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拜堂了,成亲了

月夜未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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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静宜撇撇嘴,委屈的嘀咕:“你又不是不了解你爷爷的性格,他还能说什么好话吗?”

    此话一出,裴铮丞沉默了。

    他确实了解自己爷爷的性格,大概也能猜到爷爷会说些什么话,只怕莫静宜听了那些话心里会不好受。

    思及此,他把莫静宜放下,然后转身捧住她的脸。

    水盈盈的大眼睛仍然红肿未消,正满含疑问的看着他。

    “不管我爷爷说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

    他专注的看着她,认真的说。

    “呃……”

    裴铮丞是在安慰她吗?

    突然间转性了?

    莫静宜奇怪的问:“这不是你说话的风格啊!”

    “怎么样才是我说话的风格?”裴铮丞唇角微微上勾,似笑非笑。

    “你应该说……”莫静宜压低声音,粗着嗓子,凶神恶煞的开口:“别以为我真的在乎你这个贱女人,我不过是玩玩你,把你欠我的债讨回来,让你也尝尝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儿,下贱!”

    说完之后莫静宜笑得前俯后仰。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捂着脸嘤嘤的哭泣。

    裴铮丞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把拽她入怀,轻拍她的后背。

    “你这个坏蛋,坏死了!”

    莫静宜气恼的捶他的胸口,越哭越难过,越哭越哀恸。

    山野间只有她的哭声在回荡。

    裴铮丞二话不说又背上她,沿着崎岖的前行。

    将心底的委屈宣泄出来之后莫静宜顿时轻松多了。

    她扯了扯裴铮丞冰冷的耳垂,玩笑道:“你说我们两现在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

    裴铮丞虽然没吭声,但他突然松开的手已经极大的表示了他的抗议。

    “哎呀……”莫静宜条件反射的收紧搭在裴铮丞肩上的手,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

    差点儿被莫静宜给掐死的裴铮丞一张俊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他不得不再次托住莫静宜的屁股,往自己背上耸了耸。

    而他接下来的做法红果果的显示出他是一个报复心极重的人。

    “哎呀,你干什么啊……手拿开,别……别碰那里……”莫静宜的尖叫声将树林里的鸟儿都惊得飞了起来。

    “裴铮丞,你这混蛋,流氓……不要脸……哎呀……”

    莫静宜又羞又恼,狠狠揪住裴铮丞的耳朵:“手挪开,不然我把你耳朵扯下来。”

    “这么野蛮真不知道我看上你什么。”

    裴铮丞冷着脸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莫静宜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不是现在的裴铮丞能说的话啊!

    如果不是她幻听,就是裴铮丞不正常。

    有病就得治啊!

    “没什么。”裴铮丞抿抿唇,挪开了手。

    莫静宜这才放过裴铮丞已经被她拽红的耳朵,然后把脸靠在他的背上,放开喉咙唱起了山歌:“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艳艳,毛主席领导咱打江山……”

    在莫静宜的歌声中,裴铮丞的脚步越迈越快,姑奶奶的家终于遥遥在望。

    那是一栋修在竹林边的砖瓦房,老旧得已经经不起风吹雨打。

    而莫静宜的姑奶奶就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绣花。

    呦呦则满院子追着鸡跑。

    ……

    越来越近,莫静宜从裴铮丞的背上滑下地,叮嘱道:“待会儿见了我妈我就说你是承允的妹夫。”

    裴铮丞冷睨她一眼,没有提出异议。

    “妈妈,妈妈……”呦呦眼尖,看到莫静宜从小路上来,像一匹撒欢的野马,飞快的跑了过去。

    莫静宜本想迎上去给儿子一个拥抱,猛地想起肚子里的宝宝,她连忙收住脚步,等着呦呦跑近放慢了速度之后才抱住他。

    在莫静宜的脸上亲了一口,呦呦才不满的问:“妈妈,你怎么又和裴叔叔在一起?”

    “小花猫,大人的事小孩子就别管了。”莫静宜捏了捏呦呦脏兮兮的小脸,然后转头对裴铮丞说:“绣花的那位老太太就是我的姑奶奶,已经快九十岁了。”

    “嗯。”

    还有一段距离,裴铮丞看向娴静的老人,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待他们走近,姑奶奶才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迎上去:“静宜,你就让呦呦在我这里多玩几天,别急着接他回去。”

    “姑奶奶,我不是来接呦呦,我想拿些桂花栗子糕,我这位朋友的爷爷病了,只想吃桂花栗子糕。”莫静宜说着看了裴铮丞一眼。

    “你朋友?”姑奶奶这才顺着莫静宜的视线看向她身后的人。

    当她看清裴铮丞时惊得瞪大了眼睛,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姑奶奶,你怎么了?”莫静宜奇怪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快请你朋友到家里坐吧!”

    从震惊中回过神,姑奶奶转身就走,一边走好像还在一边摸眼泪。

    莫静宜莫名其妙的看向裴铮丞:“你认识我姑奶奶?”

    而且看起来还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不是欠了钱就是欠了情。

    裴铮丞摇了摇头。

    走到房门口,没见白惠蓉,莫静宜四下看看,问呦呦:“外婆呢?”

    “去地里摘菜了。”呦呦回答。

    “哦。”莫静宜点点头,她熟门熟路的走进堆满柴禾的厨房,打开吱嘎作响的木制碗柜,端出一盘桂花栗子糕。

    她拿起一个顺手就往裴铮丞的嘴里塞,他却没张嘴。

    “吃啊,很好吃的。”

    桂花和栗子的天然香气扑入鼻腔,裴铮丞凝视着莫静宜,缓缓张开了嘴。

    “好吃吧?”

    “嗯。”

    裴铮丞点点头,这正是他爷爷最喜欢的味道。

    走出厨房,不见姑奶奶的人影,莫静宜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姑奶奶,我把碗柜里的桂花栗子糕端走了哦!”

    这时姑奶奶房间的门开了,涂着正红色唇膏,化着柳叶眉,身穿红色旗袍的姑奶奶走了出来。

    莫静宜纳闷的问:“姑奶奶,你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身衣服,红色旗袍真好看,快过年了,穿着喜庆。”

    “阿廷,你也快去换衣服,我们的婚礼……要开始了。”

    姑奶奶捧着一套绣工精湛的藏青色缎面长袍,送到裴铮丞的面前,她的双手在颤抖。

    “啊?”莫静宜看看姑奶奶,又看看不动神色的裴铮丞,忍不住出声提醒:“姑奶奶,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你的阿廷,他是我朋友。”

    ……

    “不,他就是阿廷,我的阿廷。”

    姑奶奶痴痴的望着裴铮丞,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往下坠。

    隐忍的情绪在一瞬间失控,姑奶奶一把抱住裴铮丞,手中的长袍掉落在地。

    她哭着喊着:“阿廷,阿廷,你终于回来了。”

    “姑奶奶……”莫静宜也忍不住落泪,她捡起地上的长袍,拍去尘土递给裴铮丞:“拿去换上吧,姑奶奶已经等了一辈子了……”

    女人的一辈子……

    寂寞如雪,绚烂如花,都是那么的短暂。

    裴铮丞低头看看怀中痛哭的老人,再看看莫静宜,接过了长袍,去房间。

    旧时的房子没有窗户房间阴暗潮湿。

    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裴铮丞看到一张雕梁画栋的大床,床上的帐幔绣工精湛,美轮美奂。

    不管是衣柜还是斗柜都还保留着最古朴的样子。

    斗柜上有一张照片,裴铮丞信手拿了起来,看不真切,他拿出手机照亮。

    那是一张受了潮,大部分已经模糊的照片,他惊讶的发现照片中的男人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

    穿着军装戴着军帽,英武不凡。

    裴铮丞微微蹙眉,放下照片换衣服。

    穿上那件长袍,竟意外的合身。

    当裴铮丞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姑奶奶冲上前捧着他的脸,轻轻抚摸,泪水淅淅沥沥。

    “阿廷,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年轻,我都老了,老了……”

    “为什么等我老了才回来,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

    “你从没骗过我,你说会回来娶我,我就相信你会回来娶我,我一直等一直等……总算等到了……”

    姑奶奶掏出手绢擦干眼泪,笑得一张脸的褶子都开了花。

    她抓着裴铮丞的手,含情脉脉的望着他:“拜堂了。”

    拜堂?

    莫静宜转头看向堂屋中间的桌子,燃着一对大红烛,红烛前摆着一盘水果,一盘煮熟的猪肉,一盘枣子花生桂圆,而墙上贴着一个红红的囍字。

    这些东西姑奶奶一直准备着啊,就等阿廷回来了!

    裴铮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姑奶奶急了:“阿廷,你是不是嫌我老,不想娶我了?”

    “我不是阿廷。”

    “你真的不是阿廷?”

    “但是我可以带您去见他。”裴铮丞认真的说。

    “好,你带我去见他,我现在就要去见他。”姑奶奶拽着裴铮丞急匆匆的往外走,险些与提着菜篮子的白惠蓉撞到一起。

    白惠蓉看到身穿长袍的裴铮丞奇怪的问:“姑姑,这位是谁?”

    “他要带我去见阿廷,我去见阿廷了。”

    姑奶奶高高兴兴的回答。

    “阿廷?”白惠蓉见姑奶奶没空理自己,只能问莫静宜:“那人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莫静宜一手提着裴铮丞的衣服,一手抱着桂花栗子糕,解释道:“他是承允的妹夫,他爷爷生病住院了想吃桂花栗子糕,我就带他过来拿一些,妈,你和呦呦在姑奶奶这里多玩几天,我们先回去了。”

    她说完也急急忙忙的追出去。

    “好好照顾你姑奶奶。”白惠蓉冲着她的背影喊。

    “知道了。”莫静宜挥了挥手。

    呦呦坐在门槛上,小手捧着肉嘟嘟的脸,不悦的嘟囔:“妈妈不喜欢我了。”

    怪蜀黍抢走了他的妈妈,讨厌的怪蜀黍,可恶!

    ……

    姑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腿脚依然灵便,走惯了山路再加上心里急切,这一路走得格外的快,莫静宜险些追不上她。

    “你和阿廷是什么关系?”

    坐上车,姑奶奶才渐渐平静下来,仔细打量专心开车的裴铮丞。

    裴铮丞淡淡的回答:“我爷爷姓裴,名戎廷,字锦溪。”

    “爷爷,你爷爷?”姑奶奶大惊失色:“阿廷结婚了?”

    “我奶奶去世很多年了。”

    言下之意,没人可以阻碍他们再续前缘。

    姑奶奶就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座椅上唉声叹气:“唉……阿廷结婚了,他为什么不回来娶我呢?为什么不回来娶我呢?”

    “姑奶奶……”莫静宜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握着老人干枯得只剩一张皮的手说:“也许裴老太爷以为你不在人世了。”

    莫静宜猛地想起早上裴老太爷对她说的那些话,什么姓莫的没一个好人,还有什么女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两位老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待两人见了面,得好好解开这个误会才行,可不能再错过了。

    姑奶奶突然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抓着裴铮丞的胳膊喊:“停车停车。”

    车失控的在路上晃悠,裴铮丞立刻踩下刹车。

    “快送我回去,我要回家。”姑奶奶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莫静宜奇怪的问:“姑奶奶,你不去见你的阿廷了吗?”

    “不去了,见了还不如不见……”姑奶奶难过得抹眼泪,见到裴铮丞的时候是喜极而泣,现在却是伤心的泪水。

    等了一辈子的人,却等来一个他早已结婚生子的消息。

    支撑着姑奶奶一辈子的信念轰然崩塌。

    她的人生已经失去了意义。

    莫静宜劝解道:“姑奶奶,不管什么原因导致你和裴老太爷分开,我觉得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机会能见到故人就该去见一见,你年轻时候认识的人,有多少现在还有机会再见呢?”

    姑奶奶被莫静宜说动了心,她点点头:“到我这把年纪,也应该看开了,只要他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车缓缓驶出,承载着近一个世纪的思念,驶向一个未知的彼岸。

    姑奶奶嘴上说只是去见故人而不是恋人,但她在病房门口抓着莫静宜紧张的问:“我头发乱不乱,口红花了吗,衣服漂不漂亮?”

    那样子还真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去与情人相会。

    “姑奶奶今天最漂亮。”莫静宜把桂花栗子糕递给姑奶奶:“快进去吧!”

    “嗯。”姑奶奶点点头,挺直已经略微佝偻的瘦弱身板,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莫静宜跟在她后面,进去之后把贺承允和警卫员都叫了出去,然后关上房门,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两位分开七十年的老人。

    坐在长椅上,莫静宜的左侧是裴铮丞,右侧是贺承允。

    “你姑奶奶和裴老太爷认识?”贺承允好奇的问。

    “他们以前是恋人。”莫静宜忧伤的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分开了,姑奶奶等了裴老太爷一辈子,而裴老太爷……也许憎恨了我姑奶奶一辈子……”

    所以裴老太爷才不准你和裴铮丞在一起?

    这句话贺承允险些脱口而出。

    他吞下已经到嘴边的话,看看冷峻的裴铮丞,再看看伤感的莫静宜,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话音未落,就挨了莫静宜的白眼儿:“酸死了。”

    ……

    “嘿嘿,有感而发,有感而发。”贺承允看看时间,站了起来:“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好。”莫静宜站起身,凑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望。

    只见姑奶奶坐在病床边拿着桂花栗子糕温柔的喂给裴老太爷吃,吃到喜欢吃的东西,裴老太爷笑得很高兴,但姑奶奶却背过身偷偷摸眼泪。

    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应该相处还算融洽。

    直到贺承允催促,莫静宜才跟着他朝电梯走去。

    身后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转头看到裴铮丞,她并不惊讶。

    贺承允回头看了裴铮丞一眼,搂着莫静宜的肩在她的耳畔低语:“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莫静宜摇摇头。

    “告诉他吧,有问题一起解决。”

    “我再考虑考虑。”

    “嗯。”

    看着前面亲亲我我的两人,裴铮丞的眉头紧蹙,冲上去将贺承允推开,然后把莫静宜收入自己的怀中。

    他厉声提醒:“你们已经离婚了,应该保持距离。”

    醋坛子打翻了!

    贺承允唇角抽搐,哂笑道:“妹夫,难道你和我的前妻不应该保持距离?你抱着我的前妻又是为什么?”

    这一声“妹夫”极具讽刺意味。

    是啊,她怎么忘了,裴铮丞的妻子是贺承思,不是她!

    莫静宜在裴铮丞亮锃锃的皮鞋上狠狠踩了一脚,然后站到贺承允身旁。

    两人有说有笑,不理会裴铮丞,而裴铮丞走在他们的后面,一脸阴云密布。

    医院附近有一家泰式餐厅,莫静宜最近特别喜欢吃酸辣的东西,冬阴功汤一上来她就喝了两碗。

    酸辣的东西果然有用,喝下去也不想吐。

    虽然怀孕的时间不长但她害喜的症状却很严重。

    吃不下,睡不好,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

    小圆脸有朝锥子脸发展的趋势。

    贺承允把虾壳剥了放在她的碗里:“别光喝汤,吃点儿菜,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谢谢。”

    莫静宜感激的冲他笑了笑,夹起虾肉放嘴里。

    泰式的烤肉莫静宜也很喜欢吃,酸酸甜甜特别对胃口。

    裴铮丞慢条斯理的吃饭,眼角的余光总在莫静宜的身上打转。

    看她伸筷子去夹椰浆咖喱鸡,他也伸出筷子,把莫静宜看中的那块鸡肉夹起来放到了嘴里。

    动作之快,莫静宜都没反应过来,她看中的鸡肉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又向另外一块鸡肉发起进攻,这一次又被裴铮丞抢了先。

    一连几次都没夹到东西,莫静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裴铮丞在捉弄她。

    “你有病啊?”

    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干这种事,真是幼稚得可笑。

    裴铮丞冷睨她一眼,似乎很满意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盛了一碗冬阴功汤,慢慢的喝起来。

    “你爷爷就交给你了,我和承允吃了饭就带姑奶奶回去。”莫静宜一拍脑门:“糟糕了,姑奶奶还没吃饭呢!”

    “她现在恐怕什么都吃不下。”贺承允想了想说:“待会儿给姑奶奶打包一份海鲜炒饭回去。”

    “好,也不知道姑奶奶喜不喜欢吃海鲜炒饭。”莫静宜叹气:“姑奶奶最喜欢吃的是桂花栗子糕,估计过了今天,也不会喜欢了。”

    说到底,姑奶奶吃桂花栗子糕只是怀念恋人的一种方式,吃了这么多年,再喜欢也该腻了吧!

    怀念了那么多年的恋人也可以放下了。

    ……

    莫静宜很担心姑奶奶的身体,吃了饭她就匆匆忙忙的往回赶,贺承允留在餐厅等打包的海鲜炒饭。

    默不作声的裴铮丞走在她的身旁。

    她快他就快,她慢他也慢。

    回到病房,不见姑奶奶,莫静宜着急的问警卫员:“我姑奶奶呢,我姑奶奶呢?”

    她担心姑奶奶想不开,更担心老人家心脏受不了。

    “我在这儿,静宜,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担心我老太婆心脏病发作啊?”

    姑奶奶端着一盘柿子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神色如常,眼睛虽然红红的,但看不到那种生无可恋的绝望。

    莫静宜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姑奶奶,你肚子饿不饿,承允给你买了海鲜炒饭,很快就回来。”

    “我不饿。”

    姑奶奶端着柿子走到裴老太爷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剥柿子皮。

    柿子很软,有黄澄澄的汁流出来,流到姑奶奶干巴巴的手上。

    裴老太爷竟抓住姑奶奶的手,笑嘻嘻的抿去柿子汁。

    “你这死老头子,老不正经的东西。”

    姑奶奶又羞又恼,推开裴老太爷的手。

    “素音,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想浪费吗?”

    才做了手术的裴老太爷容光焕发,喜气洋洋的样子瞬间年轻了几十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坏心眼儿,还当我是小姑娘呢?”姑奶奶手叉腰,瞪着裴老太爷,重视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静宜默默的退出了病房。

    谁没有年轻过呢?

    年轻的时候,两位老人也有很甜蜜很浪漫的时光吧!

    蹉跎了一生剩余的时光有彼此为伴,此生也了无遗憾了。

    裴戎廷不记得自己的孙子,也不记得自己的儿子,却记得莫素音。

    记得在杏花盛开时,穿着一袭水蓝色学生服,剪着齐耳短发,撑着油纸伞,走到他面前笑容腼腆的女学生:“裴老师,下雨了,您没带伞吗?”

    温婉的吴侬软语,像涓涓的流水洗涤了他的世界。

    “莫同学,你怎么还没回家?”

    春天的雨就像烟雾笼罩着一座江南小城。

    杏花春雨,小桥流水,身穿中山服的裴戎廷英俊挺拔,气度不凡,他撑着油纸伞,衣服湿了一半,而伞下的莫素音却被他保护得很好。

    她才十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含羞带怯的望着她仰慕的裴老师,唇畔的绽放了一朵如花的笑靥。

    一把伞,两个人,越走越近。

    十五岁的莫素音便与裴戎廷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爱情的宁静总是暂时的,莫素音刚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裴戎廷便要去前线了。

    十八岁的时候,她被家里逼婚,他回来过一次,有任务在身,待了短短两天时间便要走。

    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她放不下家中多病的母亲,年幼的弟弟妹妹,她拒绝了。

    分别时,裴戎廷信誓旦旦:“等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娶你。”

    这一等便是七十年。

    如果莫素音知道等待如此的漫长,她一定会跟裴戎廷一起走。

    只要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刀山火海,她都愿意跟他去。

    再见面,恍如隔世,当年的翩翩美少年已经是垂暮的老人。

    饱经沧桑的脸不复当年意气风发指点方遒的傲然,但那双温润的眼睛,还是她最爱的模样。

    看着姑奶奶和裴老太爷,莫静宜又相信爱情了。

    ……

    入夜,贺承允送莫静宜回家,两人站在门口说话,白惠蓉披着大衣从房间里走出来,沉着脸,好像心事重重。

    莫静宜诧异的问:“妈,你们也回来了啊?”

    “嗯,不放心你姑奶奶。”白惠蓉走到门口望了一眼:“你姑奶奶呢?”

    “还在医院,陪着她的朋友。”

    “能再见面确实不容易,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白惠蓉了然的点点头。

    莫静宜进了屋,贺承允还站在外面,准备打个招呼就离开。

    “小贺,你怎么不进来?”白惠蓉奇怪的问。

    “我就不打扰了,我去住酒店。”贺承允老老实实的说。

    “住什么酒店,快进来。”白惠蓉旧话重提:“你们什么时候复婚?”

    “妈,我和承允应该不会复婚……”

    “不复婚孩子怎么办?”白惠蓉一声怒吼,吓得莫静宜抖了抖。

    她小心翼翼的说:“呦呦我们可以照顾,不需要……”

    不等莫静宜说完白惠蓉抢白道:“我不是说呦呦,我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准备要了?”

    莫静宜下意识捂住腹部,她就知道瞒不过自己的妈妈。

    “妈,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你这几天吃点东西就吐,妈也是过来人,难道这还看不出来?”

    白惠蓉一屁股坐沙发上:“你们也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开个家庭会议。”

    莫静宜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坐在距离白惠蓉两米远的沙发角,贺承允则坐单人沙发。

    “这孩子怎么办,生还是不生?”白惠蓉盯着莫静宜和贺承允,严肃的问。

    “我要生。”莫静宜斩钉截铁的回答。

    白惠蓉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好,要生就赶紧复婚。”

    “妈,我……”

    “你什么你,不复婚就不许生!”白惠蓉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看着贺承允:“难道这孩子不是小贺的?”

    由于紧张加心虚,莫静宜的心脏砰砰乱跳。

    暗暗叫苦,如果她说不是贺承允的孩子,妈妈一定会让她把孩子的爸爸带回来。

    她如果把裴铮丞带回来,呦呦万一说漏嘴,把裴铮丞和贺承思结了婚的事说出来,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保不住。

    妈妈恨透了第三者,绝对不允许她做第三者,说不定会以死相逼。

    莫静宜紧紧攥着大衣边沿,手背青筋突兀,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贺承允猛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妈,你想太多了,孩子是我的。”

    白惠蓉狐疑的问:“真的是你的?”

    “真的是,你就别操心了,我和静宜很快就会复婚,你放心吧!”

    贺承允一脸的真诚:“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分开这段时间,我和静宜都意识到彼此的重要,我们打算重新开始,希望妈给我们一些时间。”

    “你们年轻人也真是的,就喜欢瞎折腾,我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儿睡。”

    白惠蓉这才放心的回房间。

    “谢谢你承允。”

    听到关门声,莫静宜才抽回自己的手,压低声音向贺承允道谢。

    “和我还客气什么,刚才我胡说八道,你别生我的气才好。”贺承允认真的说:“刚刚看妈脸色不对,我怕她打你,只能那么说。”

    “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莫静宜点点头,站起来:“去房间再说。”

    ……

    两人进了房间,关起门说话依然将声音压得很低。

    莫静宜盘腿坐床上,抚摸自己的腹部:“其实我今天很想告诉铮丞我怀孕的事,可是我担心他会拉承思去引产,那样太残忍了。”

    “谢谢静宜,也难为你这个时候还在为承思考虑。”贺承允感激不已。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照顾我和呦呦这么多年,我不能为了自己去害你妹妹啊,那岂不是恩将仇报!”莫静宜叹道:“孩子是无辜的,快四个月了吧,已经有手有脚了……”

    贺承允点点头:“嗯,我记得呦呦四个月的时候去做B超,已经能看出人样了。”

    “后天我要去医院做检查。”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可以的,你回滨城吧,该忙什么忙什么。”莫静宜摇摇头。

    “静宜……”

    “嗯?”

    贺承允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请你以后把承思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莫静宜苦笑连连。

    “不,我觉得很快了,今天看铮丞的表现,他是不会再放开你了。”

    “是吗?”她心里也没底。

    贺承允严肃的说:“说句不厚道的话,我知道他和承思过不了多久,承思被惯坏了,根本不听劝,我不希望她把孩子教育成她那个样子,孩子由你和铮丞抚养,我觉得对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我相信你会爱承思的孩子。”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最要紧的是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不能又让你喜当爹吧?!”

    “有什么关系,我无所谓。”

    “可是我有所谓啊,我不想再麻烦你了……现在这种情况,我又不能告诉我妈孩子的爸爸是谁,我妈若是知道我当第三者,非宰了我不可。”

    莫静宜唉声叹气,皱眉不展。

    “就说是我的没关系,你带着呦呦跟我回滨城,让妈就留在这边照顾你姑奶奶,山高皇帝远,妈也管不了你。”

    “也只能这样了,不然和我妈住一起容易露馅儿,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莫静宜最终接受了贺承允的建议,回滨城,先瞒过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