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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一千零五年三月二十一日,春分,天朗气清,和风送爽,钦天殿硕大的挂历上清晰标注,宜嫁娶,宜动土,宜祭祀,宜宰牲……
总之,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十里红妆熏燃半边天,太阳拨开几片棉花白云,冉冉高升,撒着花瓣的宫女们面颊绯红,敲着鼓锣的仪仗队分列两侧,兴致高昂,随节奏晃首。
宫门口,数辆大红顶轿见首不现尾,打头的是八抬大红轿,微风调皮,轻起凤帘,红衣遮面的新娇娘,若隐若现。
鼓乐声立即抬了音量,跟在十六位水灵的丫鬟后面,一路到了东宫。
东宫门口,人数不多,各个身份尊贵,年轻一辈的自中间哄笑着拉出一人,剑眉凤目,鼻梁高挺,薄唇含着咸淡适中的笑,鲜红竖领喜服,一条两爪金龙栩栩如生,衬的他身形修长,愈加高贵俊朗。
“快踢轿,将你的美人娘子带出来,大家伙瞧瞧!”
此一人是怡王府世子,唐瑶的兄长——唐傲,眉眼尽显放荡不羁本色,如他的名字一般,桀骜不驯。
“啧啧……品茶论诗,流席散宴,世子见的次数可少了?”
唐傲微微斜了眼这位与唐誉长的三分相像,皇子排名唐誉之上的睿王唐睿,随意道了句,“本世子没见过一身红装的不成吗?”
太子唐誉拨开两人,往前郑重的踢了两下轿,宫人挑了帘子,接迎出准太子妃,将她的手置于太子手中。
两只同样温暖的手相互交握,自这大红绫罗地毯上缓缓而进,踏入正殿的门槛。
喊礼官三拜之声响彻整个东宫时,一方四人大红轿由东宫后门而入,一路往偏僻无人的西院抬去,侧面一位抿唇的婆子,身后跟着两个恭顺的侍女,以及两个侍卫。
按着大夏传统礼俗,与正妻同日而进的侧室,没有拜堂资格,以免掉阶主母威严。
是以,牧景被搀下轿,透过眼前薄薄一层喜纱,敛了门上一块新题匾额“落景轩”。
由门而入,布置也是喜庆,桌上绑着红丝带的小酒壶两旁各置放一精致青花杯盏,四周放有四方碟子,里面盛着红枣,桂圆,花生和葵花籽。
牧景坐在柔软的床上,床里侧是两床叠放整齐的棉被和两套绣有并蒂莲的枕头。
屋里瞬间沉寂下来,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进来一二十出头的女侍,对着牧景垂顺的拂了礼,不低不高的声音漂浮于空气中。
“侧妃娘娘,奴婢是殿下身边的宫侍采荷,殿下说,今儿个乏了,不想挪步,盖头,您可以自己掀,若您饿了,现下就可传膳。”
牧景拿下薄纱盖头,周到的含笑,“有劳了!”
采荷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进来几人,手中端着味道不错的佳肴,轻声摆上,而后退下。
牧景起身,见足有六道菜,一人恐难以用完,抬眸轻语,“厉嬷嬷,轻夏,轻雪,一起坐吧,你们也一日未用膳了!”
“奴婢不敢!”三人低头回应。
“无碍,今儿个无人,不必介怀这些礼数,都坐吧!”
她率先坐下,礼数这东西,做给别人看完之后了无用处,何况,自己吃,别人看着,怎么都不舒服。
三人见她还在盯着自个儿,异口同声道了句“谢娘娘赏赐!”相继落了坐。
轻夏不动声色的看了牧景几眼,埋头用饭。
饭后,牧景褪了红衣,抬腿进入一方不大不小,够一人坐下的浴池中,挥退了意欲帮她擦洗的轻雪。
太子新婚燕尔,牧景也不是正妻,不用晨昏定省,又得了太子之命,半月之内不必前去主院问安。
然而次日,牧景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关于轻夏。
彼时的她正一路跟着步履匆匆,停在东宫膳房后面堆落柴草之地的轻夏,只见她微微弯身,刨开地上枯朽的木屑,掏出一个小瓷瓶装了些什么东西进去,而后起身,绕到膳房门口。
“星儿姑姑,奴婢是侧妃身旁侍候的轻夏,娘娘命奴婢讨几片姜祛火。”
唤作星儿的姑子正检查新运来的几框蔬菜,闻言,摆手示意身边的人进去拿给她。
轻夏得了姜片,感谢一声离开,又沿路,用帕子捧了些这个季节绽放灿烂的桃花,回到落景轩小厨房。
动作干净利落的清洗了桃花和姜片,放在石锅中,倒上水,生了火,而后掏出瓷瓶,几只白胖胖的小虫子由瓶口滑落,掉入水里。
牧景踱步而入,踏出些脚步声。
轻夏听闻,立即转过身站起,“奴婢见过娘娘!”
“无需多礼,轻夏可是生病了?”
“劳娘娘记挂,奴婢没有生病……”见她视线落在身后慢慢沸腾的石锅中,解释道,“这是为娘娘熬制的!”
牧景狐疑,自己并不曾生出火气啊!
“奴婢昨儿见娘娘脸上有蜕皮迹象,就知这不是娘娘本来容貌,是以奴婢想帮一帮娘娘,桃花和木虫加上生姜煎服三日,娘娘的脸就可完全恢复。”
牧景仔细的打量她,启唇道,“莫非宫中女子都如轻夏这般深藏不露?”
“扑哧……娘娘严重了,奴婢进宫前,家父是合安县郎中,故而识些药理罢了!”
“内务府总管说,轻夏是去年未选中的秀女,可我不解,如轻夏这般的都选不中,后宫的娘娘们该是怎样的天仙尤物啊!”
轻夏眼中闪过心虚,垂眸低声道,“奴婢不愿步入后宫,因而动了手脚,选秀前日,喝服凉水掺地藓,激生满脸疹子。”
牧景瞪大眼睛看她,许久问出两个字,“为何?”
轻夏“咚”的跪地,眼眶泛着微红,令牧景措手不及,赶忙扶起她,“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
“求娘娘三年后许奴婢自由身,好让奴婢出宫,为家父报仇!”
牧景诧异,“到底发生何事?”
轻夏扶她坐下,蹲在她膝前,娓娓道来,“半年前,奴婢与家父在合安山上采药,不想遇上几个土匪,言说绑了奴婢做压寨嫂子。
家父情急之下带奴婢奋力逃跑,却没能躲过,便用镰刀使劲向他们砍去,拼命保护奴婢,深受重伤。
恰此时,山下停下一队车马,几个官爷上山小解,吓退了土匪,可家父已然阖目长逝。
几位官爷帮忙埋了家父,问清缘由后,建议奴婢进宫,奴婢方才晓得那些车马上都是入宫待选的秀女。
可进宫后才明白,官爷只是好心为奴婢谋了去处,一旦入了后宫,便等同终身监禁,再无法了却夙愿,令家父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可万一三年后,那帮土匪逃窜,这仇如何报得?”牧景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