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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李参已经暴走了。
王雱又微微躬身,轻声细语的道:“有理不在声高,往往只有胡作非为的人不在理时,才会脸红脖子粗。我敢不敢我也说不好,相公不妨查查下官的简历,我从淮西带着两百个民团泥腿子起兵时只有十岁且没有官身,政治压力不比现在小,但我把无为军和青柳山剿了,那些人坟头草现在六尺高。我当然知道现在抚宁县这事不对,但在这事上您得讲良心。西北联合投行这笔资金是我亲手带来的,这些钱一半是朝廷的命脉,一半是以叶庆华为首那路牛鬼蛇神的,您懂的,这笔钱出事,第一个被他们吊死在东华门的人是我。”
“其次从道义上说,抚宁县基本已不算大宋行政区,这个时期举国都在从西北进行资本撤离,看不到哪怕一点民生希望,这种时候西北联合投行下重注来这个地方投资,搞活经济,它是您的队友有没有,不要把它看到您的敌人。都是潜规则,都是扶持,为何对绥德军您能睁只眼逼只眼,对西北联合投行却要上纲上线?说白了是因为偏执的认知,您就是把绥德军看做亲儿子,把我抚宁县看做外人,认为我抚宁县扛不住将来的变局对吗?另一个是心理作用,以前抚宁县什么也没有,破罐子破摔,量不大,您就放任不管。现在抚宁县看似有转机了,于是您的税务特种部队就来杀猪了是吧?”
“你……”
李参大皱眉头,却也多少有些脸红,仔细一想,内心深处还真有些不甘心,的确是那种看到穷人翻身后来杀猪的下意识。
思考了少顷,李参道:“接着讲……似乎有点感觉了?”
王雱道:“杀猪我不反对,换我我也杀,但至少要等小猪生了遍地,老猪也足够肥,过了快速生长期才划算。现在杀猪您能得到什么?补缴那点税款后呢?那点钱最多也就今年让您轻松些,那么明年呢?下官可以明白告诉您,明年西北联合投行就会止损立场,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您接手。没有西北联合投行的存在,你以为我王雱是傻瓜、会继续在这地方共存亡?上任知县会跑路我不会啊?你觉得我王雱比上任知县蠢?”
最后,王雱道:“给我三年。三年后我还给您一座真正的东线要塞,那以后一切都会正规化。至于现在,西北联合投行需要这个潜规则的扶持。相公不要以为这笔税款进入了谁的口袋?做假账我是嗤之以鼻的,我之所以不设防,没有三至五套账本用于应付您,就是要让您看到核心。那些钱其实进了百姓口袋,我的执政理念是有人就有一切,要让百姓有钱,官府才有税收,西北联合投行才有工人,总体才有凝聚力。”
“接着说。”李参面无表情的道。
王雱道:“现在我的许多事业都依托焦炭。为了调动积极性,让大头百姓手里有点小钱钱,我西北联合投行的用工成本并不低,用工成本高于其他煤老板的情况下,还需要复杂工艺转化焦炭,所以若我西北联合投行仍旧用同样待遇缴纳这笔煤税,那么获得的焦炭是天价,无利可图于是这个行业就死了,这个行业死就是蝴蝶效应,下一步我所有的水泥、冶金等等计划全部太监。所以这就是我刚刚说的,我会代表西北联合投行止损撤离。若我都撤离了,就意味着现在这些工人全部失业,抚宁县没有财政,于是西北大开发的计划就是扯淡,将一切回到从前,这个地方慢慢变为金三角,慢慢脱离大宋治下。”
李参楞了楞。
王雱再道:“抚宁县虽小但也是大宋国土,若病了就要放弃,就要割舍,相公啊,我大宋到底有多少个县可以割舍。永远都有边境地区,退着退着,是不是就到了汴京呢?”
李参指着王雱的鼻子道:“远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但你此番说的还算有些道理。老夫不完全信任你说的,但来的时候看到你外围的建设手段和氛围,加之三日来的走访心得,抚宁县的确各方面大变样。为了这些我会给你些时间,两年,记住只有两年,没有那么多的三年。且从你上任开始算起,也就是说到明年七月为扶持期,往后一切走税负政策,不止是你才会放狠话,我李参也把狠话放这里,到期之后你胆敢耍滑头,黑我转运司一文钱,或许我拿你办法,我就把除你外所有你的嫡系人员,埋在西北做肥料。”
说完,李参一甩手袖起身。
不过到门口时,老流氓忽然停下,神色古怪的道:“说起来,我还发现你县没有一文钱盐税,这才是西北重头收入,这一口还真不是我在管,现在是范祥那老王八蛋在管,王雱你自求多福吧。”
王雱急忙摇手道:“这不关我的事,我抚宁县不需要盐。”
李参冷笑道:“胡扯,但凡是人就需要盐,你那些干重体力活的人看起来精力很好,他们不吃盐谁信?”
王雱摊手道:“可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复合干粮中的确含有盐分,不过那些东西是韩琦卖给我的。”
李参楞了楞道:“难怪啊难怪,最近有消息说,范祥去河东调查私盐滥用的事了,你果然名不虚传,希望好不容易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老韩,此番不会被你坑死。”
说完李参带着人走了。
“……”
坦白说对这形势王雱也很无语。老范祥他的确牛逼,他的职务是西北解盐制置使,理论上管辖范围就限于永兴军路和秦凤路两路。但在历史上,这老东西的确手越伸越长,管盐政管到了河东地区,而朝廷则默许了范祥这一行为。
卧槽,想不到解盐制置使老范把手伸向河东去搞韩琦这事,我大雱是始作俑者啊?这算穿越的蝴蝶效应吗?
然而想了一下王雱也不急,这是韩琦的锅,该不至于把我大雱圈进去。大雱和韩琦的协议中,复合饲料的确有特定比例的青盐成分,价格是协商好的,至于韩大脑壳到底用上过税的官盐生产,还是用私盐生产,这就不关抚宁县的事了。
大概率韩琦是用逃税的私盐生产,否则以商议好的价格,虽然河东的盐税没有西北高,但韩琦方面就赚不到压缩军粮上的钱,只能带动他的就业形势。
所以才会被老范祥给盯上了。
不过韩琦的头超铁,应该扛得住的,不至于被老范扣上帽子一次搞死。
但总体形势也不妙,现在年号也改了,不好忽悠的文彦博和富弼达班子上台唱戏,韩琦的形势就会越来越困难。
说白了若是往前,陈执中不喜欢搞事,一切以和谐为主,所以范祥很难和韩琦撕起来,因为宰相不爱做事的话,许多事就到不了朝廷层面,一般就是私下协商解决。
但现在不同,文彦博和富弼心里比谁都清楚,对他们班子威胁最大的人是韩琦。于是假设换做大雱是他们,当然会在这事上挺范祥把韩琦搞臭,让韩琦进不了宰相班子去添乱,这就是政治手段。
这是一定会有的,富弼文彦博是好人,但政治就这回事,由不得他们,除非他们变为不想做事的陈执中,可惜他们永远都不是陈执中。他们都有执念,嘿嘿……
距离李参走访抚宁县过去一些日子了,于是抚宁县的一些事现在不在是秘密,有传言,抚宁县有种超神奇的灰灰叫水泥,还有种火力超猛的东东叫焦炭。
等等这些东西现在传的神乎其神,让人不明觉厉又想一探究竟,所以现在来抚宁县走动的人又比以前多了些。
河东方面,听闻到这些消息的韩琦犹如赌徒似的双眼冒光。
韩琦这辈子就喜欢惹事走钢丝,前阵子组织了群暴走农民,去宋辽边境有争议地区种田。所谓胆子都是慢慢练大的,现在,显然组织暴走农民种田已经满足不了韩琦的冒险欲望。
于是韩琦听闻了大雱正在以神奇的方式建设城墙后,亲自来信询问王雱,那些神奇的技术是怎么得到的。
王雱回信说“乃是那日梦中遇到一白胡子老爷爷获得的”。
这样的回复让韩琦汗流浃背,很想亲自去抚宁县一拳打死那小孩。很明显这表示要谈价,且价格一定会让人暴跳如雷是肯定的,现在,韩琦忙着应付那个有自己盐政部队的老范祥,还不顾不上和王雱斗智斗勇的谈价。
说起来都是泪,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上了大雱的当,现在签署了君子协定对他供应牲口饲料,才初初尝到些甜头,进口了设备,养活了一群相关工人,以较高利润卖出了一些河东自有的杂粮。
但手一滑使用了私盐,为此消息走漏,就被老范盯上了。
“我真想杀了范祥和王雱这两小人伪君子。”太原府的府衙后院,韩琦仰头看着转暖已经有些时日的天气叹息。
“相公息怒。”属下们纷纷道。
“息什么怒,我怒起来连我自己都怕。这事上小屁孩是耍滑头,最坏是那个范祥,这些人他就是不明白,盐政的存在对我大宋没任何好处,只能恶性循环,但没办法,朝廷没钱就会被他们一直牵着鼻子走。李参,范祥,包括张方平这些人,他们一直认为现在这样就是大宋的政治正确,他们认为这样才能维持住西线的军事支出,总结下来就是害怕西夏人。”
“要我看这是懦弱无能,这样下去、还没开战就自己憋出内伤来。那还不如拉开了打,又不是没打过,怕个什么,反反复复的打来打去,打的还少?打仗其实并不可怕,但过度害怕战争又处于开战前气氛,持续不捅破,强撑着,这才是致命的,这才是大宋的病根。文彦博自是不必说,富弼那自以为是的草包其实也这样认为,弹劾我、就他富弼最积极。”
吐槽到这里韩琦又道:“从这里说,老夫要表扬那小孩,他敢做,敢冒险,已经开始在敏感地区建设城墙。他这就是做战争准备,与此同时不断试探西夏的底线。”
“那小孩迟早是要闯祸的,他已经和西北整个体系对立,现在又建设城墙,挑战朝廷和西夏人底线,撩拨几方的情绪,迟早会被人围着打的。”麾下几个官员道。
“当大家都这么说的时候一致性太强,于是我对往后会发生的事表示怀疑。”韩琦道。
大家都知道韩琦这是在找借口,就想先证明王雱是对的,只要王雱没被几方人马联手吊起来,那就说明可以筑城放手干,于是韩琦真正关心的当然是引进王雱的水泥焦炭生产线。
那些东西虽然神奇,但以王雱的尿性,引进了后河东要勒紧腰带过日子,这是河东官僚们的利益损失,于是韩琦在这个问题上面临很大阻力,并且是处于被范祥追着咬的关键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