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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泽佑心酸,满以为回了家便就好了,可没想到老妻变得面目全非,而三个儿子,也就只有老大最想像他。而姚六六,如果抛去亲情,张氏对她做的那些事,简直就是连畜生也不如,就像阿生说的,虎毒尚不食子,而张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她的命,姚泽生又内疚又怜惜,同时也有一种跟姚泽生一样的感觉,那就是惜才。
姚六六惊讶,他手里这地是怎么来的?
“大伯父,正因为您腿脚不便,才更需要照顾,您把地都给大伯吧。”她还搞不清姚泽佑所为何意,这么多人不给,偏偏就给她和姚天浩,这要传到张氏耳里,只怕又要吵闹不休了,她才清静了两天,可不想再沾麻烦。
再说了,说不得姚泽佑还要姚天浩养老送终,他的财产都给姚天浩也是对的。
姚泽佑见姚六六不收,脸上极为尴尬,苍老的手停在空中也没收回,良久后才幽幽的道:“慧芳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虽然你是我的晚辈,可我心底对你有愧。”
“我姚家祖规,那怕再穷也不得卖儿卖女,可如今……”姚泽佑哽咽了一下接道:“好在姚家还有你和天浩是有人味的,知道踏踏实实的做人,姚家有你们俩,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他硬把地契放在姚六六的手里:“我这辈子,没有多大的出息,从军十几年,什么没见过,如今回来看过了,我的心愿也了了。”
说完姚泽佑擦了把眼泪错过姚六六,走进草棚。
姚六六听的心惊肉跳,这番话,怎么听,都像一个老人垂垂老矣,心若死灰时交待家人,才说得出来的话,姚泽佑想做什么?
姚六六呼吸凝窒了一下,抬脚就要往回走,孙进忠却叹了口气轻道:“六小姐,你知道吗当年幽门关战败,死了二十一万六千二百零三人,伤残七万五千八百二十六人,可如今那些伤残的老兵活着得,却只有三千六百五十二个人,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一番咬字极为清晰的话响在姚六六耳边,那惊人的数字和生死的相差的距离,猛然让姚六六心脏紧揪了一下。
“为什么?”姚六六只感觉自己问的很艰难,看着姚泽佑的佝偻的后背,忽然眼眶有些发酸。
脑海里涌入了是她所知道的Z日侵华……
“因为死了的人,成了追忆,而没死的人,虽然还活着,但心都死了,六小姐,刚才我就说了,我孙进忠是个莽夫,但对幽门关退下来的老兵,我是从心眼里敬佩,他,是个好人。”
孙进忠眼里好像闪过那血雨腥风的一年,那年,他恰好站在幽门关的城头,那一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姚六六的心窒息了一下,她看过很多抗战片,南京纪念馆她去过,北京的英雄碑她也看过,从爷爷嘴里,也听过走日本,那还是小米加步枪,不算是冷兵器时代,而这个时代,那就是活生生的用人命填出来的。
再回味孙进忠这句话,姚六六想到好多参加抗战后活下来的老兵,在现代还必须接受心理辅导才能溶入社会,而现在这个时代,有这么好的福利吗?
姚六六猛然心酸了下,低头看着手里十亩地的地契,只觉得好烫手,这是姚泽佑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吧。
“他怎么会有地?”
孙进忠道:“能活下来的,朝庭都不会亏待,有地不算什么。”
怔怔的走回草棚,就听到姚泽佑拉着姚天浩的手说道:“天佑,爹这些年对不起你们,没能在身边好好教导你们,是爹的错,你能分家出来,是对的,姚家总算还有一脉相承,爹要走了,爹要去爹应该去的地方,这些东西你留着,若你还念着爹的好,将来有机会,便把长宝接到身边吧。”
他果真是要走,姚六六猛然心酸了一下,先不说他是本尊的爷爷,就说他是个陌生的老人,此时空气中飘荡的伤疡,也为之动容。
姚天浩震惊的爬了起来,姚长霜也震的眼睛睁大。
“爹,您说什么呢?您才刚回来,怎么就要说走,您不能走,我从来没有嫌弃过爹,我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呢。”
“爷,您要去哪?”
姚泽估虽老矣,但手腕却相当有力,一把按住姚天浩,硬是让他没爬起来。
“你听爹说,爹如今不中用了,留在这里,也是个累赘,不如去老将军那,替他养养马,过终老也好,这次回来,我本来就想着,回来看看你们,如今也看过了,知道姚家还有你这一脉,爹的心愿也了了,除了这地,爹在四海钱庄,还有五百两银子,这是我的印章,你拿着,改日把钱拿了出来,便一分为二,一半你留着,另一半你替我给六六,她也是个好孩子,爹心里有愧。”
姚六六心弦动了一下,眼帘沉了下来,自己这是被张氏咬怕了,所以对人都有警视之心了吗?怪不得孙进忠说,他是个好人。
“不行,爹,不管您怎么说,儿子都不会让您走的,您都走了十几年了,儿子没有那一天不想您,那时接到您的命牌,是儿子第二回哭,如今知道您还活着,儿子真的一百个高兴,爹啊,儿求您,别走,让儿养着您,您放心,儿子养得您活,一定不会让您受委屈。”
姚泽佑老泪纵横,他回来时,老将军欲言又止,对他说:阿佑啊,你也从军十五年了吧,真是光阴似箭,眨眼我也老了,你也老了,你要是回了家……发现有什么不顺心的,便回我这里来,你也跟了我好几年,我的脾气你知道,我这不缺你这口饭。
当时姚泽佑满心以为家还是以前的那个家,张氏还是以前的那个张氏,牵肠挂肚了十五年,他归心似箭,那还听得进老将军的话。
如今回想,还是老将军有先见之明啊,姚泽佑越想越心凉。
老妻现在如那悍妇,容不得他,也嫌弃他。
老二眼里只有荣华富贵,却不顾那杀身之祸。
老三看着还好,可实际也是利欲熏心。
只有老大,如今还是个人,姚家总算还有一脉,他有心想帮老大,可无奈自己腿没了,已经是个不中用的,又何必在这里拖累老大。
“天佑啊,爹已经不中用了,爹知道,你娘也对不住你,让你净身出户,你也吃不了少苦,爹都知道,但爹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苦尽甘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姚泽佑无比的坚定。
姚天浩脸发白,想拼力爬起来,又怕伤着姚泽佑,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的狂跳,显然到了崩溃的边缘:“爹,不管您怎么说,儿子都不会让您走的,您有儿养您,何必去养马渡老,您这么做,要把儿的脸面往那里放?您这就是生生的在挖儿的心,打儿的脸,爹啊,儿求您了。”
没人比他更知道姚泽佑,因为他就是姚泽佑的翻版,一旦决定了,便会在心底落下根。
姚六六听着和想着就感觉心酸,吸了口气便沉声道:“大伯父,如果六六能让您站起来,您还走吗?”
猛的草棚的所有人都看向姚六六,包括站在草棚外边的孙进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