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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就是一个痛字。这是宫素月最直接的感觉。
她想抬起手,却使不上劲;想喊纤云,却无法发出声音;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很重。
这到底是怎么了?宫素月很是害怕。她仍记得自己一心求死撞向柱子,难道,没有死?
可是,却为什么会如此?
正在此时,宫素月听到门开的声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后又出去了。
一声叹息,然后是一人垂泪的声音。
宫素月庆幸听力还可以,只是这明显是个女人的叹息声,却不是纤云的。
这是哪里?她又是谁?
“夫人,您别担心,太医都说了,小姐会好的,只是时日的问题。”一个小丫头在安慰着这“夫人”,还帮宫素月将被子盖好。
宫素月更是纳闷,很明显,这个“小姐”说的是自己。
那么这个夫人是谁?是哪儿的夫人?母亲自生下她就去世了,父亲为了免自己与哥哥受苛待,再也没纳过妾室,怎么又多出个夫人,宫素月真想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都怪那个贱丫头,不然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女儿……”女人恨恨地啐道,随即又嘤嘤的哭了起来,**着宫素月的额头,为她拨好额上的发。
“这都一个月了,怎么一点好转没有。什么太医,都是庸医!没一个是好的,都假惺惺的。”女人很明显充满着怨恨,宫素月听着心中倒有些暖意,毕竟这女人字里行间都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她很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传到宫里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小丫头的语气里明显有些担心,这句话倒也提醒了女人。
她叹了口气,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好了,锦瑟,你来扶着小姐,我来给她换药。”女人稳住了情绪,向小丫头吩咐道。
锦瑟连忙道床边将宫素月轻轻扶起,靠在她的肩上。女人则小心翼翼除去她的外衣,将绷带解开,随后利索地拿了另一条,敷上药,轻柔地换了上去。
看到肩膀下方那深深的伤口时,仍然忍不住抽泣了一下。
宫素月只觉得被人摆弄,左肩的疼痛钻心,好在女人动作很快,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后便适应了这种疼。
她更加迷茫了。自己当时是撞向柱子,为何头上无伤,而肩上却疼痛钻心。
她有点恐慌,努力睁开眼睛,并挣扎着想坐起来。虽然没能成功地坐起来,但是很明显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夫人,小姐,小姐醒了!”锦瑟惊喜地叫起来。
女人见宫素月的眼睛睁开了,并在努力撑起身体,忽然,一把抱住她,大声哭了出来:“回雪,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娘了。”
娘?
宫素月被女人这么一抱,这么一称呼,像被雷击到一般。她自然是认识这个女人,她是洛回雪的娘,花想容。
可是她为什么要抱着自己哭,还叫自己回雪?
宫素月不想考虑这么多,她犹记得洛回雪到自己家耀武扬威、逼死自己的张狂模样,如今见到她娘如此,又羞又气,掀开被子,就要走。
奈何没有多少力气,一个不稳,从床上摔了下来。肩上的伤口像被撕开了一般,疼得她额上直冒冷汗。
花氏见女儿如此,被吓坏了,连忙摸摸她的头,哭泣道:“回雪,你这是怎么了?你重伤未愈,不要这样。娘,会心疼的。”
她边说边让锦瑟一起,将宫素月重新扶到床上坐着。宫素月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看。
“锦瑟,你快去将李太医找来,就说小姐醒了,请他赶紧来看看。”花氏见女儿刚才的奇怪举动,已经吓到了,又见她面无表情,连忙让锦瑟去请太医。
“女儿,你别吓娘。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这日子还长,都会有转机的。”花氏拉着宫素月的手,哭着安慰她。
此时宫素月的心中已经没了恐慌,有的只是怨恨,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将花氏的手甩开了。
“花姨,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你要哭,去找你女儿去,犯不着在此演戏。”宫素月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盯着面前的女人。
花氏怔了一下,确切地说,也像遭雷劈了一般,整个人愣在那里。她断断续续地说:“回雪,你、你怎么了?我是你娘啊。”
“我没有娘。你女儿不是做七皇子妃了吗?你如此这般,是来羞辱我的吗?”
宫素月的眼睛也有些红,但是她没让自己哭出来。在仇人的母亲面前哭,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花氏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女儿是在怪自己吗?
“回雪,你、是在怪娘吗?娘也不知道会这样。你乖,别让娘再伤心了好吗?”花氏甚至有些哀求她,只是宫素月却不为所动。
“夫人,太医来了。”此时,锦瑟已经领着李太医赶来了。
花氏连忙让开,让太医就座:“李太医,你看看回雪的伤。她一醒来就如此奇怪,她不认识我了,还对我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您别着急,让我来看看。”李太医拿出药箱,对宫素月做了番检查,点了点头,回道:“夫人,小姐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那一剑刺得虽深,如今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再过个几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花氏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可是她却不认识我了,这又是为什么?”
李太医摸了摸胡须,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宫素月,慢慢说道:“可能这件事对于小姐的打击太大了,收到了刺激。容她休息几日,应该就会慢慢好的。”
李太医的话像是给了花氏一颗定心丸,她想了想也点点头。又向着宫素月说:“女儿,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宫素月听到太医说自己的“那一剑”,又见花氏确实出自真心,自己又开始迷茫了。为今之计,还是等这莫名其妙地伤先好了再说。
因而便道:“娘,我浑身都痛,周身无力,眼睛也很累。”
花氏看到宫素月的眼神不再那么冷漠,有了一丝温情,顿时眼中盈满泪水,她抱紧她,柔声道:“放心,娘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太医道:“小姐,您的症状是正常的。要知道,您已经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除了药,再没进过别的食物。不管是谁,都会像您这样的。”
转而向着花氏道:“夫人,今日起,可以给小姐准备些吃食,再带她散散步,不出几日,必定与以前一样。”
花氏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只要她的女儿好起来,她什么都愿意。
没多久,锦瑟就端来了一样粥,几样小菜,服侍着宫素月吃了下去。
果然,宫素月的精神好多了,也能下床了。
此时,锦瑟又端来了水,准备为她梳洗。
宫素月走到水边,想看看水中的自己是否非常憔悴。这一看,有些晕了。
随即水盆倒地的声音。水,溅了一地。
锦瑟连忙将水盆捡起,看着一脸震惊的宫素月,不知所措。
“小、小姐,怎么了?”
宫素月瘫坐在凳子上,眼神有些空洞。
她忽然一下跑到妆镜台旁边,盯着镜中的自己,表情极为奇怪,忽然,“啊”了一声。镜中的容貌,哪儿是自己,这分明是洛回雪,自己憎恨的那张脸。
锦瑟彻底被吓到了,她跑过去,被宫素月一伸手拦住,只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宫素月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像是在找什么,却什么也没找,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转圈,从妆镜台到绣床,从字画到梁柱,忽然,她笑了,忽然,她又哭了。
锦瑟小心翼翼地走近她,轻声说道:“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哭。”
锦瑟的声音很轻柔,让宫素月想到了纤云,她嘴中念叨着:“纤云,纤云。”
锦瑟听到纤云的名字,眼睛也有些湿润了,说道:“小姐,纤云已经不在了,您别再自责了,这与你无关。”
宫素月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大声说道:“纤云不在了,纤云为什么不在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锦瑟见宫素月如此模样,已经有些怕了,但是看这样子,如果不再把情况和她说清楚,小姐怕是会一直这么疯疯癫癫。便下定了决心。
她软言安抚道:“小姐,您先别激动,你坐下来,锦瑟慢慢告诉你。”
锦瑟搀扶着宫素月慢慢坐下来,望着她的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姐,纤云的死是意外,她是追随宫小姐而去的,不是您的原因,您千万别自责。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您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纤云,纤云是为自己而死的,宫素月的泪水流了下来,默默捏紧了拳头。在锦瑟的眼中,小姐是自责而哭。
“那,那宫、宫小姐呢?”宫素月很不习惯这么称呼自己。但是她只能这么做,她现在是洛回雪。
锦瑟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自从小姐您去了一趟骠骑大将军府送药,当天,宫小姐就撞柱而死。小姐,您都忘了吗?否则,否则七皇子也不会……”
锦瑟的眼神偷偷瞥了宫素月一眼,没敢往下说。毕竟这事放谁身上能承受得住,更何况还是一贯骄纵、眼高于顶的小姐。
“你接着说。”
宫素月如今只想把这事情弄清楚,她要知道她“死”后究竟发生了哪些事,否则这些事都没有办法解释。
锦瑟确定了宫素月是真的要她往下讲,这才继续说道:“宫小姐去了之后,小姐您自是达成所愿。只是,骠骑大将军府认定了是您逼死了小姐,从宫将军到少将军,都要您偿命。宫家于国有功,大小姐又是掌上明珠,被退婚之后又自杀,宫府岂能善罢甘休。这件事闹到了皇上和瑾妃娘娘那儿。”
“小姐您也知道瑾妃娘娘疼您,虽然大错铸成,瑾妃娘娘还是想护短,便想以宫小姐是自杀的理由不了了之。”
“然后呢?”宫素月追问道。她早已看出瑾妃疼她的内侄女,所以才不断撮合景流云和洛回雪。
锦瑟偷偷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本来瑾妃娘娘有意压下这件事,但是谁想到七皇子虽然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但是待瑾妃娘娘说完,二话不说,便一剑刺向您,随后扔下剑和倒在血泊中的您离去。”
宫素月愣了,流云竟然刺向洛回雪?他不是要娶她吗?
“七皇子,我、我是七皇子伤的?”她喃喃道。
锦瑟叹道:“小姐,看来您真的忘了。其实,若不是您执意要嫁七皇子,暗中向宫小姐下那奇毒,再由瑾妃娘娘出面,让七皇子在宫小姐的命和娶您之间做个选择,又怎么会如此结果?谁都知道七皇子与宫小姐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成婚是早晚的事。您非要瑾妃娘娘逼着他去向皇上取消赐婚,这又怪得了谁呢?”
锦瑟自觉失言,赶紧捂住了嘴巴,不敢抬头。
宫素月这才明白了,难怪景流云对自己会忽然冷起来,看来只不过是为了救自己,又怕自己伤心而已。谁知自己刚烈至此,竟在洛回雪的刺激之下选择一死了之,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她暗暗气自己,为什么连丫鬟都能看出来流云对自己的心意,而自己却如同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她对他竟然连这么一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宫素月的心像绞了一般,疼痛得难以附加,咳嗽了起来。
锦瑟一见,连忙为她披上了件衣服。
“小姐,可还有要问的?”锦瑟小心地问道。
宫素月摇摇头。
那么,自己又如何变成了洛回雪的样子?
难道是?
她不敢想下去,毕竟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知道自己的右肩上有个兰花胎记,一验便知。
可结果让她迷茫了。
一直在那儿的胎记却没了。而右手的手腕处却多了颗红痣。
她记得,洛回雪的手腕上是有的,她见过。
“锦瑟,你先出去吧,重新打盆水,为我梳洗。”她吩咐道,语气很是冷静,与之前判若两人。
锦瑟连忙退下。
如此,宫素月清楚了。
自己其实是已经死了。只不过,魂穿到了半死的洛回雪身上。
那么洛回雪的魂呢,谁知道呢?或许穿到了死去的自己身上了,也随着死去了。
只有这一种解释了。虽然荒诞,却也合理。
好吧,洛回雪,你逼死了我,便用你阳间的命来偿还。也是公平。
只是,从今往后,再没有宫素月,只有洛回雪。
宫素月哭了,她知道待她擦干眼泪,便只能以洛回雪的身份活着了。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