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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右手端着一把外表涂漆的步枪。
虽然他没有摆出准备射击的姿势,但是他握枪的神态并不轻松。他的枪口瞄准了站在我身前几步的山姆。
他正好站在圆弧形的灯光外缘,而我则还站在阴影当中。
“我想你们最好都仔细听,尤其是那些想回家的人。”
我说:“这关乎到接下来所有人的生死。”
“是的,这点我可以作证,我不认识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山姆在一边接话,他孔武有力的造型让许多人信服。
“等等。”
说话的是个头发染成黄色的非主流男生,我认识他,他叫顾明,家里开厂子很有钱是个典型的富二代,整天不思进取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一年前刚上大四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架,起因是我怀疑他偷了我的钱,尽管没有明确证据,但我知道就是他干的,我们从此就有些互相看不顺眼。
他回嘴道:“嘿,小伙子,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内裤反着穿的超人?”
他的话引起人群中一片沉闷的低笑,让我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但我按捺住了冲动的情绪,把电话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大体描述与雷森告诉我的相似,尤其是手提箱的那部分我更是着重描述,起初还有人在讪笑,但当我说完后,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是糊弄人的!”顾明率先发言,他恶狠狠地站了出来,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变形,竟然是我的同学第一个出来反驳我,这让我心底一寒。
“对,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高瘦的男子轻蔑地迎合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哗众取宠可以收获尊重的话,那么你就错了!”
“好,既然这样你为何不看看那钥匙孔呢?”
“啊哈!不用看什么莫须有的东西,我知道钥匙就在你身上,你最好赶紧交东西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顾明露出套在犬牙上的牙箍,淡黄色的浓稠痰液飞溅,那声音委实愚蠢、而且邪恶。
两个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穿着印有相同“黑白闪电”的短袖T恤,长得很好看的女孩急忙闪避开他。
“什么?”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故-意-藏-钥-匙!”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每说一个字我都感觉自己好像矮小了一分,愤怒几近压缩成了实质,堵在我的心口发蒙。
“我发誓我没有骗你,我们不可是同学,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私藏?”我觉得自己要被气疯了,每一个子牙缝里蹦出来的,因为不敢保证我能控制得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顾明用最神圣、宛如法庭上审判犯人的语气指着我的鼻子说:“完全有可能,你想独吞,对不对?以此为要挟胁迫我们付出金钱、地位、甚至肉体!你是个变态独裁者,最令人跟瞧不起的远古臭虫!”
我不自觉的发出野狼般的哀嚎,这太荒谬了!我感到一股寒流窜过我的脚底,直击我的心脏。
顾明依旧发狂似得狞笑着,就像是中世纪烧死女巫的传教士、刽子手,他此刻的眼神闪动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更不可思议的是大家居然真的相信了这番说法!
人群立即出现骚动,发福男人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大个子把背后的女人藏在人群中,很多人看向我的眼神宛如观赏魔鬼。
你们都疯啦!我脸色苍白地叫喊道,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我真傻,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解释,而是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说服自己不去相信希望破灭的理由。
人们总是下意识地否定他们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就像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你也没有法子治好装疯的傻子。
顾明的大臭嘴还在一开一合,但说的是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那一刻我仿佛被世界所抛弃,我木然地环视人群,看到的确是一幅幅冷漠如埃及雕像的面孔,在电筒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对不起。”程云飞走过身边的时候悄悄说了一句,我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他,他低头看着我的手,我慢慢地松手,五指无力地滑下去。
他只有一脸愧疚地微启嘴唇。随即退步融入到的人民的汪洋中去,恍惚间我好想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的嘴唇不住地颤抖:“……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那是世界上嘴罕见的珍宝,我痛苦的看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程云飞、戴嘉、韦艺博、蒋静雁、李红叶、吴鑫月……我觉得自己是在看某种视觉效果极棒的黑白电影,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大个子刚要犹豫着说些什么,就被他的妻子一把拉住,那个女人用手肘紧紧扣住大个子的手腕,同时恶狠狠地盯瞪了我一眼,像是要驱散什么骇人的瘟疫。
“辅导员?你呢?”我绝望的问,那个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的辅导员正低着头玩弄劳斯莱斯的车锁,没有吭声,但他显然无心。
我想我此刻好像化身美杜莎,被我注视到的人无一不僵硬住身体,要拿面无表情做挡箭牌,好挡住我那张因哀求而变形的脸。
“我明白了。”我想笑,又想哭,哽咽的泪珠堵在嗓子眼里,冒出的是一种怪异的声响,偌大的甲板死了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的怪笑在回荡,把心智不健全的小孩都吓哭了。
我没有继续,因为给我知道不管是哪里必定都是一排无情的眼睛,除了望什么也不会做。
同学友谊?诚信助人?人性本善?
放他妈的狗屁!
人性赢了,我输了。
顾明拉皋声音,眼里带着血丝,他浑身上下充斥着拿破仑凯旋而归时的荣耀感。
“快交出来!”他的声音近乎尖叫,手里抓着胡乱挥舞。
“难道就没有一个聪明人吗?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家人、孩子想想,你们就是不愿意相信,逃避是没有用的,你们都不懂吗?我们只有团结一致才能逃—————”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的打断了,顾明宛若狂舞的疯子一把把我按倒在地,我挣扎着一拳打在他丑陋的鼻子上,发出“咔嚓”的一声,滚烫的鼻血狂喷。
他的鼻梁断掉了,碎骨渣滓插在咽喉里,疼痛让他发出恐慌与嫌恶兼有的一声惊叫,蓦地把手将回落,反弹到地上,锵——锵——锵——我傲慢的对他狞笑,牙齿闪闪发亮。
五六个年轻人见势不妙围拢过来,他们互望了一眼死死卡住我的手脚,两只手抵住我的肋骨,我拼命大叫,换来的却是一阵拳打脚踢,皮鞋用力撞击我的眼角,一击直拳打中我的下颚,让我痛不欲生。
这顿打使我眼神恍惚,几乎要昏了过去。
顾明擦掉脸上的鼻涕和脓血,站起来死死抓我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搜索我身上的东西,士力架被扔在地上随脚踩成烂泥,两节电池被找出抛到大海里去。
我仓促的瞥见他那双微凸的死鱼眼,就像个血腥的保龄球,时髦的发辫乱作一团,人们磨蹭着脚喘息,用手捂住小孩的眼睛,“血……可怜”他们低低迎合。
“你这只可笑的猴子。”我头晕眼花,依旧说出了口。
代价就是肚子上狠狠地挨了一拳,先是整块的麻痹感,然后我感到腹部一阵剧痛,鲜血自我的衣缝间流出,滴答滴答落在地上,那是我的血吗?我意识模糊,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如火似冰,我纳闷地想会不会流血致死。
我笑了笑继续嘲讽,任凭血沿着嘴角流到脖子里。
“那是你母亲教你的吗?哦?真像个娘炮,看来这上有少了一个灵魂!你听见了没?也许你根本不是男人?”顾明听见了,他红着眼睛冲想我,想踢我的腿,将它剁烂直到血液溅射出来!
“哪个贱人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孬种?是你妈吗?留点口水等着生下一胎吧!”
我转动了枪械的保险,在寂静的耳鸣中,上发条的咔咔响声听得一清二楚,我感到手枪在发烫,好像是活的它是活的,它有感情,渴望复仇,而如果射出那枚子弹,他就不会只是咧嘴笑那么简单了,但我别我选择,你看,你就要死了,却无能为力!你能感受到他打你的样子吗?就像一辆大卡车碾过你的脑壳,脑髓和脑浆从两耳喷出,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