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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听得这个消息,容太妃也顾不得看姬尘和卫长卿的互相攀咬,扶着宫女的手急忙忙出了大殿,众人忙也一同跟了出去,抬头只见紫宸殿方向,火光冲天,烟气滚滚,登时都大惊失色。
“快!调派所有人马前去救火,一定要将皇上的龙体保住!”
孙祐回神,忙召集御林军速速前去扑火,叶棠华也当即命令所有的宫女太监从各宫中取水,一时间,场面变得极度混乱。
明珠悄悄上前扣住姬尘的手,怒道。
“这火起得真巧,难怪卫长卿有恃无恐,原来他早已留有后手!”
姬尘不以为然地答道。
“以卫长卿今时今日的势力,要做到这件事,宫中必有内应……”
明珠蹙眉。
“那自然是百里贤了。”
姬尘牵了牵嘴角,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看未必。”
明珠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反问。
“你猜到是谁了?”
姬尘垂眸,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紫宸殿前,熊熊烈火已吞没了巍峨的宫室,御林军架起火龙,向着火舌猛攻突进,太监宫女亦是源源不断地打来井水向火场浇去,还是没有及时控制住火势,辉煌的琉璃瓦,与檐梁上金贵的沉香木被烧得噼啪做响,纷纷断裂,不远处两道人影静静观望,其中一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桂殿兰宫,雕梁画栋,付诸一炬,可怜焦土……”
另外那男子却没有如他这般惋惜,哈哈笑道。
“何须可怜,等改日我成了这里的主人,定会修一座比这紫宸殿壮丽辉煌十倍的寝宫!”
听闻此言,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少女忍不住抽泣起来,拉着蒋玉衡的袖子。
“舅舅,我浇了桐油,我点火烧死了父皇,这么做,我会不会被处斩?死后会不会下地狱……”
蒋玉衡垂眸,摸摸安心的头顶。
“你的父皇早就死了,里头的不过是具尸体,这么做只是为他安葬,别怕,你先回去。”
安心扯着他的袖子还想说什么,被他身边独眼的男人竖瞳一瞥,顿时吓得打了个冷战,她明白自己早成他们的笼中之鸟,无畏的抗争只会惹怒那个暴戾的男子,或许还会给自己带来死亡,毕竟在这皇宫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乎她的存在,他们想要抹杀她并不难。
好在舅舅还顾念着血亲之情,能保住她的命,她哪里敢不听吩咐,即便是要她做大逆不道的事,为了活命,安心也认了。
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公主,一旦没了父皇母妃的恩宠撑腰,终于显露出她懦弱胆小的一面来。
见她乖乖地跟着乔装成太监的万太岁属下走了,蒋玉衡这才道。
“听说百里贤派去西域搬救兵的人,已经百里瑕命人截住了,万爷难道不准备帮我们这位盟友一把么?”
万太岁面不改色地摇头。
“等百里贤替我对付了百里瑕,再让百里瑕的人收拾了他,岂不是一下子将拦在我面前的障碍都扫除了,我为何要出手?”
蒋玉衡眸光微动,轻轻笑道。
“万爷这招坐山观虎,坐收渔利,很让玉衡钦佩。”
万太岁哈哈大笑。
“这也是卫长卿的主意!那小子够狠,为了向我投诚,不惜过河拆桥,不过他算识时务,也清楚自己要什么,他明白比起百里贤那种窝囊废,跟着我才能有未来,将来大局一定,我就将镇西侯曾经的位置赏给他,让他和你们蒋家一起,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蒋玉衡勾唇一笑,双眸却闪过一丝冰冷的光亮。
紫宸店的火势终究是控制了下来,虽然整个宫殿没有彻底被焚毁,但红漆金粉,已然是焦黑一片,看上起悲凉可怖。
殿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二具尸体,已经烧成黑炭,莫说本来面目,就连男女也看不出了,根本认不出哪个是献帝,哪些是没逃掉的太监、宫女,群臣和众妃嫔只好对着那堆尸体跪地哀嚎。
礼部尚书抹了把泪,为难地问容太妃。
“太妃娘娘,这……该如何处置。”
容太妃按了按额角,只觉一阵疲乏,摆手道。
“先全部安置到极元殿,然后命人做一副大梓宫,一同入殓吧,其余人等就算是给陛下殉葬了……”
看着一具具焦尸被黄绸裹好抬上步辇运走,寿王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他转身便揪住卫长卿的衣襟,目眦欲裂。
“卫长卿,你好大的胆子,连对天子,你都敢用毁尸灭迹的手段,你简直是狗胆包天!”
卫长卿一脸诧异。
“王爷,卫某惶恐,卫某一介小小的中书舍人,可禁不起您这样的指控,不过话也不能乱说,方才卫某可是支持查看陛下龙体以证清白的,太妃娘娘及诸位大人都听见了,王爷又有何证据咬定是卫某?何况卫某今日未曾踏足紫宸殿半步,要说嫌疑,也是刚从紫宸殿离开的十三王爷更大才对,我看方才他提议验看龙体,分明就是惺惺作态,是料定紫宸殿必然失火,才有底气编造那些无稽之谈的吧?”
卫长卿的厚颜无耻让寿王大怒,明明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他不仅就不认账,还有本事颠倒黑白,关键拿不定切确的证据,全凭一张嘴,怎么说都不为过。
没想到姬尘毫无半点被激怒的意思,双手拢在袖中,态度从容而淡定。
“皇叔不必动火,确实,没有证据,怎么能让某些人伏法认罪呢?”
卫长卿笑意一敛,总觉得姬尘的样子有些古怪,想说些什么,却被两个扶着百里贤前来的小太监打断了。
“太妃娘娘,七殿下醒过来了!他有事要向您禀报!”
卫长卿于是不说话了,唇边的笑重新变深。
见百里贤额头上包着层层纱布,白色纱布下还隐隐浸出血迹,容太妃吓了一跳,连忙命人找了张藤椅扶他坐下,亲自上前查看。
“小七,你头上的伤,莫非真的是……”
百里贤扶着额头,悲愤地看向姬尘,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
“十三,皇兄他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怎么忍心下手杀害皇兄!父皇在天之灵,绝不会原谅你这罔顾血亲的恶行!”
百里贤开口,可谓语惊四座,卫长卿及时痛心疾首地道。
“百里瑕,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数十道惊惧的目光纷纷投向姬尘,有几个知谏院的老大人已经忍不住咬牙切齿。
“手足相残,此乃兽行也!百里瑕弑君杀兄,现在证据确凿,实该缉拿!”
姬尘依旧毫无动摇,明珠便替他反问。
“方才我家王爷说七王用钉子刺入陛下眉心,几位大人都不相信,为何现在七王的证言,便是证据确凿,谁又能证明七王的话,是可信的呢?我看几位偏见太深,说话恐怕有失公允吧!”
知谏院的老大人怒道。
“你也是个祸国的妖女,姜婳转世,他娶了你这种妖邪的女子,便注定会走邪路,做出篡位弑君的逆行来!”
明珠呵了一声。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知谏院给人扣屎盆子的本事,我算是见识了。”
她还欲说什么,姬尘却将她拉至身后,笑道。
“本王的王妃如花似玉,出尘脱俗,哪一点看着像妖女?分明是景星凤凰,反而你们这些老不休才更像木魅山鬼。”
知谏院的几个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纷纷开始声讨姬尘,容太妃听得头疼欲裂,历喝一声。
“够了,都给本宫闭嘴!”
她看了百里贤一眼,目光凌厉威严。
“百里贤,本宫要你向百里皇族先祖发誓,你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言!”
百里贤心虚地咽了口唾沫,瞥到姬尘那张秀致无双略带嘲讽的脸,捏紧拳头,目光立刻冷了下来,刚张开口,便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母妃,不要相信他鬼话连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六公主百里琴快步从白玉阶拾级而上,身后跟着两名公主府的府兵,府兵一左一右挟着个五花大绑,头上罩着黑布的人,一路拖到容太妃跟前。
百里琴一向沉默寡言,方才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都没有人注意到,如今突然出现,又押了个人,众人都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只有明珠和姬尘相视一笑,低声窃窃私语。
“你三哥办事一向很及时,只是没料到,他竟会将人交给皇姐。”
“他那个人一向厚脸皮,唯独对女子拉不下面子,这下好了,总算有了破冰的机会。”
众人都在纳闷百里琴想干什么,却也有人注意到百里贤的脸色,在看见被押解上来的人时,一瞬变得青白,百里琴阔步走到他面前,竟将他活生生吓得从椅子上跌坐在地。
“皇、皇姐,你这是……”
啪地一声脆响,百里琴竟给了百里贤一个响亮的耳光。
“住口!你这数祖忘典,卖国求荣的东西,不配叫我皇姐!”
她一扬手,两个高状的府兵便将那犯人头上的黑布揪了下来,大臣们凝神看了一下,失口道。
“这不是七王府上的老奴丹东吗?公主怎么把他给抓来了?”
府兵按住不断挣扎反抗的丹东,从他怀中扯出一个黄麻布袋,将里头的东西抖了出来,众人围上去一看,却是一条嵌着珠宝的金腰带,和一封信。
众人面色一变,那条腰带是七王已故母亲的陪嫁之物,她因思念家乡,即便着了汉裙,也日日佩戴在身上,很多朝中的老人都是认得的,
百里琴将信捡起来,双手呈给容太妃,掷地有声。
“母妃,七王百里贤,命家仆带着西域公主遗物,及亲笔信前往西域,企图求西域可汗阿穆尔引兵入魏,信中还允诺可汗若助他登上皇位,可以二十座城池交换,此举无疑于叛国!”
容太妃接过信,匆匆过目了一遍,气得双唇发颤,她定了定神,一言不发将信递给知谏院支持百里贤的几个老学究。
那几人传阅了一番,脸色骤变,信确实是百里贤的字迹无疑,而其中所写的内容,更是让人怒不可遏,他们从前以为,百里贤顶多是个没有大才的闲散王爷,品行却比百里瑕要强,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来!
感觉受骗上当的老古董们将信狠狠一甩,气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在丹东被捕的那一刻,百里贤已是心如死灰,此刻被支持者们彻底抛弃,他反而仰天大笑起来,被押下去前,他突然扭头对着姬尘咬牙切齿道。
“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败了,而你则要一步登天,君临天下了。轩辕锦绣那女人,盼这天只怕很久了!等我死后,你便可将她正大光明地纳入后宫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百里瑕!”
明珠猛地沉下脸,百里贤这番话,可谓狠狠地刺中了她内心的隐忧,君临天下,后宫三千,这是自古以来无法避免的事,只是接二连三的宣战让她无暇去思考这总要面临的危机。
见明珠恍惚,姬尘变色,连忙握紧她的手,有些情急地解释。
“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绝不会这么做。”
明珠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点点头勉强对他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会。”
望着百里贤被拖远的身影,容太妃终于闭目,好歹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这般下场,她岂能不伤心,不寒心?
百里琴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她摆摆手,对寿王道。
“毕竟是皇室所剩不多的血脉,找个清净偏远的寺庙让他出家,忏悔终身也罢,王爷认为如何?”
所谓出家忏悔,也就是终身监禁了,或许一生失去自由,但好歹能保住一条命,寿王也并非心狠之人,当即叹气,点头同意了。
姬尘这才转身直视着卫长卿。
“七皇兄已经认罪,你呢?卫长卿,你打算何时认罪?”
听见他的声音,卫长卿才心有余悸地回神,他极力压下不安,故作轻松从容地笑问。
“七王勾结外戚,企图引兵入魏,乃是他的罪过,却又与我何干?十三殿下的嫌疑还未洗清,怎么就急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呢?”
姬尘唇边勾起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你是打算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卫长卿眯起眼眸,移开目光哼了声。
“凡事都讲求证据,十三殿下若有本事向公主举证七王那般,举证下官,下官自然是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姬尘扬眉。
“你真的以为,皇兄的遗体烧毁在了紫宸殿内吗?”
卫长卿笑得有几分勉强。
“不是下官以为,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姬尘又道。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今日这种场合,为何独独缺了苏唐和容锦年两位大人吗?”
卫长卿心跳一滞,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源自何处,莫非,苏、容两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倒向了姬尘的阵营?
但他还是努力说服自己保持镇定。
不会的,不会的,苏、容两家向来狡猾,在夺嫡之争中从不轻易站队,也不偏袒任何一方,今日不来,分明就是要避开抉择太子的局面,苏唐和容锦年不出现,是很正常的事。
“两位大人抱恙在身,已向太妃娘娘告假,今日不会前来,十三殿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