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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知道太子有正经事要说,看向他道:“皇儿甚少有如此慎重时候,可是有什么大事?”
太子翻身下跪,仰面时,表情复杂难辨,语气诚恳道:“母后,孩儿确实有事相求,万望母后一定答应我。”
“皇儿何事?”皇后一惊,站起身亲自去扶太子道:“母后能做的,都会为你做,不必如此。”
太子执意不肯起身,将解意说与他的道理,尽数讲与皇后。
皇后听他讲完,战战巍巍的站立不住,倒在身后坐榻上,新抹的胭脂盖不住脸上的苍白,唇微微颤抖着道:“你,你说的……”
太子叩首道:“母后,此乃万全之策,再无其他出路了,儿臣,恳请母后相帮!”
皇后怔楞半晌,方才缓过来,起身去扶太子,面无血色的劝道:“皇儿,你先起来,这件事,却是依不得你。”
“母后不答应,儿臣便不起来。”
“这……这实在是兵行险招,你不能意气用事,万一失败,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皇后实在扶他不起,跌坐回榻上,颤声问道。
“儿臣知道,但儿臣别无他路可行,这,这也是为了自保啊!”太子声音哀哀。
“你容本宫考虑考虑,先起来。”
太子捧住皇后的手,将那瓶药放在她手心里,额头抵在皇后手背上,求道:“母后,儿臣知道,您和父皇并没多少感情,只这一次过后,您与儿臣,便都可日夜安稳,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皇后手心里攥着冰凉的瓷瓶,手背上顶着太子炙热的额头,心里也像冰火两重煎熬着一样,半晌,闭了闭眼答道:“好,我答应你。”
太子抱住皇后双腿,声音哀沉道:“谢母后。”
这边太子和墨浅的争斗如火如荼的进行,慕容煜在边境战场,过得也不甚轻松。
不仅要应付北狄的战事,还得应付朝中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
夜枭尖啸厉厉,掠过北方边境灯火通明的连绵营帐。
慕容煜在帐中手持烛火,蹙眉看着沙盘。
妖玉做小兵打扮,靠在墙角的垫子上打瞌睡。
北狄人狡诈,未免敌军派刺客偷袭,慕容煜的营帐与士兵营帐相同大小,样式也同样,且每晚皆不在同一位置扎营。
即便如此,营帐外的草窠里,还是响起了簌簌异响。
妖玉敏锐的睁开眼睛,自腰间利索的抽出兵刃,婉转妖娆的叹口气道:“又来了。”
慕容煜淡定的放下烛台,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
噗!慕容煜一歪头,一枚闪着幽蓝光芒的袖镖透过他身后的篷布而出。
帐篷四角,长刀划破篷布,极迅速的闪进几道黑影。
妖玉动作比那几道黑影更快,呼吸之间,已与其中两人缠斗起来。
慕容煜击掌,帐篷外又闪进几道黑影,与窜入帐篷的刺客一一对上。
这次刺客十分不错,打了有半盏茶功夫,僵持不下。
慕容煜持剑上场,一身雪白睡衣,眨眼间染上梅花点点。
等他似一道白光的身影停下,地上已是尸横一片。
他一挥手,几道黑影静静退出,蛰伏在帐篷四周。
妖玉一脸嫌恶的将沾满鲜血的铠甲脱下来扔到一旁,出了帐篷喊人道:“来人,进来收拾一下。”
巡逻的士兵赶紧小跑过来,这才知道,又有人来刺杀他们主将了。
却是见怪不怪,很快,便将帐篷内外的尸首清理个干干净净。
慕容煜面无表情,拿回灯台借着去摆弄沙盘。
妖玉上前,将沙盘打乱,身体软软靠着沙盘,忍着慕容煜的冷眼相向,抱怨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该来的都来过了吧?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了!”
慕容煜将她拉离沙盘,低头将被打乱的布局重新排好,漠然道:“你今晚别在这了。”
妖玉马上换了副笑脸,娇俏道:”讨厌,人家不过是随意说说,再说,没我帮手,万一你真被伤着了,我回去都没法向墨浅交代啊。”
提到墨浅,慕容煜的眉头皱的更紧。
每日都有京城里来人飞鸽传信,将墨浅的消息报给他。
虽然对墨浅近况心知肚明,也派了足够的人手在煜王府保护她,但他仍然忍不住担心。
他这边刺客增多,说明朝中事态更加吃紧了,他虽然对墨浅的手腕放心,但却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其实,他更希望墨浅不要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费心,她的性子,更适合自在悠游的享受这大好天下。
他在军营中的日子尚且有些艰辛,便更是担心墨浅一个人撑着煜王府,是否十分辛苦。
“嗨。我说,一提起墨浅你就走神,我不如告诉北狄,上了战场直接喊墨浅的名字,便制得住你这个战神了。”妖玉皱皱鼻子,上前去搭慕容煜的肩膀。
慕容煜略一错身,躲过妖玉不安分的爪子,漠然道:“你试试看。”
妖玉悻悻然收回手,去倒了杯热茶,端到慕容煜手边:“各方安插在军中的探子,也调查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动手了吧?”
他们放任这些刺客来,就是为了抓出军中各方势力放进的探子,趁着征战北狄的这个机会,肃清军内。
不过,为了这个目的,妖玉时刻守在慕容煜身边,确实已经快十天没好好合过眼了。
慕容煜将茶端的离地图远了些,说道:“还不够,起码,北狄的人还没来过。”
“天啊……”妖玉做了个万分无奈的表情,瘫在墙角的硬榻上,怪叫道:“太子都已经派了五批人过来了,一批比一批硬,今天的这批,身手比上回翻了倍的涨,再这样下去,我很怀疑能不能招架的住。”
慕容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下次你看着。”
妖玉十分理解他的意思:下次你看着就行,他动手。
“算了算了,你接着研究你的战术,我先睡会,实在撑不住了。”妖玉扯过一旁的毯子,素手盖住眼睛挡去烛光,很快呼吸均匀的睡过去了
慕容煜微微一叹,他的小王妃还真是有点本事,这么快就把太子逼到这个份上。
远在煜王府里的墨浅,三更半夜还在案前,整理着从各方收集来的情报,推测朝中各势力下一步的举动。
阿嚏!墨浅揉揉鼻子,喃喃道:“天气渐凉了啊。”
想到远在边疆的慕容煜,不知有没有人照料着他,天气渐冷,是否有加衣。
烛花爆了个花,墨浅摇摇脑袋,将慕容煜从脑中甩出去,她担心那个冷血的人做什么,哼。
墨浅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打着些策略方案的腹稿,以及给几处势力联络的书信。
直到天光微亮,屋顶上默默坐着的黑玉,无聊的打了个呵欠,从一块瓦片缝隙里往下瞅瞅,墨浅还伏在案前不知道写些什么。
真是的,劳心费力都用在歪地方,有王爷在,这朝中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只要她能跟着去边疆,王爷能省多少心啊。
黑玉在心里默默吐槽。
正当他从墨浅身为个女子,不肯将心思用在“正地方”,数落到墨浅比王爷更无情更狠心时,天边扑棱棱飞来一只鸽子。
鸽子认人,到黑玉旁的屋脊上落下,咕咕唧唧的向他走来。
黑玉神情一肃,抬手将鸽子抓过来,熟练的解下传信筒。
筒内的信是慕容煜身边的长随写的,其中寥寥数句大概说昨天晚上煜王爷遇刺了,无事。又另起一大段,是煜王爷给的叮嘱,无非是如何细致照料墨浅等等。
黑玉扫到煜王爷遇刺无事之后,心里就松了一口气,看完了后面内容,心里又开始默默不淡定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被留在煜王府守着墨浅啊!都怪妖玉那个臭婆娘,要不是她嘴快,先请命要跟去战场,他至于一个大老爷们守家卫院吗!
黑玉抖抖手里的信纸,更忧伤的是竟然除了保护墨浅安全,还有让他做老妈子的趋势。
天渐冷了,给王妃做新的狐裘大氅预备着……
北疆官员新送了特产到王爷大营,王爷已经着人送回王府了,不日即到,到时让厨下做了给王妃尝鲜……
王妃若劳心熬夜,让人劝着早些休息……
他家王爷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绝壁是妖玉嘱咐了王爷长随,添油加醋的写这些啰嗦的东西戏弄他!
但是也不敢不照做,天晓得他家王爷对王妃,简直就差把心剖了放在她面前,这些话万一真都是煜王爷亲嘱呢。
黑玉把信折了两折,打算下去给墨浅汇报。
虽然他也知道墨浅八成也会有听当没听,毕竟,之前向王妃汇报王爷的近况时,王妃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听了也是一句话不说。
辜负了王爷的一片心啊!他这个做手下的,都替王爷心酸。
黑玉的内心早对被留下大材小用的事,憋屈到各种恶意吐槽,脸上还是木然一片。
正打算翻身下瓦,黑玉看着天边一轮残月,心中的憋屈被无限放大,眼神一闪,把纸收进袖口。
敲了两下房门,得到墨浅允许后,黑玉绷着面孔走进屋内。
墨浅抬头瞄了他一眼,看见黑玉一副死人脸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事啊?”
黑玉脸色不大好,但还是微施一礼,说道:“王爷遇刺了,受了伤。”
墨浅笔下一顿,已写工整小楷的白纸上,立刻重重染上一点黑墨。
黑玉站的离房门近,离着墨浅就远了些,自然没看到那纸上一点,见墨浅低头执笔,连头都没抬,心里不禁替王爷不值。
难道这时候不该问问伤的重不重,紧张一下王爷的伤势吗?
墨浅换了张纸,慢慢又在纸上写起了字。
黑玉等了一会,见她面色淡然,一点也没有接着问的意思,心里一股郁气就生了出来。
他家王爷的一片真心简直喂了狗了!
特意冒着被王爷重责的风险,篡改报信的内容,就是为了让王妃能担心一下王爷,能稍微心疼一下王爷。
可墨浅竟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黑玉内心愤然,浑身和他家主子一样,嗖嗖往外冒着冷气,硬憋着火问道:“王妃没有什么吩咐吗?”
墨浅抬头微看了他一眼,嘴角边牵起一丝冷笑,说道:”关我什么事。”
黑玉感觉心好累,头一次对王爷与王妃的和解感到无望,喑哑的像风箱一样的嗓音说道:“王妃,我知道这话轮不到我说,但我今天不吐不快。”
墨浅看向他。
黑玉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愤然,哑着嗓子道:“王爷虽远在边疆,却日日惦念着你,信上对自己安危只是稍提几句,大部分都是嘱托我等照顾好你。你不看信也就罢了,如今王爷出了事,你竟然连问都不问?”
墨浅瞧瞧他,笑了一声道:“然后呢?”
黑玉无言以对。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愤愤然的重新蹲回房顶上。
王命不可违,该保护墨浅他还是得照着命令做,但他真心替王爷不值!
黑玉最多也不过越矩至此了,所以他自然不可能看到,等他走后,墨浅抽出新写的那一张纸,拿起来看了半晌,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那张雪白的纸上写满了三个字:慕容煜。
墨浅缓缓用手撑住额头,闭上眼又睁开,说不担忧是假的,她放不下。
纵使慕容煜欺骗了她,纵使慕容煜擅作主张牺牲掉了他们的孩子,但她仍然不能对他完全死心。
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心里仍会颤动,仍会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他身边。
明明该是失望的,为什么她仍这样牵挂那个人。
听说临近北狄人的边境那里,昼夜温差大,他受了伤,会不会恶化?
受的伤严重吗,是否危及生命,有没有按时服药?
妖玉跟去了,应该会照顾好他的吧。
墨浅安慰自己,大抵是无事的,毕竟她感觉得到,黑玉还在自己房顶上蹲着,若是慕容煜的伤势严重,他铁定一早就急的赶去战场了。
虽然极力这样想,墨浅在不知不觉间,仍是忍不住双手攥成拳,指甲深陷肉里,却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