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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杏住在总督府客院,院内靠墙种了一棵金桂,有些年头了,树干上突出许多瘿瘤,虽已深秋,却因天气和暖,开了满枝嫩黄的桂花,秋风一过满院芬芳。
林杏坐在树下的板凳上,指挥着树上的旺财摘桂花:“你手边儿上那枝开的好,再过去点儿,你猪啊,不会往上在爬点儿。”
旺财都快哭了,骑在树杈上,一手死死攀住一颗粗壮的树枝,另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往林杏说的方向够了够,没够着,一阵风刮过来,树杈跟着摇晃了两下,吓得旺财差点儿尿裤子:“林,公,公,奴才怕高,您就饶了奴才吧,一会儿让总督府的小厮过来帮忙。”
林杏翻了白眼:“你下来,咱家自己上去,不就摘个桂花吗,怎么跟上吊似的。”
“别,别,奴,奴才不怕了,奴才这就摘。”林公公可是万岁爷的心尖子,这要是爬上来摔个好歹儿,自己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手抖的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够了几回,终于够到了林杏说的那个树枝,也不管了,咔嚓直接撅折插在背后,从树上刺溜滑了下来,落了地儿,腿儿还打晃呢,小脸煞白,生怕林杏在让他上去摘花,忙道:“那个,我去灶房给公公做桂花糕去。”一溜烟跑了。
小丫头捧着茶过来:“公公吃茶。”
小丫头叫桂儿,长得小鼻子小嘴儿大眼睛,跟漫画里的小姑娘似的,林杏挺喜欢逗弄她,接茶的时候顺道拉住她的手摸了摸:“桂儿啊,回头跟哥哥回京玩去吧,哥哥带你逛前门大街,什么好玩儿的都有,热闹着呢。”
桂儿没什么反应,只是平着口气道:“桂儿哪有那样的造化。”瞥眼见月亮门站着的人,忙退到一边儿:“婉姑娘。”
林杏挑眉往月亮门看了一眼:“婉姑娘倒不嫌闷得慌,大白天还戴着个帷帽,也不怕喘不上气儿憋着。”
林杏一提这个,正戳中婉婉的痛处,她走了进来,死盯着林杏的脸,日头从桂花影儿里落下来,是一张万分熟悉的脸,不是她,自己何至于遮遮掩掩,不是她,公子又怎会让自己替代她回宫伺候狗皇帝。
隔着重重轻纱,林杏都能感觉到她的恨意,这哪儿是妹子,简直比他娘仇人还仇人。
“婉婉自幼在大公子身边儿长大,蒙大公子呵护,不曾受过一丝委屈,公子常说婉婉心性纯良,婉婉听人说,皇宫里是人吃人的地儿,婉婉去了哪有命在,姐姐当真忍心吗,婉婉可是姐姐的亲妹子,小时候,姐姐说过会照顾婉婉一辈子的。”
林杏在心里冷笑,这白莲花演的也真够假的,合着,她心性纯良看,禁不住宫里的尔虞我诈,她姐姐就活该赴死,这心比墨汁都黑,。
笑了一声:“婉姑娘这是听谁胡说的,宫里好着呢,皇上年轻有为,俊美多情,若论长相,比状元郎也不差什么,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和气,见了咱家都是笑模笑样儿的,不是拉着唠嗑就是赏东西,底下当差的就更好了,都是苦里头奔出来的人,心善呢,便是有了点儿小错儿,也没说捏着不放的,睁只眼闭只眼就都过去了,更何况,姑娘进宫可比咱家当初舒坦多了,咱家进宫的时候,可是在洒扫处刷了两年马桶,不瞒姑娘,如今咱家闻着自己身上,还有那么股子屎尿味儿,姑娘不信过来闻闻。”说着她跟前凑了凑。
白莲花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姐姐好歹是前朝公主,怎么能当这样脏污的差事。”
前朝?林杏嗤一声笑了:“如今大齐国都两百年了,前朝早淹在风沙里,望都望不见了,如今国泰民安,天下承平,谁还记得前朝的事儿,就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前朝公主,尊贵无双,怎么甘心给杜庭兰当房里的使唤丫头,脏污的差事?好妹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这脏污差事的人该是你吧。”
“你知道什么,公子身份尊贵。”白莲花显然气的不轻。
林杏挑了挑眉:“或许咱家在宫里尊贵人儿见得多了,没觉着总督公子有什么稀罕的。”
白莲花哼了一声:“总督府算什么,公子……”忽然见杜庭兰从外头进来,急忙住了嘴。
杜庭兰皱了皱眉:“客院人多事杂,婉婉在这里不妥。”见她不动,脸色一沉:“我的话都不听了?”
白莲花一福:“婉婉这就去。”瞪了林杏一眼匆忙走了,显然极怕杜庭兰,亏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前朝公主,在杜庭兰面前,怎么一点儿公主的架子也端不起来,倒是指责自己的时候挺有气势。
杜庭兰伸手从她帽子上摘了一片桂花叶拿在手里,打量林杏一遭柔声道:“这太监的衣裳着实不好看,我已吩咐给你置办衣裳首饰,等婉婉走了,你就能换上女装了。”
说着轻笑了一声:“想当日在状元楼你打扮成个小丫头,都极为好看,倒让我更为期待,不过,有件要紧事儿却要问清楚,婉儿可曾侍寝?”
林杏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不用说,就白莲花那个德行,这俩人孤男寡女天天在一块儿,没点儿奸,情,实在说不过去,估计早就睡一块儿去了,变态这绿帽子戴的真叫一个结实。
眼珠转了转:“莫非状元郎心里舍不得婉婉妹子了。”
杜庭兰看了她半晌儿:“我心里装着谁,难道婉儿还看不出来吗,却还说这样诛心的话作甚。”
诛心?你他娘有心吗?
“婉婉虽在我身边伺候了几年,却并非房里人,婉儿这般疑我,倒让我心里有些欢喜了,我只当你这些年忘了我,却原来心里还是有我的。”
林杏抬头看着他:“她在你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你们之间还能清白,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杜庭兰俊脸微红:“婉儿莫要说笑,府里事忙,哪有这样的心思。”
林杏目光闪了闪:“若我侍寝过又当如何?”
杜庭兰脸色一僵:“婉儿哄我的是不是,若你侍过寝,又怎还会是太监身份。”
林杏点点头:“我的确不曾侍寝。”见他眼里不容错辨的惊喜,林杏心里暗暗冷笑,果然,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
“庭兰哥哥,我瞧着婉婉妹子不大乐意进宫呢,这事儿非同小可,若戳穿了,只怕会牵连你我。”
杜庭兰低头看着她:“你放心,此事我会安排妥当,你安心在我身边儿,我们以后长相厮守,婉儿这么聪明,也能帮帮我,婉儿过去不是很大胆吗,怎么如今胆子反而小了。”说着,伸手搂着她,低头要亲她。
林杏瞥见月亮门那边儿花木摇动,隐约透出一角轻纱来,忍不住冷笑,身子一软,靠近杜庭兰怀里,仰着头让他亲了一下,余光瞥见那边儿花枝落地,暗暗好笑,推开杜庭兰:“旺财要回来了,让他瞧见可不得了,你我来日方长。”
杜庭兰俊脸微红,眸光晶亮:“婉儿,你不知我心里多喜欢你,以后我一定会待你,你放心。”看见旺财端着托盘进来,忙着走了。
旺财三步两步的跑了进来,看了眼月亮门:“公公您这么跟杜大人见面,可不妥,回头万岁爷知道,奴才的小命就悬了。”
林杏指了指周围:“旺财这是哪儿?”
旺财眨眨眼:“南河总督府啊。”
林杏白了他一眼:“就是说,这是杜庭兰的家,人家在自己家里走动,咱家管得着吗,再说,那几个侍卫在报恩寺帮忙,这总督府守卫森严,想来,你嘴里那些暗卫兵也不会跟进来,咱家跟前儿就你旺财一个,你不说,我不说,万岁爷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我见了杜庭兰,更何况,杜大人来是跟我商量瘟疫的事儿,你没忘咱家跑来豫州是做什么的吧,他如今是寿春县县令,不见面怎么商量正事儿。”
几句话噎的旺财说不出话来:“那,公公也得跟杜大人保持距离,不能太近乎了。”
林杏乐了:“你哪只眼看见我跟他近乎了,行了,甭逗咳嗽了,桂花糕呢?”
旺财忙把托盘上举了上来:“这总督府倒是有好厨子,公公瞧这桂花糕做的,都能赶上宫里的御膳房了。”
林杏吃了一口点点头:“的确不错。”
旺财小心的道:“奴才瞧着豫州这瘟疫也差不多控制住了,要不咱就早回京吧,要是等到入了冬,赶上雪天就不好走了。”
林杏看了他一眼:“你接着万岁爷的密旨了?”
旺财忙道:“虽无密旨临,出宫的时候万岁爷一再交代奴才,豫州这边儿一稳当了,就催着您回去,算着日子,从出来到如今可快一个月了,再不回去只怕万岁爷要着急了。”
小心打量着林杏的脸色,生怕这位耍赖不走,自己也不能生拽他回去不是。
不想,林杏却点点头:“你收拾收拾,明儿咱们就动身。”
旺财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公答应回宫了?”
林杏:“莫非旺财还不想回去。”
“不,不,奴才想,想,奴才这就去安排。”莫转头跑了。
林杏喝了口茶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跑路合适,这两天她仔细想过了,就白莲花这德行,估摸在宫里坚持不了几天,就得露马脚,即便变态一开始惊喜,没准幸了她,可白莲花的性子跟自己实在相差太远,不说变态,就是成贵张三这些人,也瞒不过去。
从寿春回京城怎么也得走上半个月,这半个月就是自己最佳的逃跑时机,只要自己逃出总督府,事儿就成一半了。
即便变态戳破了白莲花的真面目,只会找杜家父子的麻烦,到时候,也够杜家父子喝一壶的,不过,这杜家父子也真有些奇怪。
昨儿杜方兴设宴款待自己,席面上瞧着这父子倒有些本末倒置,爹不像爹,反倒像下属,说话做事儿都瞧着儿子行事,这件事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眼瞅着日头落下来,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进了屋,琢磨这出大变活人该怎么演,林杏倒不担心,她相信,以杜庭兰的能力绝对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寿春晚上冷,又不到点炭盆子的时节,故此,一到晚上林杏早早就上床睡了,抱着汤婆子睡得正美,忽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猛然惊醒,睁开眼看见自己脖子底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上一双含恨的目光:“姐姐,你真有本事,我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帮他做了这么事儿,都抵不上你这个贱人的几句话,公子逼我替你进宫,好让你们俩双宿双飞,你做梦,今儿我就杀了你,看你这贱人还怎么勾引公子。”手里的匕首往前一送。
林杏忙道:“且慢,你听我说,公子其实心里还是爱你的,他也十分痛苦……”感觉脖子上的匕首缓了缓,林杏知道自己的路子对了,这被男人抛弃的女人跟疯子没什么两样儿,自己得小心应付,别回头还没跑路,现在这儿交代了,岂不冤枉。
想到此,更漫天的胡说八道:“公子哪会瞧上我,我十一进宫,之前又是个闷性子,公子要是真瞧上了我,又怎会送我进宫,可见他心里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
白莲花哼了一声:“你说的好听,既公子喜欢我,怎会让我替你回宫。”
林杏叹了口气:“这个你就不明白公子的苦心了,你想啊,公子如今高中状元,这外放到寿春县不过是为了救急,过不了几天就得招回京,以公子的才学,十有八,九会入翰林院,到时候他在京城,你在寿春,隔着千里之遥,这得多想得慌,更何况,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我这样的废物在宫里,至多就是个奴才,妹妹不一样,妹妹天姿国色,又能干,进了宫肯定能帮着公子成就大事,等公子大事成了,念及你帮他的这份情义,肯定会对你好的,到那时,你跟公子鸳鸯成对蝶成双,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不比什么都强吗,姐姐我是个废物,帮不上公子忙,白占着坑不拉屎,倒不如让给我能干的妹子,你说是不是。”
“你的确是废物,小时候你就处处比不上我,无论念书还是做针线,我都比你强,就因为你是姐姐,是慕容氏的长女,公子才看重你,你凭什么事事跟我争,原想你进了宫,纵然侥幸保住命也回不来,不想你倒是命大,竟然混成了掌事太监,还来寿春勾搭公子,慕容婉,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什么帮公子成就大事,宫里是什么地儿,谁不知道,我替你回去,能有什么好儿,若不是你勾引公子,公子何至于如此绝情,我今天就杀了你……”
眼神越发有些疯狂,手里匕首往前一送,林杏觉得脖子有些刺痛,心里骂了句娘,手上刚趁机摸出来的银针,对着她的手肘扎了下去。
白莲花手一抖,匕首掉了下去,林杏刚要去拿,不想白莲花一脚飞踢了过来,林杏急忙避开,两人过了两招儿。
林杏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她,自己在现代练的那些东西,跟这些古代杀手组织训练出来的人,根本没法比,她是为了健身,这帮人是为了杀人,不出邪招儿,今儿绝对得给这丫头弄死。
林杏如今真后悔搬到总督府来,要是在报恩寺,有那几个侍卫,最起码能保住小命,见她抄起匕首又刺了过来,林杏从怀里掏出纸包丢了过去,自己急忙捂住口鼻。
这是她从宫外淘换来的迷药,比曼陀罗粉牛多了,听说只要用鼻子闻着,就能放倒,一包丢过去,没见有用,白莲花还往前冲,林杏急忙往旁边一闪,顺手又扔出一包。
心里把卖药的祖宗八代骂了一遍,简直就是个大忽悠,老娘的命今儿要是交代这儿,做鬼也得找卖假药的算账去,什么迷药,比白面还不如。
正想着,忽见白莲花晃荡两下,咣当倒在了地上。
林杏刚松了口气,旺财已经冲了进来,林杏想都没想,把最后一包药也招呼了过去,看见旺财倒在地上,林杏琢磨还真是个绝好的机会。
不用自己声张,不一会儿杜庭兰就来了,一进来就奔着地上的人去了,抱在怀里,婉儿,婉儿的叫唤。
林杏坐在炕边上凉凉的道:“状元郎,你认错人了。”
杜庭兰愣了愣:“你是婉儿。”
林杏看了他怀里的白莲花一眼:“你的婉婉妹大晚上拿着匕首来找我算账,非说我勾引你,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手,你放心,就是一点儿迷药,一盆水下去就能解了,我跟旺财说明儿就启程回京,既如此,这么着换过来倒省的麻烦,当然,如果状元郎舍不得你的婉婉妹,咱家跟她再换回来,也不费什么事儿。”
杜庭兰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笑了一声:“鬼灵精,我心里只有婉儿,以后叫庭兰哥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宫里的林公公,你是我的婉儿。”
林杏也不知自己什么毛病,美男不主动的时候,自己非常有兴致调戏,美男一旦主动起来,自己就浑身不得劲儿,略推开他些:“庭兰哥哥很晚了,我想睡了。”
杜庭兰:“那我抱你回去。”说着一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出客院直接进了内堂,把林杏放到柔软的床榻之上。
林杏略扫了扫周围,像是书房:“你的婉婉妹之前也住在这儿?”
杜庭兰:“她不住这儿,这是我的屋子。”
林杏眨眨眼:“你我男女有别,这么着不大合适吧。”
杜庭兰低笑了一声:“婉儿,我是给你机会,你不一直想抱我吗。”见林杏眼睛瞪了的老大,不禁点了点她的鼻子:“原来婉儿是个银样镴枪头,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儿,一会儿回来瞧你。”
林杏见桂儿过来伺候自己脱衣服,心里着实佩服这丫头,竟然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能□□出这样的下人,这杜庭兰真是个麻烦的人物,自己得万分小心才行,至于慕容婉婉是死是活,跟自己没关系自己还是琢磨琢磨怎么跑路吧。
第二天,林杏一睁眼就对上杜庭兰的脸,他穿着中衣躺在自己旁边,撑着脑袋对着自己笑的一脸暧昧:“婉儿醒了。”
林杏心说这艳福过了,自己也有些扛不住啊,虽说她是色女,可自从知道杜庭兰就是幕后黑手之后,对他可是一点儿兴致都没了,毕竟色归色,还是相当清楚有些男人是不能碰的,例如变态,例如杜庭兰。
想起来林杏都郁闷,怎么自己碰上的美男都是不能碰的呢,一个比着一个扎手,自己可没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气概,还是能避多远避多远的好。
“婉儿想什么呢?”杜庭兰伸手拢了拢她鬓边的发丝,表情温柔缠绵,看的林杏直起鸡皮疙瘩,:“那个,你昨儿晚上在哪儿睡的?”
杜庭兰笑了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难道婉儿瞧不出来。”说着微微倾身,几乎亲在林杏身上。
林杏觉得,自己要是再缩就砸了自己色女的招牌了,既然他非往跟前儿凑,自己缩个屁啊,说起来,杜庭兰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这艳福都送到嘴边儿了,不吃白不吃,想到此,一翻身骑在了他身上。
见杜庭兰震惊的表情,林杏乐了,手伸过去直接去扯他的衣裳,刚抓住他的衣襟,外头桂儿的声音传来:“大公子,皇上的圣旨到了,老爷让您去前头接旨。”
看着杜庭兰匆匆而去的身影,林杏琢磨,变态的圣旨到来的及时,不一会儿,杜庭兰穿着官服匆匆进来:“皇上命我即可前去徐州督建筑堤一事,你且在寿春,过些日子我派人来接你。”
林杏目光一闪:“庭兰哥哥,我跟你一起去不好吗。”
杜庭兰:“你现在可不能露面,让人瞧了去不得了,多则一月,少则十天,我就叫人来接你。”
外头小厮催了声:“大公子,马车备好了。”
杜庭兰点了点林杏的鼻子:“等着我。”转身走了。
该走的都走了,自己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林杏觉着,以杜庭兰的心机,自己想迈出总督府的大门并不容易,首先桂儿就不是一个善茬儿。
她现在完全肯定,刘玉上头的那个杀头组织就是杜庭兰控制的,这人年纪不大,倒好本事,林杏从包里的把药翻了出来。
既然决定跑路自然准备充分,前些日子,林杏就把总督府的格局摸透了,总督府看似是杜方兴的,真实的主子却是杜庭兰。
整个府邸前后分开,前头是杜方兴办公的衙门,后头却是杜庭兰的天下,杜方兴自己住在前头的书房里,老婆死了也没纳妾,跟前儿就两个开了脸的丫头伺候着,平常连后院的门槛都不迈,父子俩虽住在一个宅子里却壁垒分明。
后头有小门直接通到街上,到了街上就容易多了,后宅里有两口井,供着后宅吃用,自己只要把药倒到井里,后宅就成了无人之地。
林杏说屋子里闷,让桂儿引着她出去逛逛,桂儿为难的道:“大公子有交代,不让姑娘出去。”
林杏挑挑眉:“谁说出去了,就在宅子里逛逛。”
桂儿松了口气,只要她不出总督府就行,引着她逛了一圈。
林杏特意在井台上逗留了一会儿,用辘轳摇了桶水上来尝了尝,说头一口井的水不够甜,第二口井里的水吃着到轻,沏茶正好,吩咐桂儿以后就用这口井里的水给她泡茶。
桂儿心里实在不明白,大公子留下这位做什么,以她看,这位远远不如婉姑娘呢,不是知道底细,自己都以为他是真太监了,那个色劲儿不用装都像了十足十。
而且事儿也多,一会儿都不消停,这井水还不都一样,哪分什么轻重,也不知是不是在宫里的待着的年头长了,真把自己当成太监了。
林杏瞥了桂儿一眼,这小丫头跟白莲花应该颇有交情,昨儿晚上可是她值夜,若不是她装王八蛋,白莲花怎么会进屋跟自己动刀子,这丫头跟白莲花穿一条裤子,当自己看不出来呢,一会儿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林杏回了屋就说渴了,指使桂儿烧水倒茶,特意交代用刚才自己说的那口井里的水,桂儿只得出去,不一会儿捧了茶进来。
林杏掀开盖子闻了闻:“嗯,倒是这水好茶才香。”浅浅抿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嘴,偷着吐了出来,递给桂儿:“桂儿尝尝,是不是比之前的茶好?”
桂儿不好扫她的面子,接过来尝了一口:“是比之前的好。”
林杏笑眯眯的道:“我说是吧。”伸了懒腰:“逛了这一圈倒觉着乏了,我歇一会儿,你出去吧。”
桂儿应声出去,在外头廊子上候着,从窗户上正好看见她的影儿。
林杏林杏把缝着银票的中衣找出来换上,又找了些碎银子金叶子什么的放在荷包里,看看架子上的沙漏,估摸差不多了,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桂儿捧着碗喝水,心里暗笑,喝吧,喝吧,喝的越多,一会儿越舒坦,她特意下的曼陀罗粉,这可是好东西,能美梦成真,想什么有什么。
看见桂儿摇摇晃晃的坐在了廊凳上,林杏喊了声:“桂儿,桂儿……”没人应,出去把桂儿拖进了屋,身上的衣裳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把桂儿丢在床上,盖上被子,床帐也放下来。
收拾好,直奔后院的小门,路上看见好几个丫头婆子,或坐或倒神志昏迷。
林杏撇撇嘴,这就是个贼窝,不是自己不想杀人,直接下□□才干净。
从小门出去拐到街上,先去成衣铺子买了两身男装,找了个茶楼进包间换了衣裳,撂下茶钱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围着寿春城转了一圈,在总督府不远的一家客栈里要了间上房住了下来,。
掌柜的见林杏一口地道的南边口音,对她说跑单帮做买卖,却遇上瘟疫耽搁在寿春城的话,深信不疑。
“寿春城外便是东淝河,过往商船多在寿春停靠,使得寿春成了一方繁华之地,若不是前头发了水,又闹了这场瘟疫,寿春城可是豫州最热闹的地界儿,如今眼看着荒凉了,买卖都不好做了,好在万岁爷圣明,派了太医过来,把瘟疫治了,不然看着一车一车的往外抬死人,心里都虚的慌……”
掌柜唉声叹气的发了一堆牢骚,见林杏出手阔绰,对她颇为照顾,恨不能她在客栈里多住些日子才好。
林杏要的天字一号房,是个里外的套间,从外头小客厅的窗户里能远远的望见总督府的大门,林杏心里清楚,自己药倒了半拉总督府的人,这事儿不可能瞒得住。
果然,到了晚间寿春城就开始戒严了,伙计给林杏端饭上来,林杏问了句:“外头怎么这么多官兵?”
伙计小声道:“这事儿说来新鲜,听说总督府丢了要紧的侍妾,疑心是让歹人拐跑了,总督大人这才下令全城搜检。”
林杏:“这倒新鲜,既是要紧的侍妾,自然养在内宅之中见不得外客,难道歹人还能跑到总督府内院里拐人不成。”
伙计嘿嘿一笑:“您别瞧这些豪门大户面儿上光鲜,里头可污糟着呢,小的这么猜着,不定是跟管家小厮的好上了,裹挟了主子的财务私奔了,不然,至于这么大动静吗,听说晌午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这一晃几个时辰都过去了,早不定跑出寿春城多远了,哪还会在城里。”
正说着,就听下头一阵糟乱,伙计忙道:“哎呦,听动静是官爷来了。”
林杏拿出两个银锭子给他:“我爱清静,不喜有人打扰,一会儿小哥帮着打点打点。”
伙计眉开眼笑:“这个容易,只不过,一会儿怕官爷还要上来瞅瞅,到时候您应一声,就您这口音一听就是南边来的,也就过去了。”
林杏谢了他,不一会儿就听蹬蹬上楼的声音,接着一个挺横的声音响起:“这楼上都住的什么人?”
伙计忙道:“官爷,这楼上住的南边贩丝绸的商人,赶上瘟疫耽搁在了咱们寿春城,病了好些日子,这刚见好,见不得风,官爷通融通融。”偷塞了一颗银锭子在他手里。
官爷咳嗽了一声,拍了拍门:“里头可是南边的客商?”
林杏应了一声:“是,在下病的沉,起不来,失礼了。”一嘴地道的南话从屋里传了出来,当官的点点头,转身下楼了。
林杏吃了点儿东西,就在小客厅里喝茶,过了会儿,就见一队人马从总督府出来奔着城门去了,林杏才进里屋睡觉。
林杏在寿春城住了十天,听说外头能走船了,跟着熙攘的人群出了城,没坐船走,在东淝河边儿上找了小村子落脚。
一场瘟疫闹下来,本来就不大的村子更是人口凋零,因寿春多有来往的客商停留,有拖家带口死了男人走不了的,也有破了本钱,回不了乡的,便在城外的村落里住下了。
房子有的是,一家子都死绝了的太多了,外来的人只要不嫌晦气,收拾收拾住着倒便宜。
林杏找了个村头的院子,听村里人说,这家整整死了七口,故此,虽离河不远,也没人住进来,怕压不住。
林杏是不在乎这些的,人死如灯灭,有什么压不压的住的,即便有鬼也无妨,这世上人比鬼更可憎。
小院很是齐整,正中一明两暗的屋子,侧面还有柴棚子,厨房等等。
林杏不是个干活的人,就把自己要住的屋子简单收拾了收拾,床帐扯了下来,窗户纸被褥都换了新的。
干了这点儿活,都险些把她累死,随便吃了两口干粮,洗吧洗吧就上床睡了。
睡到夜里,忽听外屋门闩响了一声,林杏一激灵,心说,不会有贼吧,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剔肉刀,又拿出一包迷药,捏在手里,悄悄下地,蹲在床一头。
见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手里迷药照着脸丢了出去,不想,来人反应极快,手一挡就把药包挡开。
林杏一咬牙,手里的剔肉刀送了过去,却被来人扣住手腕,一拉拽进了怀里,死死抱住:“你果然没死,对不对,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说着竟有些哽咽,身子也微微颤动。
如果是做戏的话,死太监完全可以够的上影帝的级别了,闻见熟悉的奇楠香,林杏不禁感叹,自己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来来去去就摆脱不了这几个极品了呢,用力推开他,坐在床上,月光透窗而入照在他脸上,看上去比过去瘦了许多,莹莹月光中,一张俊脸更显清丽。
林杏一直知道无论是变态还是杜庭兰,单论姿色的话,谁也比不上刘玉,或许是这张脸自己看的最多,有些顺眼了:“你说谁死了?”
刘玉:“送你回去的官船翻了,那几个侍卫连同太监都掉进淮河里了,如今还在捞呢,我本以为是你,后来上头下了任务,让寻你的踪迹,我才知道船上的人不是你,但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怕……”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这么说你是奉命来找我的了,现在找着了,打算怎么办?把我交给杜庭兰?”
刘玉摇摇头:“我,我想通了,我跟着你,以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