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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侯府一府颠灭终随着死牢中传来梁端阳的死讯划上了句号。
不过到底是名满盛京的高门闺秀,且生前还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世人对佳人向来好奇,如此围绕她的死又传出很多风言风语,一时沦为京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内容五花八门,有说是这是镇西侯梁氏助纣为虐,罪有应得;有说是天道好轮回,梁康死前大骂是被季明铮陷害,这不就是冤魂索命?还有说梁端阳居然是被自己吓死的……
被自己吓死?
比起牵扯朝中秘事的模棱两可,显然最后一条百姓们更津津乐道,街市巷口一棵大榕树下,有几个闲汉驻足围坐。
“是啊,也不知道是那个做恶作剧的,在那端阳县主面前放了一面铜镜,好歹也是美冠京城的美人,哪里接受得了自己那恶心不堪的样子,当即就直了眼睛!”
“什么县主,不就是一个披了美人皮的魔鬼!不过恐怕也不是什么恶作剧,镇西侯府一手遮天,在京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手底下的冤屈除了国公府一门不还有其他林总,大抵是什么人寻仇而来给她致命一击,不过堂堂的京城第一美,竟然也有被自己吓死的一天……啧啧。”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梁端阳未曾打入天牢面目就已经狰狞可憎!”那人压低声音。“我家那片儿有个兄弟在卫长卿郊外小院做仆的,竟还到处夸口自己曾尝过梁端阳的滋味!”
果然,这一个劲爆的爆料霎时引得周遭欲欲开口的所有人的注意,在一众的催促中,那人清清嗓子,绘声绘色道。
“那镇西侯夫人除冰当日,卫长卿不是与今上一起去拜祭吗?当时圣上说梁端阳清白已失,卫长卿不离不弃理应感恩,遂让卫长卿把她带了回去。哪知卫长卿却嫌她脏,怎可能还像往日那般敬重恩爱,当即就丢到自己在郊外置办的小院,交给下面的腌臜奴仆就不管不问,等着她自生自灭!那些人怎会放过这等好机会,等有了一,后面的二三四自也就水到渠成了……”
看周围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人还不失得意继续爆料。
“不过我那兄弟说梁端阳手段虽好,却实在让人下不了口,浑身恶臭,蓬头垢面,那张脸也是没有胭脂装点完全不能看,况且被人打得到处带伤更是辣眼睛;有一次他们几个人一起弄她,那高高在上的县主竟然当场就尿了……”
听到这里一群人哈哈大笑,几个团座的混子又是恶心又是好奇,不由细问其中细节。
那人笑容越发猥琐下@流,挑眉低声一阵描述,惹得那群人不时传来阵阵猥笑。
不论如何,那个金枝玉叶的县主竟沦落那样一个场景,让人唏嘘不已。同样是通敌叛国抄家灭族,也同样是谋杀皇嗣凌迟处死;短短几年,一切是那么惊人的相似且雷同。也有暗中比较到底季家与梁家哪家更惨一些,旁人不好说,至少大婚当夜“失贞”的季明珠没有被人千人骑万人枕,倒是比梁端阳走得体面干净。
而这一切明珠却置若罔闻,梁端阳死了,她的敌人便就只剩下卫长卿与百里衡。
自从那天在牢狱门口卫长卿主动把明珠叫住,并向她说出那一番露骨恶心的剖白遭姬尘一记银鞭后,他似乎消停了不少;而与之相反的是献帝连遭窦娇儿产下死胎的打击以及梁瑞武叛国之祸,情绪一直不平稳。尽管张长生连连安慰,可他却经常半夜在睡梦中吓醒,见到任何人便是喊打喊杀,惹得蒋玉媛及容雪萱都不敢靠近。
反而是叶棠华,在献帝第一次半夜发疯的时候冒着被他斩杀的危险,主动前往安抚。说来也怪,那献帝先前暴怒的性子,在叶棠华春风化雨的温声慰藉之下,竟渐渐平息了,搞到现在他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她,让宫中其余妃嫔钦佩不已,渐渐的,叶棠华的风头竟压过了贵妃蒋玉媛,名副其实成为了大魏后宫第一人!
说起蒋玉媛,她自窦娇儿诞下死胎当日因献帝暴怒遭受无妄之灾,不小心跌倒在地被碎瓷片划上伤了脸,整个人便低调不少,就连平素最爱惹事的安心公主也难见其面。眼看叶棠华地位一日嚣张过一日,安心不忿。
“母妃,您再不出马,这大魏后宫就要改姓叶了!”
蒋玉媛没有上妆,一改常态素着一张脸,上扬的桃花眼少了往昔的跋扈狠辣,竟不合常理地浮出点点苍凉。
“这些事你不要管,这段时日你给我老实一点!”
安心不料父皇变得越来越奇怪,竟连母妃也有些捉摸不透。她撅着一张嘴,不满道。
“为什么,母妃不是一直教我但凡自己想要的,都要不择手段去争夺去抢吗?为何您现在竟对叶棠华那个贱人拱手相让?女儿实在不明白!”
蒋妃听得心口发苦。
是啊,她的异样女儿安心都觉察出不对了,其实若非是蒋玉衡坦言相劝,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有低头的一日。
窦娇儿的尸体不翼而飞之后,蒋玉媛眼皮一直跳。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等后面的某日蒋玉衡踏月而来的时候,她才知道窦娇儿果然是被蒋玉衡带走了。
蒋玉媛怒不可遏。
“你怎么这么糊涂,若是有朝一日被皇上知道,是想再给蒋家带来灾祸吗?”
“皇上?”蒋玉衡唇边浮出一丝冷嘲。“姐姐,这天就要变了,你准备准备,我安排你和安心离开。”
蒋玉衡的话让蒋妃一颗心霎时忘记了跳动,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还是那副她最熟悉的漫不经心模样,惊怒道。
“你疯了吗?什么天要变了,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
“姐姐,这不是戏言。”蒋玉衡目露怜悯。
“你既然知道我怎么逃过一劫,便知道他既然答应助我报仇,自然也索要了相应的代价。”
看着弟弟难得地露出肃然表情,蒋玉媛心头一紧。弟弟死里逃生,投奔了万太岁这些蒋玉媛心中明白。不过凭她的认知,万太岁虽然对蒋玉衡有恩,可是若非蒋家蒙难那出生昌州的海匪如何能攀上盛京城中的蒋家?说来也是万太岁趁火打劫占了便宜,而且为蒋家报仇,不是还有自己,这又如何是那个海匪能办到的?让他们蒋家承情,到底是有多大的脸?!
她正要反驳,可是蒋玉衡的下一句话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百里衡并非先帝与淑静皇后的血脉,因为先皇后诞下的大皇子是个独眼男婴,为免遭受牵连,淑静皇后与万家易子而育,而那位真正的皇子便是长于昌州的万太岁!”
这样悚然听闻的消息,蒋玉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张了张口,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你说什么?百里衡的真正身份竟是……昌州的海匪?”
虽比不上梁端阳容色倾城,可蒋玉媛在闺中也是一个容貌出色、手腕圆滑的女子。从小的教育便让她了然自己今后的人生是怎样的披荆斩棘、脂粉狼烟。她心气儿高,虽说对百里衡谈不上喜欢,可对方九五之尊的权势弥补了这些不足,也让她心甘情愿在这座大魏后宫中为其生儿育女,为了博得他的宠爱拼尽浑身解数邀宠献媚。
可是,蒋玉衡却告诉她百里衡是披了龙袍的狸猫,这让蒋玉媛怎一个气怒难平,她实在接收不了自己逢迎讨巧了一辈子的男人竟是这等低贱之人!
这简直冲破了她毕生的信仰,彻头彻脑地让她本来华丽鲜亮的人生彻头彻脑变成了一场笑话!!!
看着姐姐难言震惊的失态形容,蒋玉衡叹了一口气。
“万太岁有淑静皇后亲笔的书信证明身份。现在他卷土重来,便是要与百里衡决一死战。”
看着蒋玉媛还是一副无法接受的幻灭之态,蒋玉衡叹了一口气。
“百里衡如今内忧外患,已经不成气候,姐姐,你还是趁早与安心一起离开吧。”
离开?离开这苦心经营好不容易胜来的一切?蒋玉媛环顾四周,周遭的每一样点缀摆设,每一样珠宝玉器,都撰写着她用自己青春心血换来的经营,是她的骄傲,亦是她无尽宫闱生活的慰藉……
“母妃,母妃——”
安心的呼唤声把蒋玉媛拉回了现实,她看着眼前容貌肖似百里衡的爱女,内心却极其矛盾。
曾几何时,这个女儿是她的今生支柱,是她傲视后宫的不败根本;可现在,曾经多么风光便意味着此刻多么讽刺!她傲视群芳了一辈子,最后偏生被命运狠狠打了一嘴巴,实在让她不知道应该是先言说内心的苦闷和痛意还是痛骂老天爷造化弄人。
偏生连个叫屈的地方都没有!
蒋玉媛偏了偏头,错开了安心疑惑且担忧的目光。得知百里衡不是真龙天子,蒋玉媛一度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安心。女儿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嫁给了出生卑微的昌州海匪的事实。她是传统的高门秀女,固有阶级的思想根深蒂固,她压根没有想过将错就错协助百里衡弄假成真,铲除隐患坐稳帝位,只这个苍白的真相就已经完全摧毁了她的人生。
然而到底是骨肉相连的母女,蒋玉媛慢慢抚平心中的翻涌,对女儿露出了一个笑。
“这天下恐怕要乱了,你小舅舅会尽快安排我们出宫,这些就不要……”
哪知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安心尖叫着打断。
“我不出宫,儿臣要和父皇在一起!”
蒋玉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给这个糊涂的女儿一巴掌。可是又不能告知其真相,安心性格浮躁,如果一个忍不住这才给她们母女带来杀身之祸!
她还没有开口,安心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母妃,求您也不要走,我们一起陪着父皇打跑那些谋逆之徒,等这一切过去了,父皇感念母妃不离不弃,或许会封你为皇后!”
皇后?!
蒋玉媛笑出声,笑声苍凉。这句话如果不是从自己一无所知的爱女口中说出,还以为是故意挖苦。
安心呆呆地看着蒋玉媛笑出了眼泪,实在搞不清她怎会这幅表情。
“难道母妃会害你吗?”好半天蒋玉媛收住笑,她有苦难言,万太岁有淑静皇后书信证明身份,只这一条百里衡恐怕就注定没有胜算!与其等真相大白当日,被革除位阶赶出宫外,不如主动离开,至少还能保留最后的尊严,可偏生女儿这么就这么倔?
看安心还是一副又委屈又不服的神情,她一拂袖子从座上站起。
“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果你还当本宫是你的母妃,就好好呆在宫里。”蒋玉媛看向门外,声音发冷。
“绣莹,把公主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万不能离开凤藻宫一步!”
当天夜里,容雪萱刚要入寝,突然献帝身边的大太监彦顺来报,只说让容淑仪准备,今日献帝要让她侍寝。
容雪萱一愣,自从献帝离不开叶棠华之后,每夜便都宿在绛雪轩中,俨然专宠。其余嫔妃见识了献帝多次发疯的癫狂之状,巴不得献帝忘了自己,倒也平衡。不料今日献帝竟让她侍候,这又是吹了什么风?
容雪萱内心古怪,可到底不甘违抗圣意,连忙在丫鬟的侍候下沐浴更衣束发上妆。
一切完成,她从容家带来的亲信诗情不无惊恐地道。
“圣上怎么突然要召见淑仪,要不咱们去求求叶昭仪,万一一会有什么不对,也好请她救驾……”
容雪萱心里也没底,她平素轻易不和任何妃嫔交好,也不结党营私打破后宫平衡。这段时间献帝重重异常,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却只有叶棠华一人能抚平他的情绪。她虽直觉叶棠华有鬼,可又忌惮百里衡疯癫的模样,比起抓出叶棠华的把柄让百里衡越发失控,她宁愿装聋作哑。
不过那时暂且祸不及身,如今轮到自己,饶是容雪萱平素再淡定,现下也有些忐忑。容雪萱咬了咬牙,终是道。
“你速速去绛雪轩一趟,就说我容雪萱这次……欠她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