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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孟小王爷今年不过十六岁,能对长他三岁的骊阳公主生出那样的心思,夏初瑶对他是敬佩有加。
那孟小王爷的性子,当初在凤鸣宫偏殿,那是一看便知,想想明日只怕这镇国公府有得热闹,作为跟骊阳公主和沈临渊都有牵扯的沈家三夫人,夏初瑶决定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免得过几日又有流言被人乱传。
听说这几日老夫人在院里供了从琼途寺请回来的金身小佛,每日里闭门吃斋念佛,不准打扰,想着老夫人是长辈,那孟小王爷再怎么闹,也不敢闹到遮云苑去,夏初瑶一早便往遮云苑去,硬是要求着老夫人今天带她一起礼佛。
大约是当初也是看着夏初瑶在她面前中了一剑,虽然依旧没有喜爱,可老夫人看夏初瑶的时候,也没了烦厌,眼中多了几分怜惜。
夏初瑶素来不耐烦做这些念经礼佛之事,只是迫于需要在遮云苑暂避,而且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太放肆,便也真跟着老夫人焚香跪经,吃斋礼佛。一整天下来,出遮云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神色恹恹。
本以为这都过了晚膳时间了,孟将军和小王爷便是再久留,也该打道回府了。等在花园外的回廊里瞧见那个挑剑直指沈临渊的孟长安时,夏初瑶先是步子一顿,转身想跑,转念一想,又有几分想看热闹,便挑了个山石遮挡的位置,暗中观察。
她不是想看这无法无天的孟小王爷怎么挑衅沈临渊,她想看的,是那个也抽了腰间的短剑,摆了架势,似乎要与孟长安过上几招的沈临渊使的是什么样的剑法。
当初与沈临渊三战皆在马上,最后夜袭之时,她是落入陷阱,还未能还手便死在了沈临渊的剑下。她一直想探查这沈临渊的功夫到底如何,当初月瑶楼里以一敌三他都不在话下,夏初瑶一直存了心思想要将这沈临渊的功夫深浅探个明白,今日终于寻到了机会。
这边夏初瑶刚选好观看的位置,那边两个人已经缠斗在了一处,一时间花园里剑影纷乱。想想也是奇怪,四下竟然无人来劝。
沈临渊的脾气不太好,这是这两个月来夏初瑶接触了沈家上下之后得出的结论。他能为着一桩婚事丢下满营将士不管圣旨偷跑回朝,能当着众人的面嘲讽自己的弟弟,晚宴上不高兴了就给公主脸色看,还有她受伤之事,就连老夫人都要帮着瞒下来就怕沈临渊知道了惹出什么是非来。
他这般火爆的脾气,夏初瑶觉着,除却是被身边的人惯出来的外,还因着他使了一套十分浮躁的剑法。
剑招极快,虽然收了几分凌厉,却也还是看得出气势斐然,连着几招都是那般不留余地,咄咄逼人,分外霸道。
夏初瑶素来喜欢研究这些,好在孟小王爷年纪虽小,却也没叫她失望,连拆了沈临渊十余招,才渐渐落了下风。
孟长安自然是不敌沈临渊的,只不过这个小王爷心气傲,被沈临渊逼得越退越远,却还不肯罢手,咬牙与他对峙。
沈临渊大抵是失了耐性,也不手下留情了,剑招凌厉,一剑挑开孟长安的剑,逼得他侧身去躲,下一剑剑锋一转,往他腰上划去。
孟长安见状,挥剑要去挡开。
“小王爷,往左侧退开两步,平削取他右臂。”瞧出了沈临渊这是虚招,只等孟长安挥剑,沈临渊逼近抬手便能将他的剑夺了,夏初瑶一个没忍住,扬声提醒。
得了提醒,孟长安虽然慢了半步,但也躲开了沈临渊的剑,往后推开几步,拉开了与沈临渊的距离。
“棠儿?”她躲在山石后面,却被沈临渊听声音认了出来,那边身形一顿的男子带着几分疑惑唤了一声。对面的孟小王爷已经先他一步,提剑往回廊这边来了。
夏初瑶正捂住嘴感叹自己多嘴失策,准备转身开溜,还没迈出步子,眼前却已经多了个人。
“小王……”还不等她作礼,面前扬了一张小脸的人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扯,拉得她一个旋身,随即抬手在她后颈猛然一敲。伸手将敲昏过去的人一捞一扛,抬脚就往外跑。
“小王爷!”沈临渊几步追了过来,眼睁睁看着孟长安将被打晕的夏初瑶扛在肩上,借力踏着园中的山石,几个起落,已经跃上了对面的房顶。
“来人!”冷喝了一声,先前躲得远远的侍从们这才匆匆跑了过来,“去通知大将军,说小王爷掳走了三夫人,在带上府上的护卫,顺着这个方向去追,务必将三夫人和小王爷找回来。”
一种侍从听得这话,皆是一惊,其中几个慌忙散去,报信的报信,找人的找人。
“军爷,可要去落松苑通知三公子?”余下时常跟在沈临渊身边的随侍看着自家主子黑着的一张脸,略有几分迟疑地问了一句。
“……”收了剑转身往外走的沈临渊听得这话,步子顿了一顿,随即摆了摆手,“告诉他他也没什么找人的法子,不过是干着急,还不如不说。你去巡防营那边通报一声,叫秦风带几个信得过的弟兄也随我们一起去找,切记此事万不可声张。”
沈临渊说完,急匆匆往外走。先前这孟长安来找他,非要与他一决高下,说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怎么配得上骊阳公主。
换做平日,沈临渊才懒得应付这些,偏偏这个孟小王爷是个喜欢死缠烂打,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不应战,孟长安就在他的院子里上蹿下跳,又吵又闹。
吵得他心烦了,心中揣了几分怒气,便也应了与他比试之邀。孟长安虽然得征西大将军的真传,毕竟年岁还小,这些年想来都是娇养着,也没上过战场,剑法虽然学得像模像样,却哪里是沈临渊的对手。本想打几招挫了他的锐气便好,却不想生出了这般变故。
挑衅胡闹便也罢了,可若是孟长安出了什么差池伤了夏棠,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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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长安其实下手不重,夏初瑶也不过昏过去一会儿就醒了。
揉了揉还在痛的后颈,等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夏初瑶才猛然回神,瞪大了眼睛。
青灰色的瓦,湛湛蓝的天,还有那放眼看去,被晚霞染红一片的热闹街市,尽收眼底。
“小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发现自己竟然在房顶上,夏初瑶缩了缩身子,仰头去看身旁踩着瓦片,抬手在眉骨处搭了凉棚,正极目四望的孟长安。
“找路。”扫视完四周,孟长安抬手抓了抓已经被他抓乱的头发,颇有几分烦躁地蹲下身子,看着醒过来的夏初瑶,“我想寻个叫沈临渊和镇国公府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地方,听说你是在京中长大的,这儿你熟,可有什么好去处推荐一下?”
“……”抬眼看着下面的景色,他们所处之地,应该是这周围最高的楼宇的屋顶。夏初瑶一面在心里感叹这小王爷胆识和轻功都是十分了得,一面只顾着摇头。
她不过是个本地人身子里装着个异乡客罢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认路素来都不是她的强项,别说找躲藏的地方,就现在她连镇国公府在哪个方向都看不明白。
“你不要怕,我抓……请你出来,不过是为了叫那沈临渊和褚云音认清现实,你怎么说也是我的恩人,我是不会害你的。”见她缩了缩脖子,望着他猛摇头,孟长安叹了口气,只当她是害怕自己被他劫持了,笑着和蔼地安抚,“我也不过是想跟你问上几句话,了解了解情况。”
“小王爷所言,妾身自是相信的,小王爷想知道什么,妾身一定都知无不言,只是这房顶上风大,还容易被国公府出来找的人瞧见,我们是不是先下去寻个稳妥的地方再说?”夏初瑶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滑落下去。
从前练了轻功,到处翻墙走院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拎到高处,夏初瑶竟然有些害怕了。若是这般滑下去,这楼怎么看也有四五层高,死相只怕是有些难看。
“走。”孟长安目力比夏初瑶好,远远瞧见远处有人也在房上奔走,想来是国公府来寻他们的人,他伸手拉起夏初瑶,道了一声“得罪了”,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小跑几步,纵身一跃。
耳畔风过,夏初瑶只觉得身子一轻,看着眼前的光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紧紧攥着孟长安的衣领生怕自己摔着了,却又觉得这般被带着在屋舍围墙上奔走,十分畅快。
孟长安之前害怕将这个闺阁女子给吓坏了,跑出去几条街,垂目看着她满眼的笑,半分惊慌也无,微微一愣。
“这般跑也不是办法,我看那院子里无人,不如我们去避一避?”两个人都不认路,孟长安扫了一眼四周,颔首指了指前面小巷里一个清幽的院子。
这巷子深沉,两边皆是高楼,独留了这小院夹在里面,十分不起眼。外面的院门落了锁,想来里面无人。
虽然他轻功练得好,可如今抱着一个人跑了这么久,也有些疲累了,不等夏初瑶说话,孟长安已经几步过去,带着她稳稳当当落在了院里,将她放了下来。
夏初瑶也不知道他们此刻身在何处,带着几分好奇上前去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这座只有两层的小楼里除却层叠的书架和满架子的书卷外,并无其他。现下已经是暮色四合,加之这院子又隐在高楼之间,屋里阴沉沉一片,满室沉卷带着几分寒意,夏初瑶打了个哆嗦,刚想退出开,身后孟长安却跟着进来,还顺手把门一关。
“这莫非是哪家读书人修来藏书的小楼?还真是个躲开追捕的好地方。”扫了一眼排排列列直通房梁的书架,孟长安咂舌叫了句好,倒是对架子上的书生出了兴趣,上前拿了几本来翻。
“这般阴气森森,把书都放在这里,不怕发霉了?”眼看孟长安绕到了后面的几个书架去,夏初瑶一人站在门口,在一片昏暗里有几分不自在,便寻着声音去找孟长安。
“你看这架子上都放着什么?”孟长安翻了几本,似乎发现了宝贝,靠在墙角不动了,听得夏初瑶的话,指了指书架上书卷最底下垫着的一层东西。
“这些竹炭可以吸附湿气,除却多雨的夏日,这故洗城也没湿气太重的时候,这里的书卷多是古卷绝版,若是被放在外面见着光晒久了,只怕会字迹模糊,放在这阴暗之处保存,再好不过了。”翻了几眼,因着这房里光线实在太差,孟长安便也不看了,将手里的书本一卷,往衣袖里塞。
“小王爷这般悠闲,想来是早有谋划,只是不知道妾身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眼看他塞了一本,又开始翻找着准备塞第二本,夏初瑶暗自蹙了蹙眉,小心开口。
他刚刚说要叫沈临渊和褚云音认清现实,却是不知,这要叫他们看清的现实,跟绑走她能有什么关系?
他这一绑架,只怕明日又是传得满城风雨。夏初瑶只觉得自己好生倒霉,这才安稳几日,今次还是躲着避着都没躲开,自己往这闹事儿的主身上撞。
“你就好生跟着本王,我们现在这里休息休息,再出去弄点吃的,晚上我们可有一场大戏要演。”
屋子里没有灯火,十分昏暗,夏初瑶站在书架旁,看着那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的孟小王爷,听着他的话,心中总有大事不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