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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毓敏抬了抬下巴,示意贺知春朝左边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簪着牡丹绢花的年轻妇人在众人的拥簇之下走了过来。
她的身量颇高,眉眼之间给人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贺知春又瞧了瞧站在她身侧的晋阳,有些恍然大悟。
这个贵妇人应当就是今日的主家长乐公主了。
而在长乐公主左侧,站在一个穿着杏色襦裙的夫人,她的眉目之间带着厉色,看起来便不好相与,应当是城阳公主。
长乐,城阳,晋阳,平遥,衡山公主是陛下的五个嫡出的公主,那权势派头与寻常的公主自然是大不相同。
其中长乐公主嫁回了国舅家,城阳公主则是嫁给了蔡国公次子。
贺知春想着,若是知秋不是有那什么破命格,应当也同这些公主一样,受着万千宠爱长大,然后嫁给功臣之后吧。
晋阳一瞧见贺知春,骄傲的抬了抬下巴,说道:“阿姐,你瞧,这就是那个欺负我的南蛮子。你不知道,南蛮子连下了马车要换软轿进二门都不知晓,长成这样还敢叫阿俏,真是天大的笑话。”
晋阳的话音刚落,平遥的脸就红得要滴出血来,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死命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她当初就是不知晓,闹了大笑话。
贺家在岳州的府邸小得很,哪里用得着软轿,从角门进来没几步就到了她们住的院子了。
贺知春瞧着来气,都被指名道姓的叫了,她还是规规矩矩的上前见了礼。
她问过安,便笑意盈盈的对着晋阳说道:“公主说得是呢,这长安城中就是讲究,进了府还要坐轿子,我们家在岳州就没见过这样的规矩。”
晋阳一听,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她身旁的高糯则是担忧的看着贺知春,岂料贺知春话音一转,“我们下了马车之后,会再换一辆轻便的马车,在府内行驶,不然若是抬轿的话,走到屋内,怕是天都要黑了。”
“你吹牛!”这人脸皮也实在是太厚了吧,谁家有这么大啊,还用马车呢。
贺知春摇了摇头,“乡间房地不值银钱,倒是让公主见笑了。”
晋阳还要说话,却被长乐公主拦住了。
晋阳年少不知事,她还能不知道?这岳州怕是大半个都被贺家圈了地。就像是清河崔氏,你踏进了清河地界,那就进了崔家门呢!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长乐公主看了贺知春一眼,淡淡的说道。
贺知春心中叹了口气,骂了个晋阳,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来了一窝。
“不敢当,阿俏不过是性情耿直爱说实话罢了。”
晋阳公主心知光凭一张嘴说不过贺知春,索性不说了,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便率先进了堂中寻了自己的位置跪坐了下来。
如今还冷得很,让所有人都坐在外头显然不现实,那些年长一些的贵夫人们早就已经入坐饮茶了。
贺知春在仆妇的引领之下,进了屋中,她的坐次及其靠后,几乎已经快要门口了,外头的寒风吹了进来。
晋阳公主高高在上,像是在看她的笑话一般,引得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贺知春抬头看了一眼贺知秋,只见她满脸的担忧,想必当年,晋阳也曾经这样给过她下马威吧。
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若是不懂得宴上的规矩,是极容易出丑的,而作为贵女,若是丢了这么一次脸,日后想要融入勋贵之中,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毕竟大家都是面子情,判断一个人的品行多依靠初见的情形,哪里有那等心思去看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贺知春抬脚入了门,她的裙角被冷风微微扬起,像是一朵飘忽的云,压在腰间的环佩可爱的晃动着,却并没有发出任何不雅的声音。
一进屋,阮麽麽便替她取了身上的披风,齐整的挂在自己的臂弯之中,而木槿已经将一个银制镂着蝠纹的暖炉稳稳地放在了贺知春的脚旁。
她跪坐着,脊背挺得直直的,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更加没有出现晋阳期待的衣角扫到桌上的杯子之类的事。
即便是最严苛的麽麽都没有办法挑出一丝的错处来,她的每一分动作都恰到好处,却带着一分雅致与洒脱,一点儿都不刻板。
贺知春远远看去,只见崔九的母亲郑氏端起手中的茶盏,望着她笑了笑。
贺知春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她想必已经看出来,她不论是习惯还是动作,都是清河崔氏的风格。
其实这套规矩,还是上辈子郑氏手把手教她的,只是这辈子,便是崔家人也只当是因为崔斗的缘故。
晋阳瞧着有些恼,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同样是从岳州来的,贺知春与贺知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不明白的是,其实上辈子贺知春也闹过许多笑话,但她却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是天大的过错,也并没有因此便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只不过是出身和受到的教养不同罢了,她若是从小就学,一定不输给任何人,再说了,你们咋不比爬树呢?
晋阳朝着门口站在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见了,赶忙取了一个玲珑的铜盆,端了一盆羊乳上前。
这铜盆甚小,如是不注意瞧,还只当是一碗用来饮的羊乳。
只是这是盆,并非是碗。
贺知春想着,淡然的伸出了她的手,在盆中轻轻的洗了洗。
一旁的木槿则拿了帕子轻轻的给她擦拭干净了,“还请姐姐再给我家小娘上一盆清水,小娘通常都是用羊乳之后,再用加了花露的清水净手。”
她说着,还拿出了一个小玉瓶,里头装着花露。
不就是装么?当谁不会似的!我家小娘用金盆洗都洗得起!
晋阳公主还要闹,长乐公主却是有些恼了,一把拉过她来说道:“晋阳莫要胡闹了,这次你让父皇丢了脸面,他正恼你呢。这贺知春的教养出不了错,你看到她身后的那个麽麽了么?一开始我没有认出来,那竟然是当年母后宫中的阮麽麽。”
“这些规矩苦练三年自然就会了,可是有些东西,却非一夕之功。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