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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雱疯了。”
“是的从偷袭绥德军两个精锐营,把人扣下开始,先不说有没有政治责任,但和绥德军正式决裂就代表抚宁县彻底完蛋,在西北全面失去了军事、政治、粮食民生上的依靠。看起来之前传言是真的,他打算破罐子破率,彻底把抚宁县弄上绝路,逼迫朝廷撤销抚宁县。”
“有道理,西北金三角地区有人愿意待才是怪事。王雱这种京城来的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从抚宁县脱身,所以直接把抚宁县搞死了无法救活,坏啊。”
“坏虽然坏,然而难道只有我觉得这叫骨气?换我,我也愿意在这么霸气的父母官下面做子民。”
“你是做龟儿子习惯了吧?”
“你不懂,有个这样的爹,做龟儿子也认了。”
随着王雱射杀绥德军军士、扣押两个营的事件持续发酵,西北政治全盘大乱,民间也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议论。
所有人都不能置信,神机雱竟是一言不河就把绥德军的军士射杀了四十一人,把曹首义的半数家底、两个精锐弩骑营缴械了!
随着事件的传播,西北都转运使李参、永兴军路都总管种鄂,全都傻眼了。
这他么的简直近似个疯子。
类似的人以前西北也有,就是韩琦。但人家韩琦名声威望地位各方面比小孩牛逼的多,且也没有小孩那么果断那么狠。
不就是把他抚宁县一千多人留下修建攻势吗?那似乎不人道,但大家心理有数,大宋的军队只会打这样的战争,西北就是这样守住的。这就是平衡。
现在怎么处理?
并没有人知道!
因为谁都没这方面的经验,谁也不想在不明情况下、介入背这锅。
一边是西北的亲儿子绥德军,那是西北东线的真正要塞,若没有他们、或者说他们的军心一但散了,下次宋夏之战一开,东线就将成为大宋的死穴,一但东线沦陷,将被西夏骑兵直接切断河东地区对整个西北战场的输血通道,那在西北军事重将种鄂的眼里是致命的、不可原谅的战略缺失。
依照这个逻辑,大家认为怎么看种鄂都应该力挺曹首义的。
然而并不能。因为这一套只是西北潜规则,不是朝廷的。
在律法和政治层面上,现在没人能动王雱。曹首义那个傻子在没有种鄂的行军许可文书情况下,竟然把两个精锐营开过大里河?这绝对是傻逼行为,违反了军令军规。
牛逼的在于,以前这个政策是防止刺痛西夏人的神经,此番么,人家西夏人蒙在鼓里,倒是大宋自己家里的“小相公”跳出来,以两百个流氓把五百弩骑兵给缴械了。
据说现在这个事件,把都转运使李参气的破口大骂说“王雱和西夏人是一伙”的,正在毁掉我大西北的东线要塞防御力。
李参敢这么说,因为他和王安石平级,并且他不鸟枢密院直接对皇帝和张方平负责。但种鄂绝对没那么大胆子,老种要对王雱他爹汇报。且从感情上说,老种也知道太薄待抚宁县,王雱的爆发或许是冲动,或许可恶可恨,但说他和西夏人一伙就真的过头了。
很快,张方平的文书就到了西北转运司,把李参骂了个狗血淋头。
张方平说:小屁孩此番涉及的是军事和律法问题,这不是老夫业务,所以你和他怎么闹老夫不管。但有一点,不要再说他和西夏人一伙这样药丸的话,不要让他的心真的冷了。当年西夏在淮西破坏大宋经济政策的险恶用心,就是被大家口里那个不可救药的小孩亲手把毒瘤拔除,现在抓捕绥德军两个营的那伙流氓,是当年淮西战场拉起手袖把西夏奸细干死的那群。
张方平直言不讳对李参说:“若没有神机营当年在淮西冲锋陷阵,我大宋财政进一步恶化,就没有今年以来对西北支出的增加,那么兴许宋夏之战已经开启了。”
李参又问老张这事怎么处理。
张方平耍赖说不知道,这是种鄂、王安石、王雱三方面的锅。等他们处理完了若你觉得不服,可以进京找韩绛打官司,韩绛和皇帝才是有权利把小孩捉进京吊打的人,其他都不是。
到此李参想死的心都有了,无奈这就是大宋的政治。受益于这个体制的群体无比巨大且无比牛逼,包括李参自己也要维护这个体制。
先不说皇帝护着小孩,就算是皇帝讨厌小孩,发生这种文武撕逼的事皇帝也没办法。
至于韩绛就不说了,那家伙乃是王安石的铁哥们,一起同过窗甚至一起嫖过娼,又是个死脑筋,在王雱占据律法优势的情况下找韩绛打官司、只能把西北形势变得更糟糕,因为会破坏所有的西北潜规则。
在李参看来韩绛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他和包拯差不多,是被某种信仰忽悠瘸了的人,容不得什么潜规则,他们不会管大宋西北防线依靠的是什么,他们只会执行他们认为对的律法。就算被西夏人打进来也不是他们的错,是大宋军队的错,是西夏人的错。
大宋政治大抵就这回事。
说起来,事件发生的初期,王安石也在枢密院暴跳如雷!
因为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王安石太了解那个不良少年了,自从脑壳被驴踢了后他没有安分过哪怕一天。看起来此番王雱是对的,但大老王深深的知道,这是王雱钓鱼执法,是设局坑人。
不是说王安石不关心抚宁县子民,只是说西北就那样,形成这些有很多历史的复杂原因,并不能简单粗暴的一刀切。且上任枢密院已经有些时日,在其位而谋其政,王安石也慢慢的转入了军中政治和西北情况的思维上。
那么无疑,在王安石看来双方都有错,但王雱的错误更大,因为真会短期影响到大西北东线的防御能力。
王安石这都准备派老廖去把小屁孩捉回京在审查了。无奈包拯韩绛说王雱没毛病,只要王雱没造谣,绥德军真是超过百人且越过大里河,就是被全体斩首也不冤,何况王雱已经控制了人员伤亡,只是抓捕扣押。
陕西东线要塞到底怎么防备西夏人韩绛不关心,就事论事,老韩此番力挺王雱无错,因为事件发生这么久,种鄂和绥德军方面只是诉苦,并没有申诉说“绥德军没过大里河”。那么事件进行到此,司法上就坐实了绥德军无帅司委任的情况下踩了红线。
韩绛认为大头百姓踩线情有可原,但身为军人踩线却只被杀了四十一人,那已经很完美,已经是很轻的代价了。
包拯还严正要求这事上王安石避嫌,有理有据,老包说儿子的事爹来判的话只能出现两种情况,不是矫枉过正就是包庇。任谁一种都不叫公正,只能叫扯淡。
一向和稀泥的枢密使老梁,听取了韩绛包拯的意见后当然就不让王安石管这事了,老梁自己更不想管,西北洪水滔天与相公我有个蛋的关系,相公我连内情都不了解、介入进去肯定是背锅的那个大脑壳,总要得罪一边。
于是老梁也就只来虚的,以枢密院名誉发文种鄂道:“相公我不在实地,无法了解到真实的内情,具体的问题需要你永兴军路,更具实际情况,在大宋律框架内,进行妥善的协商,直至圆满解决掉。要以大宋皇帝的意志为基准,团结西北军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共同为大宋西北国门尽力。”如此云云一番。
等了许久却只拿到了军1委这样的回复,种鄂就醉了,老梁相爷他有够牛逼的,洋洋洒洒一大篇文章写来,却没有哪怕一个字是用于指示具体方案的,全特么的是抒情和空话?
赵大叔自始至终没露面过问这事,然而作为一个消息控,老赵也私下召见了狄青详聊。
西北军中那些事、那些猫腻,没人比狄青更清楚。于是狄青给皇帝交底:王雱在颠覆,颠覆西北军事,颠覆西北东线要塞的整体防御架构。
皇帝一阵郁闷,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颠覆。可惜这东西又爱又怕,把神童放抚宁县,不就是老赵内心深处的那份不甘心吗,这和当初抬举狄青目的是一样的。
对西北军中那些事狄青只是略微提及,不是狄青懂政治,是他始终谨小慎微害怕得罪人。但在军事策略方面狄青却开始着重讲,逆向分析了王雱此番的战法、军心、以及决心。
当狄青着重强调“神机营以两百人马、缴械绥德军五百精锐弩骑营且零伤亡”的时候,赵祯算是吃了颗定心丸,打开了另外的思路。
因为这才是“颠覆”,是军队架构和底层作战方式的颠覆。
狄青的结论是:短期内王雱或许在削弱西北东线军心和防御力,但给他些时间,或许他真能组建出更强的防御计划来。
老赵一想有道理,当年淮西,小孩二百泥腿子把整个无为军打的抬不起头来,现在又是原班人马把绥德军刚的抬不起头来。绥德军作为要塞,这样的能力和军心士气手段,才是西北吸血鬼,才是大宋从来没击败过西夏的原因。
小孩只要再有些时间成长,体量再大点,兴许真能把陕西的东线要塞前推至抚宁县以北,且他应该不会怂,无需绥德军的军费规模,在关键时候恐怕就能打出更大的战果来。
思考到此,于这后苑中,赵祯的心也热了些,叹息道:“朕总在避免变法拉仇恨,但实际上,王雱的变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竟是从军法开始变。朕现在给他信心,给他抗住压力,希望三年后,他能还给朕一坐真正的西北东线要塞,而不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西北烂摊子。”
狄青一身冷汗。其实他说的轻松,但王雱颠覆了这一套之后若组建不出更强的西北东线要塞来,那西北就真的药丸了,到时候换谁去都扛不住……
又说起来,此番最大的黑马乃是司马圣人。
是的他又跳出来了。
这次没猛怼王雱,司马大爷去弹劾种鄂和李参了,尤其针对种鄂一些,说他们颠覆大宋规矩搞先军战略,导致西北民心不稳赤地千里。
许多人都醉了,没人想到司马光和种家军的矛盾现在就开始了?
关于曹家的亲戚曹首义,司马光之字也不提。当然也是有人理解的,种鄂是曹首义的领导,曹首义做错事就是种鄂的锅。这样的说法,姑且算它有些道理吧。
所以司马光此番的表现很诡异,放着他最大的仇人王雱不去抽,转而去攻击种鄂和李参,这看起来才是他司马光公正的一面。
实际上皇帝最清楚了,司马光和皇后关系最好,所以不说曹家,该而说种鄂。
但尽管这样,皇帝还是抬举了司马光,重新启用司马光为翰林学士,暂时不管具体事,却已经近乎一个“局委”级别,又和王安石平级了。
这算是老赵肯定了司马光的公正。同时也是报答。
因为有个让赵祯最头疼的问题是,皇后那黄脸婆脾气忒大,且谁的话都不听,唯独最听司马光的理论。此番司马光跳出来胡乱攻击种家军看着蛋疼,却也算给王雱和赵祯减轻了压力。
老司马这么搞一通后,皇后就真的没揪着王雱不放了,皇后下意识认为:她那堂叔曹首义做错了事是永兴军都总管种鄂没管好。这是司马光说的子不教师之惰。
总结下来,种鄂算是此番事件中枪最严重的,大脑壳李参第二。
大家基本上默认,种鄂和李参废了,现在就是他们的天花板,永远不会再升,且永远别想离开西北那个大坑。
很大一群人觉着皇后和司马光的说法没毛病,西北发生了大事,西北的两个领导当然难辞其咎,你们没管好你们还说个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