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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停车场。
傅恩希刚走到自己的车旁便注意到不远处有车灯在亮,她转身一看,那辆黑色奥迪车里,程孝正坐在里头抽烟,视线一分不差的落在她的身上。
面无表情和他对视几秒,她嘭的关上车门,转身倚在车上,不动声色的和那人沉默对峙。
程孝正抽完那根烟,缓缓的从车上下来,一脸阴沉的走近了她。
这两人再见面必定是水火不容,上次傅程程出车祸的大半原因在程孝正身上,当时傅恩希情绪低落没来得及骂他,后来她琢磨着没骂就没骂吧,就当没见过,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见了楮。
谁知道呢,他和他母亲居然下榻这家酒店。
“你女儿怎么样了?糌”
程孝正负手站在她跟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她程程,傅恩希倒有些意外。
她轻轻一笑,“托你的福,还活着。”
程孝正蹙着唇,看那表情显然是对她这态度很不满,傅恩希当然知道他没那么好心关心她女儿,于是语带讥诮,“腿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治得好,不知道究竟治不治得好,这结果你可满意?”
“那次是意外……”
“你少拿意外说事!”
傅恩希冷冷打断他,“程孝正我告诉你,这十二年我没见你我活得好好的,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倒霉,当时你要不跟我找茬,程程会从车上下来?她没下车会出车祸?”
程孝正在她的控诉中笑了,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不疾不徐道,“出车祸不正好?给了你足够的理由经常和萧钧默见面,其实你应该在心里暗爽吧?”
“程孝正!”
这个男人总是有本事激怒她,傅恩希死死扣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放开,程孝正力气那么大,掐得她整张脸都疼了也没松一下,“你松手!你放开我!”
“啧啧啧,这么抓狂干什么?”
他凑过去贴近了她,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说得极其暧昧,“怎么我觉得你越叫我放开,就越有一种欲擒故纵的意思?以前你跟我上床的时候都怎么嚎的?抱紧我?求你了,不要停?呵呵……”
傅恩希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他,程孝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在笑,她面红耳赤破口大骂,“程孝正你怎么不去死!”“想我死?”
程孝正眯着眼,那表情在傅恩希眼里就像只随时准备进攻猎物的豹子,“这么恨我干什么?当初你我相互利用,也不存在谁伤害谁,你恨我没道理啊傅小姐。”
傅恩希气得胸口起伏,好不容易将程孝正推开了,她往后退了两步。
她捂着被他捏得生疼的下巴,一双眼睛充满愤怒,“恨你?你够格吗?你当自己什么东西呢?在我看来你给萧钧默擦鞋都没资格!”
程孝正抿着唇,盯着她那一眨不眨的眼睛里满是晦暗。
傅恩希的嘲笑是那样刺耳,并且她还在继续,“我为了钱陪酒那是事实,别人如何看轻我,我无所谓,萧钧默他不计较就行了。你看,他还是要我的,不然又怎会留下我的孩子?现在他结婚了完全不影响我,有他家人在,反正我嫁给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做他背后见不得光的女人我也愿意。程孝正你知道么,他啊,他哪儿哪儿都比你强……”
她往前走了两步再次走近程孝正,用他刺激她的惯用伎俩,在他耳边低声说,“包括在床上。我特喜欢他弄我,只要能上他的床,被骂小三算得了什么?i-don’t-care……”
程孝正唇边浮着淡淡的笑,他瞧着她轻声道,“你怎么这么贱呢?”
“要是不贱,当初怎么会在萧家受了委屈之后跑去你那儿取暖?程孝正,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玩儿,我傅恩希玩儿的段数不见得比你低。”
车钥匙在她指尖转了一圈,末了,她伸手替他展平他的衬衫领子,“程总啊,我就不陪您聊天了。”
她的手放下去,笑着说,“我女儿还在医院等我。”
程孝正望着她,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傅恩希由始至终没敢正视,与生俱来的冷冽气息一度让傅恩希着迷。
一语不发的看了她一阵,程孝正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傅恩希站在原地等着那辆车开走,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带起很大一阵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了全都散在脸上。
她木讷的将头发拨弄了几下,回身拉开车门,坐上去,全身缩在车座上,抱着膝盖发呆。
那年秋天伦敦总是多雨,难得见到阳光。
傅恩希记得她拿着化验单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一连下了半个月雨的城市突然就放晴了,所以多年后,即便不用刻意去回想,她也都能记起那天的天气。
也就是那天,她在学校的网球场,亲耳听到程孝正对萧钧默说,“以前我简直是高估你了,我从没想到打击你最有力的工具竟然是女人!”
轻浮的笑声在
tang安静的室内网球场有了回声,傅恩希背靠着墙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听进了耳朵里,“那个贱货真是太好上了,轻轻朝她勾一勾手指头,让她干什么都行!萧钧默你都不知道你深爱的女人在我床上那副贱样子,真该拿dv拍下来让你好好瞧瞧……”
“没有爱过她吗?”萧钧默淡淡的问。
然后她听到那人笑得越发肆意了,“爱?我可没你觉悟高,在会所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儿过的货色,嫖一嫖就行了,爱个什么jb!”
傅恩希仿佛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她顺着墙根跌坐在地,她听到萧钧默在说,“恩希她是干净的。”
“我验过了,的确干净。”
程孝正拿着网球拍绕着程孝正慢慢的走,他带着胜利者的笑,“我对你也真是失望,居然没碰过他?你是不行还是怎样?还是你口口声声说她干净,其实打心眼里就是觉得她做过陪酒的,给那些男人摸得太多,你觉得恶心?”
“程孝正,请你尊重她!”
“心疼了?难受了?现在是你的女人背叛了你,你不是应该理所应当恨她吗?别一副善人的样子叫人看着膈应!”
“我从不会拿感情的事来论输赢,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是认真的,她离开我自由她的理由,我的世界和你不一样,没有那么多阴暗,没有那么多仇恨——如果你一开始接近她就目的不纯,我劝你趁早离开她,她是无辜的,不应该被任何人伤害。”
萧钧默转身要离开,却发现傅恩希站在前面。
她面容平静的站在那里,在程孝正愕然且慌乱的目光中,慢慢的走近了他们俩。
她问程孝正,“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程孝正笑着回她,“早点知道也好,反正这戏再继续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傅恩希笑笑,“我知道了。”
说完她伸手拉起萧钧默的手臂,“我们走吧。”
萧钧默送她回学生宿舍,路上给她买了一杯热奶茶,她对他说,我怀孕了。
当时萧钧默只是沉默,也并没有多意外,她自嘲的问他,“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萧钧默摇头。
她哭了,咬着奶茶的吸管一直无声的哭,没有回宿舍,萧钧默陪着她走了很远很远。
“我爱他。”她说。
萧钧默说知道,然后她又说,“最开始和你分手是负气,可后来真的喜欢他了,我不在乎他贫穷或是富贵,我只求他的真心。”
后来她坐车去了程孝正家里。
她永远记得程孝正母亲高高在上的目光,她对她儿子说,“孝正,处理好了赶紧进屋!”
程孝正一身素净站在她眼前,深色长裤,白色尖领t恤,乌黑浓密还透着清爽洗发水味的头发,冷漠的脸,以及,一双不带感***彩的眼睛。
她站在他家门前的台阶下,双手塞进李维斯牛仔裤背后的裤包里,仰头笑着对他说,“我觉得挺没面子的。”
程孝正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瘪瘪嘴,“sorry,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我跟钧默分手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爱着他,一直都爱。半年前和他回国,他带我见了他家长辈,那些人瞧不上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受了委屈一气之下就自己回英国了,为了和钧默赌气我才答应和你交往的……我又不喜欢你,不然怎么会让你追那么久?再说了,你比不上钧默,他们家有权有势,他又那么爱我,我当然不舍得真和他分手。”
程孝正呵呵的笑,“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嗯了一声,然后说,“我怀孕了,钧默的。”
她不记得当时程孝正是什么表情,因为她根本没去看,再说了那话之后,她听他说,“你在利用我?”
“相互利用而已,就当扯平了呀。”
她往后一步一步缓慢的往阶梯下走,脸上一直都保持着微笑,“你也不差,我第一次都给你了。”
程孝正看着她转身下完石梯,他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傅恩希临走时回了一次身,“程孝正,以后别再见了,再见面就是陌生人。”
他点头,“好。”
傅恩希走了,她听到身后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程孝正的母亲在对他说,“那种女人你见她干什么?这么不要脸居然追到咱们家来了!”
程孝正说,“以后不会了。”
时间的河入海流,如今终于分头走。
傅恩希在停车场呆得有些久了,回过神来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她把车子开出去,外面暮色早已降临。
……
……
随棠跟萧钧默较劲,又是整两个星期没理他。
他也不骄不躁,该工作工作,该出差出差,每次打电话给她不接不会再打第二遍,只是给她留个短信说,生完
气记得联系老公。
随棠觉得这是一场较量,拼的是耐力,要是她妥协她就输得太惨了。
刘玺然理疗了四天就出院了,期间萧钧默去看望过一次,随棠见了他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态度——她其实很想和他在一起,也想回去看看大福了,但是她立场非常坚定。萧钧默这人有时候把大局看得太重,遗漏掉了更为重要的东西,她觉得那是本末倒置,得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周五下午她收到一条短信,男人发了一张机票的照片给她,并附大段文字:
去苏黎世,一周后回。
知道你想我,你就跟我死磕吧,男人没有xing生活容易早衰,我本来就比你老,你安的什么心?
福福没有狗粮了,你说你要养他的,自己买去。
还有,多吃点。
落款相当霸气:你男人
随棠看完:“……”
想删掉,手指差点碰到删除键的时候就后悔了。
她现在有点焦虑,觉得那人身上魔性太重,不然怎么会明明还在怪他却觉察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
她需要静静。
在萧钧默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从在网上卖手工皂,随棠和裴培似乎找到一个很好的路子,前期五百块很快就销售得差不多了,并且有回头客,也有客人介绍来的新客户,裴培和随棠商量,过阵子再看情况,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单卖手工皂是不够的。
手工皂是纯天然的,只有三个月保质期,同类型商品竞争异常激烈的大环境中她们俩仿佛杀出了一条血路,前途大好。
宿舍都成了仓库,有时候特别忙,牛牛和室长也要帮忙,在一次快递拉完货之后裴培很正经的宣布:必须到外面找个房子了。
在随棠和裴培去中介公司看房子的时候,随凯给她打电话来了。
彼时随棠还在认真考虑到底是租三室还是两室,随凯在那头对她说,“棠啊,顾栩他妈过世了,他现在不太好,你来一下医院吧。”
随棠挂断电话之后沉默了好一阵,中介在旁边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到,裴培见她愣着发呆,蹭她一下,“决定好了吧,要哪个啊?”
“顾栩妈妈走了,我哥打电话来让我过去陪他。”
“……”
裴培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清了清嗓子,“那就去呗,情况比较特殊。”
随棠像只鸵鸟,“我怕我一见他难过我就受不了,我怕我会去抱他。”
“抱一下有什么关系?朋友之间也可以相互安慰,情理之中,你在墨迹什么,赶紧打车过去。”
裴培推着她出了中介公司,给她拦了辆出租,临走时对她说,“现在你知道顾栩他做什么都是因为喜欢你,不会见了他不自在了,好好陪陪他。”
随棠关上车门之前没忘了交代她,“你一个人看房子机灵点!”
“以我的智商……”
“不太聪明!”
“你滚!”
随棠笑着给她挥了挥手,让师傅开车。
王燕云常年住在仁康医院的vip病房,随棠虽然没去看过她,但是随便找人一问就找到了。
此时顾栩家来了很多亲戚,大概是王燕云这病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她这样走了也算是解脱,所以随棠去的时候到没听见多少人在哭,大部分都在忙活着商量后事。
随凯和顾栩在最里面那间屋,王燕云两个小时前走的,随棠进去看到白布搭在病床上,而顾栩就坐在那里。
他脸上表情和平时无异,冷清,平静,看似并无波动。
但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去招呼亲友,就只是在那里坐着,随凯一直站在他面前,怕他憋着憋着憋出毛病。
随凯看妹妹来了,招手让她过去。
顾栩也看见了她,不过看见了就看见了,跟没看见没有区别。
“你家亲戚好多。”
随棠走过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试图让顾栩这儿的气氛有所缓和。
顾栩点头,“是挺多的。”
“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吗?”随棠问他。
“先把我妈转到别的地方,然后招呼亲戚去饭店吃饭。”
顾栩已经站起来了,脸上稍微有了些温度,“你人都来了,就一起吧。”
随棠说好,习惯性把双肩包取下来挂在随凯身上,随凯自觉的双臂伸进去,背上,他说,“棠棠来帮忙的。”
顾栩终于露出个笑脸,“没什么需要帮忙。”
他沉默片刻,对随棠说,“陪我走走吧。”随棠看了看她哥,然后点头,“嗯。”
两人走在住院大楼后面的石板路上,前面是一面池塘,夏天的时候会开满荷花,随棠和顾栩并肩走着,不时说两句,他不怎么爱吱声,她的话也不多,两个人之间就安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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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亭子,随棠说过去坐会儿,顾栩今天有些迟钝,随棠都说完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随棠知道他估计是难受得不行了却强忍着,这样的情况比放声痛哭还要糟糕。她叹气,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过去坐。
随棠坐在他侧边,声音小小的,“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这里没其他人,不用顾忌。”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亭子外的荷塘,随棠说的话他像是没听到。
“顾栩。”随棠叫他。
“我听到了。”
“那你也没点回应,我会觉得我在和空气讲话。”
顾栩低低一笑,回头看她,“你难道不是来安慰我的?”
“是啊。”
“那你还诸多抱怨?”
“……”
随棠眨眨眼,好脾气道,“那顾少你到底要不要我当你的知心姐姐呀?”
“我妈算是活得比较久的。”
他转开视线,轻声叹息,“好几次都下了病危通知,她却奇迹似的活着,前阵子我还和刘阿姨说她可能不行了,你看,结果还不是活到了现在。”
随棠看到他双眼已经红了,她从没看见过他这样,他大概是想哭,又觉得自己是男人,不该哭。
“随棠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想我妈早点离开,她去了另一个世界,就不会再承受那么多痛苦,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随棠站起来,顾栩一转身就轻轻把她抱住。
这会儿她很淡定,任由他双臂圈在她的腰上,她低头,像是安抚受了伤的孩子,将他的脑袋扣在怀里。
随棠的掌心轻抚着他,“没事了,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感觉到一阵温热,顾栩哽着说,“她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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