把后面的话都说了个干净。
“那疑犯在京中消失之后并无与端王府的韩豪有任何联系,臣确实是再无办法寻找那疑犯的踪迹,这才上书结案、请罪。”
皇上听完这话并未立刻出声,反而缓缓坐了回去。一旁伺候的金公公连忙上前给他换了茶水,又过去把丢在一旁的奏折给重新捡回来整理好放在书桌一边。
皇上在此时冲他招了下手,示意他把奏折递过去。
金公公连忙送上奏折,皇上低头又看了片刻,然后才冷笑了一声。
“刘兴,朕看你不是胆小怕事。你才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刘兴连忙叩首,“臣恐慌……”
“你写这折子,为的就不是朕追问你究竟调查出了什么吗?”皇上翻着折子,“依着朕看,你并非是没有调查处韩豪与那嫌犯的关系,而是你查出了韩豪是端王府的管事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往下查了才对。”
他说着伸手指向刘兴,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你心中所想,朕一清二楚!”
刘兴不再言语,皇上能看透他此举真正的目的,虽然让他心中发颤,然而他也知道此刻沉默比辩解更好。
果然,片刻之后,他头顶就传来了一声皇上的叹息。
“自然,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你。你不过是个京兆府尹罢了,此时牵扯到了端王,你会避之不及也在情理之中。”京中权贵想要在几个皇子中站队的不少,然而也有不少官员只是凭着本心做事,不远卷入这些争权夺利的漩涡之中。
刘兴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七年之久,虽然看似不起眼,皇上对他却也是有所了解的。
京兆府尹这个位置,在权贵遍地的京中看似不起眼,却也是至关紧要的角色。若是不能让皇上信重,又怎么可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七年。
皇上沉吟了片刻,才又摆手。
“起身,赐座。”
金公公闻声连忙去扶着刘兴起身,然后又搬了个小布凳子放在一旁。刘兴并不敢坐实了,只屁股沾了个边,姿态也很是恭敬。
皇上看着他这般模样只皱了皱眉,直接道:“朕且问你,暗中帮助、鼓动那玉如状告昭王妃并非顾府嫡长女,而是卖身丫鬟的人,是不是端王?”
“这……”刘兴没有想到皇上会问的这般直白,迟疑了下才道:“臣并无证据证明此事。虽然端王府管事韩豪与那嫌犯有所往来,可也并非就真的会卷入此事之中。”
“若非是端王,谁又会闲着没事留意一个顾府的丫鬟!”皇上撇了下唇角,“朕原记得,皇后是想要把顾家的嫡长女指给沈铬做侧妃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改成了昭王的王妃……”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心中升起些许的怀疑。
难不成,当初皇后是知道了顾瑾并非顾瑾,这才临时换了指婚之人?怪只怪他被柔妃蒙蔽了双眼,对沈钺冷落了二十年之久,连着他的婚事都不曾留意。
“既然你已经查出了端王府韩豪的这条线,就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下去。朕给你一道旨意,若有人从中阻拦你调查,当以同罪论处!”
想起柔妃所作所为,想起皇后与太子的所作所为,皇上心中恼恨不已。他说完这话,就直接示意金公公研磨,写了一道旨意盖章交由刘兴。
“你且放心大胆的暗中调查就是。此案就当做已经结案,就说首犯玉如已经伏诛,从犯数人也被抓,只等秋后处斩。”
刘兴接过圣旨,听着这话身子不由微微一僵,连着抬头看皇上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皇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不对端王留半分情面了。
他收起圣旨,浑浑噩噩地出了宫。旁人只当他因为玉如一案办案不利吃了挂落,却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对他委以重任,准备用他来对付端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