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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紫月一时却还有点神思郁结,不太明白殷璃飞具体想表达什么,下意识的回道:“这奴婢也不清楚,奴婢一开始学的时候,只知道按着那些方位摆会出什么效果。真要形容的话,就是王妃知道的药作用在人的心肝脾肺经络何处。我的阵法作用在周围的山、林、水、空气等等!我没有见过鬼魂,也不知道天上的星星近看又是何种模样,我还活着,也更不知道人死了又会是什么感觉……”
“那有没有幻想过呢?”殷璃飞又问。
“幻想?”秦紫月眸光一闪,继而点头:“有吧……之前的三年,虽然我失去记忆,但还是时常会做噩梦惊醒。醒来后我根本也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余一身虚汗,但醒着的时候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莫名的厌恶、排斥、拒绝。”
殷璃飞见得秦紫月眸光悠远起来,跟着在甲板坐下柔声问:“所以你以前不爱出门?”
“是的!”秦紫月说道,也自然的放松心情和殷璃飞并排坐下:“原来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我会想,缠绕我的噩梦其实就是我白日醒来就忘记的记忆。在心底深处我根本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当时的绝望和痛楚,我甚至怪过娘亲没有保护好我……所以我下意识的逃避现实。眼底心底只看见在绝望边缘……曾经带给我一丝希望的光明!”
听得这里,殷璃飞心底恻然,但知道这个时候秦紫月需要的是疏解,于是也只静静的听着,没有追问。
秦紫月眼睛有点湿润,顿了一下,忍住眼底的酸涩又说:“但面对那丝光明,我又觉得自惭形秽。有想过,不如死了干净。同时抱着转世轮回的幻想,想着,也许此生不幸。上天欠我,来生我不喝孟婆汤,再以干净的自己去找他……呵呵!”
说到这里,秦紫月却是自嘲的笑了!
“你现在还这么想吗?”殷璃飞看着她问道。
秦紫月越来越头,眼底的泪终究忍不住滑落:“在中州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殷璃飞下意识问。
“原来的西关守将,王妃知道吗?”秦紫月开口,见殷璃飞点头,这才继续开口:“原本他的妻儿被西国敌军劫持过去,当众侮辱,并且要挟他开城门投降。他的妻子那样……在世人眼底,其实已经与死人无二,可是他却毅然放弃所有,单独出城!本欲拿自己得性命交唤妻儿,谁料妻儿自杀,他最后毅然自刎陪同!”
殷璃飞听得这里,心底一阵唏嘘,不禁叹道:“在时下,或者当时,顾全大局应该是一个将领应该做的。那位将领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臣,但却是个痴情的好夫婿!”
秦紫月跟着苦涩一笑:“我不知道同等情况下凌大哥会怎么选,但是事实是,那个人不会是我。或者说,是我,但他选择的不是我!我不得不承认,今生我们不能跨越的东西,与我原来想的本不是一种东西!我想,如果来世不忘,秦紫月或许还是秦紫月。今生他都不能爱上这样的秦紫月,下一世,我又该拿什么逾越这鸿沟?他现在既不能接受我,说明心底还有其他想法,也许,他的来世也早就准备好许给别人!”
说到这里,秦紫月望向殷璃飞:“王妃,如果有来世,你还许王爷吗?”
殷璃飞被问的一愣,不免思考了一下:“若今生他没有机会负我,来生我希望还是他!我想,或许我们有的想法是一样的。我爱他,我会让他知道,如果可以尽我所能倾我所有的对他爱护。而如果这份爱对他只是困扰,我不会强求,更不会自欺欺人!做够我能做的,该去哪儿,自去哪儿!毕竟,我爱他是想他快乐,而不是为了给他烦忧。通常,我也只会给仇人找不自在!”
说到最后一句,殷璃飞故意朝秦紫月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秦紫月一愣,大约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继而会心一笑,跟着开口:“我觉得我应该做的,也都做够了!”情绪却明显比之前看起来抒怀了很多。
“嗯,这处风景留不住,不妨放开眼睛,多看看其他的山水!也许,冥冥之中会有意想不到的际遇!”殷璃飞别有意味的提醒道。
秦紫月闻言笑容微微带起一抹苦涩,叹了口气:“王妃,我……”
后面的话,秦紫月没有继续说,但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分明是想开了对凌夙瑾的感情,却还放不下自己的过去。
“其实这世间根本也没有轮回,这一世,人死了也就死了!”殷璃飞抬手拍在秦紫月的肩膀上,引得她的诧异侧眸,抬手指着天上的星星:“那些星星看起来远,其实也确实很远,终其一生,咱们也不可能到达。而我们还有很多的亲人朋友唾手可得,而可惜人的一生,不过短短百年,身死之后,什么恋人,亲人父母……也都与咱们再无关系!咱们最终连孤独也不会感受到,就失去所有知觉了!”
听得殷璃飞这样说,秦紫月只觉心口一空,一股莫名的怅然划过脑海,一并带着母亲和哥哥的影像,极速的掠过,想喊都喊不住,而后脑海里一片倥偬,仿佛天地间这一瞬间,只余孤独的自己,而后惶然沉入荒芜的废墟之中。
殷璃飞的形容或许是对的,但是,她却还活着。只要一想到那些失去,她就有万般不舍、不愿。
“其实啊,很多时候,咱们人不是怕死,而是感情上有太多的舍不得,所以不想死!”殷璃飞又说。
这话听来浅显,但字句重锤般锤在秦紫月的心房上。
殷璃飞看了眼她的表情,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跟着继续说:“还有这世间很多的精彩……一段让人或歌或泣的说书,一朵有香的野花,一碗好吃的羹品,一声鸟儿的啼鸣,还有这风,你觉得为了那么一丝阴暗,去怪罪这些美好,并且无视他们的存在,值得吗?”说着张开双臂,任风拂面,扬起肩膀如水的发丝。
“相信你在战场上也看见很多残忍,有多少人战死,有多少人为了守护这片净土,落得病残,却还坚持苟延残喘!”
秦紫月闻言,只觉心情激荡难以平静,尤其听殷璃飞一说,仿佛真觉得夜晚的风很凉爽舒适,突然就拂去心头几分阴霾。不由得跟殷璃飞一起闭上眼,感受海风的抚触,就像娘亲的手,从来都那么无私温柔,跟着轻声呢喃:“是不值得……与他们比起来,我的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而心底突然有个声音,也越来越坚定——她没有做坏事,她也不过是受害者,她不能因此被恶魇打到,任心魔肆虐猖狂!她再不服输!
两个人之后长时间的沉默,只是并肩坐着,一起感受自然带来的别样宁和。没有发现,拐角处一个人站立了许久,直到这时,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甲板的上层舱内,凌夙瑾静静的立在窗前,看着走远的北堂臻,眸光最终复杂迷离的落在甲板边缘的两个较弱身影上。
“没有来生吗……”凌夙瑾忍不住轻喃,而后又转望当头的弯月。心情一时复杂,也不知是因为上弦的缺憾,还是因为终其一生无法触手的星辰,或者被谁否定的来生……
——
之后的几日风和日丽,顺风顺水,日夜兼程很快抵达陆路码头。
这天马车上,殷璃飞昏昏沉沉的靠在哥舒璟怀里。自从毒解了以后,自己和章程都把脉过,胎儿一切正常。而且,除了睡眠比以前多了以外,她照吃照睡,和正常人无二。这点倒也让哥舒璟省心很多,但依旧不敢怠慢。
马车根据既定行程前行,车内人不觉一匹快骑从京畿皇城方向疾驰而来,最终通过防线,递了一封信传到这里。
“王爷,京畿有信!”马车还在行进,这时马车外舒砚禀报道。
“谁来的?”哥舒璟问道,殷璃飞也不免从他怀里罅开一条眼缝,懒洋洋的觑了一眼,作势要起身给他接信。
“是……”舒砚却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拿进来!”哥舒璟眸光微动,跟着开口吩咐。同时抬手搂回殷璃飞,一手去接舒砚递进来的信。
殷璃飞不免抬眼朝信封看了一眼,却见书信封面“王妃亲启”几个大字。
“咦,给我的信?”殷璃飞诧异。
“是靖康王府太长公主来的信!”舒砚见殷璃飞醒了,有些忐忑担忧的开口提醒。听得这话,殷璃飞已然清醒了几分。便抬手要从哥舒璟手里接过信,哥舒璟手却是一转,顿见信纸四分五裂。
“额,你这是做什么?”殷璃飞诧异,看着成碎片落了一马车的纸屑,伸了个懒腰,就势又往他怀里一躺,哥舒璟收臂自然的接住她。
舒砚见此眸光闪了闪,便退了出去,稍许听见马车外传来他的声音:“辛苦这位兄弟了,不过信纸被王爷的酒水不小心撒湿了,不能看了!”
递信并且在等回复的靖康王府家仆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僵硬起来。说是信纸弄湿他不信,倒是相信是殷璃飞看过信气不过撕掉了。但舒砚既说是哥舒璟不小心弄的,车架里的哥舒璟也没有反驳,他也更不敢质疑什么。
撕都撕了,他一个下人还能说什么?尤其对方是刚刚立下战功的摄政王!
“哦?也无甚大事,就是……”
“灰律律——”家仆刚想说什么,坐下的马儿突然一声惊惧嘶鸣,家仆都没有反映过来,便被掀下马背。
舒砚见此情形,惊讶中又是几分了然,所以并没有动。只见那家仆都不及惊叫,就被扬起高落的马蹄一脚踏中胸口,家仆眼睛大瞪,痛苦还没有逝去,便绝了气息。
顿时,车队因此一乱,就有士兵围了上来。
“快,保护王爷,把马拉开!”舒砚大喊,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下一刻,十几把长枪刺入惊马的身体,惊马一声凄厉嘶鸣,最终怦然倒地。
殷璃飞虽然没有看见马车外发生了什么,但清楚看见哥舒璟在马车内的弹指一动,以及后面马车外引发的响动。这时瞌睡全醒,不免睨着他淡定自若的俊美容颜。
“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有刺客出没。王妃受了惊吓,如今需要静养,从现在开始,扰她和本王王儿者格杀勿论!”哥舒璟清冷的吩咐。
而后,外面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开始人心惶惶。
马车内,夫妻二人都很闲的样子,殷璃飞抬手戳了戳哥舒璟的胸膛:“干嘛不让我看信啊?”
哥舒璟将她的纤手整个的包进大掌间:“没有价值的东西不看也罢!”
殷璃飞闻言挑眉看他,其实心底清楚。虽然信她没有看见,但既然是太长公主送来的,又指名道姓让她看。无非是以长辈的身份说教什么,或者就是骆红芸进府为侧妃的事情了吧!
在回来的路上,她早就想过,回来之后,应该会免不了很多闲言碎语。本来想,第一个送礼过来的会是谁呢,结果惊的驾还不小!
“回府以后,安心养胎便是,无关的人事无需多想,我会处理好的!”哥舒璟轻柔的摩挲殷璃飞的指尖,柔声说道。另一手抬起整理了一下,她因为瞌睡而有些微乱的发丝。
殷璃飞闻言以空着的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好呗,夫君大人,那一切就辛苦你啦!”
听得她俏皮的语气,哥舒璟弯唇一笑,又将她拉回怀里:“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进城,再休息一会儿吧!”
——
靖康王府,太长公主居所。
“啪”的一声瓷器碎响,顿时屋内四五个丫鬟立即跪地低头。
“公主,您息怒!”唯有最亲信的嬷嬷忙去拍太长公主的后背,试图能够因此帮她顺气。
太长公主,发丝雪白,此时脸色也是气的没有血色,嘴唇甚至在颤抖,半天顺过一口气喝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公主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兴许是有误会!”老嬷嬷跟着劝说。
“误会?当本宫人老心眼也瞎了吗?”太长公主说着狠狠一拍桌案,刺痛了手心感觉也不能消去她半点怒气。“他哥舒璟分明是过河拆桥!拿了我靖康十万大军,如今凯旋而归,却不想认账娶红芸!如今他军功在手,兵权在手,就以为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太婆没有用了,想一脚踢开了吗?刺客?呵呵,刺客?”
老嬷嬷听得眸光闪烁:“这话是不错的,但坏就坏在摄政王接手靖康兵权的时候发生那么一件事……如今,怕还得像咱们王爷问罪。尤其当初公主还没有来得及允诺兵权之事,皇上就先发了圣旨,让靖康派兵支援。”
“没有允诺,就能否定,他握了靖康兵权的事实吗?”太长公主一听这个更气,再次狠拍桌子:“他以为他杀了一个守将,就掌控了靖康十万大军?也不想想,那些人大多数还是我靖康封地的子民,父母亲人皆在我靖康封地,如果不是本宫的默许,他能拿得稳这权利?”
老嬷嬷听了一时沉默,不知道怎么跟太长公主解释,实事不同了。如今靖康王可还中风在床,几位公子也是明争暗斗想继承王位。而北堂辛奇又因为救回皇长子立功,重长朝政,把持幼主。
另外两王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乱怕是必然的!
“公主,咱们不妨等等,也许会有摄政王求您的时候!”老嬷嬷想了想,却说道,眼底一片讳莫如深的光。
太长公主听得一愣,转而看她,而后仿佛明白什么,但却依旧皱眉:“这事情怕咱们没有的选,毕竟本宫是皇室正统嫡长公主,先前又已经将孙女许给了摄政王,算是明明白白已经站了队伍!”
“这可未必,这样公主……”老嬷嬷眸光一转,便贴近太长公主耳边。太长公主听得眉峰渐渐舒展,最终露出一个笑:“此法可行!”
“对了,芸儿呢?”主仆商定好后,太长公主终于恢复一贯倨傲的语态。
“这些日子一直听公主的话,在房里绣嫁衣呢。”老嬷嬷忙说道,“公主是没有瞧见,郡主那绣活怕是京中没有一个千金贵女可比!”
太长公主听得满意:“听说,摄政王娶的那个正妃原本还务过农?”说这话时,眼底已满是嫌弃。
“是有这话,而且还和村人打过架,和泼妇骂过街。不过会一点医术而已,其他的便一无是处,就被捧的跟什么一样。那西关救人之事,依奴婢看,很有可能是章程的功劳。摄政王为了给她遮丑,所以故意给她背的!”老嬷嬷跟着尽数殷璃飞的无能。
“哼,怕也真是如此!”太长公主冷嗤。“被西蛮人掳劫,居然也还有脸回来,既如此,也好……”说着,扶着老嬷嬷的手站起身:“去备礼吧,顺便让红芸也拿几幅闲置的绣品过来,一并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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