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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梦溪就是其中的一个。说起陈梦溪跟这家店的渊源还要从她大一说起。中秋过后没多久,军训也结束了,开学忙碌了一阵子就到了深秋,新鲜劲还没过,从高中到大学的蜕变,一下子人就好像长大了许多。
这里的秋天可真干燥,没有秋高气爽,时冷时热真是折磨人,都不知道怎么穿衣服好,好容易一切都上了正轨,陈梦溪紧绷的心可以放松一阵子,课程也不多,只是上课速度太快,刚刚十多周,汉语言文学的课已经差不多到结尾了。
这学期还要开一门十九世纪外国文学,恐怕是又要花大部分时间来读书。说到读书,教授学期前刚列的书单还没有去借,再晚点怕是图书馆都借不到了,真是令人恼火,学校的图书馆藏书太少,不管怎么样,学业是决不能荒废。看来下午就得去图书馆一趟,瞧着这书单,小说看起来好看一点,居然还有诗,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叶芝的《钟楼》,还不知道图书馆里面有没有。
午后,陈梦溪来到了图书馆,开始按书单检索,运气还算好,小说基本上都有,而且也没有被借几本,于是随便借了几本,但是诗集就真的没有了,《恶之花》到是有,但已经被借掉,还款期限是12月17日,看来还来得及赶上课程论文。陈梦溪跟管理员预约了《恶之花》,刚出图书馆大门就看见图书馆墙角上有一则内容跟场景很不和谐的A4纸广告:
“世间的一颗轻尘书店,大叔这专卖你们理工科图书馆找不到的书,地址:理工大后街,出校中门左转走1024步,然后抬头看。”
陈梦溪噗嗤一笑,被逗乐了。这广告真逗,居然贴到图书馆门口来了,好在图书馆不盈利,倒也不太计较,否则早就打上门去了吧。
这人还自称大叔,我倒不相信,这小破书店还能有《钟楼》?这空档时间正好也挺尴尬的,离吃饭时间还没到,坐下来自习时间也太短了,好在后街不远,都不用坐车,不如去书店看看吧,说不定有惊喜。
陈梦溪从小就爱逛书店,尤其是古旧书店。田园也有这个爱好,没事就带他去街上逛逛,看看能否淘到好书。自己家里旧书也蛮多的,一些书甚至都上了年代,陈梦溪从小就有选择地看这些书,七七八八也有大几百本。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然,陈梦溪长大后考上了大学就离家上千公里远,好在火车还算给力,睡一夜第二天就能到,学校这块地方还开通了动车,速度就更加快了,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同家乡连接,到那时,恐怕半天就能到了吧。
虽然书读得多,但是陈梦溪成绩却并不拔尖,勉勉强强上了本科,还是一所理工科学校里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专业倒挺对口的,陈梦溪也喜欢学这些内容,手中常备着一本古汉语字典,遇到不懂的字就查。就这样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陈梦溪就来到了这家广告里说的“世间的一颗轻尘”,虽说抬头看就能找到,但还是满隐蔽的,书店面设计的有点客栈的味道,跟周边一条街卖吃的很不搭,店名估计是店主自己刻在木板上的,字丑就算了,挂的也不周正。
此时书店正敞开着门,里面却一个人都没看见,店内播放着古典的琴声,节奏缓慢,仿佛时间流淌的都慢了一样。一眼望去,藏书量还算是壮观,书的分类也比较有特色,有些是按流派划分,有些是按作者国别区分,每个分类下,书都不太多,大部分书都夹着写过评论的书签,比如:《追忆似水年华》的书签里写着,“这套书真心看不下去啊,作者这是多能想啊,意识流写作大家,有能耐看得完的送书,非卖品,附赠乔伊斯的《都柏林人》”。西班牙分类里面的《堂吉诃德》这样写道:巨人们啊,我以骑士之名,向你挑战,哦,桑丘,别拦我,美丽的杜尔西内亚,请为我祈祷!”……
此类的书签还有很多,陈梦溪看了忍俊不禁,看来这个店主还蛮有趣的,想必也看了不少书。走着走着,突然诗的分类出现在陈梦溪眼里,于是赶紧去翻了翻,居然《恶之花》、《钟楼》都有,还有华兹华斯的《序曲》、拜伦的《唐璜》、济慈的《夜莺》等。陈梦溪心想,看来这广告还真不算说大话呀。
突然,琴声毕,一首熟悉的音乐跳了出来,竟然是前些年比较火的电影《断背山》主题曲,歌名是A love that will never grow old,陈梦溪情不自禁地一边浏览书目,一边轻哼。这时,沈轻尘走到陈梦溪后面,优雅大方打了声招呼,然后开口说:
“您好,我是世界的一颗轻尘的店主,我叫沈轻尘,刚刚我听到你在哼曲,看来你也喜欢听这首歌?这首歌比较悲凉,可以静静地边品尝咖啡边听。”
陈梦溪很惊讶地回头,看着眼前这位男子,很年轻的样子,满脸胡渣,好在是打理过的,头发乱糟糟,手指细长精瘦,身材还算匀称,格子衬衫打扮,原来就是店主,于是冲着老板一笑,然后说:
“你好,似乎老板要招待我喝咖啡咯?”
沈轻尘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哈哈哈,那只能关张出门右拐了。”
当时的书店流行着边喝咖啡边看书的品味,大多书店由于出版改制和网商的冲击,运营不景气,纷纷开始转型,而沈轻尘的书店还是老实的传统,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喝咖啡了。陈梦溪一听要关张,连忙说:
“别别别,我是开玩笑的。这首曲子正好前阵子听过,有点儿印象,谈不上评价,只是欣赏欣赏。”
沈轻尘没想到自己才刚开始讲话,话题就结束了,作为常常被嘲笑的话题终结者很不甘心,更何况面对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学生,于是尴尬道挠挠头不知道讲什么好,就傻笑着,正午的阳光晒进书店,正好照着他挠出来的一点点头皮屑。
陈梦溪噗嗤一声笑了,于是开口说:“老板,这些标签都是你写的吗?”
“是啊。怎么了?”
“那跟我讲讲文学吧?”
沈轻尘随口说道:“好啊,英法俄德意中你要听哪个?”
“为啥把中放到最后?”
“哦,哈哈哈,习惯习惯……”
这着实是个自己能应付下去的话题,刚刚提那劳什子的音乐做什么,自己都五音不全的,还在那边装,幸好客人避开了这个。但是文学这一块刚说完也就后悔了,英法俄德意中还只停留在郑振铎的《文学大纲》上,只不过是一些归纳,好多书还是自己不曾读过,也没写过感想,这小妮子要是挑具体的答不上来可丢人了。但是心里很诚实,听到飘飘然的夸奖,立马又开始装了起来。
“哇,老板这么厉害?”陈梦溪这边显然没注意到沈轻尘此刻的心理活动。
“那是!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叫我老板,好俗!”
“哈,好的,大叔,那就讲讲俄国文学吧,我小时候读书少,俄国文学接触的多一些,看过好几本,都是语文教科书上学到过的,也有没学过的,出版社在出书的时候写了推荐,我也就顺便看了,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哦。”
“这……”沈轻尘稍稍有些为难,俄罗斯文学偏偏是他最薄弱的一块,光是书中那些长长的名字不说,还有古典时代的那种上层社会和下层阶级鲜明的对比关系,虽说可以胡扯半天,但是得边翻书边说。
想到这,沈轻尘走到冬日寂寞的和无聊的写手的分类这一块,随手拿起了托翁的《安娜卡列尼娜列》。陈梦溪瞄了一眼这个分类,噗嗤笑了,说道:
“为什么叫寂寞的和无聊的写手的分类?”
“噢?这个啊,你想想,对了,还没请问怎么称呼?”
陈梦溪笑了笑,伸出了手,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姓陈,名梦溪,《梦溪笔谈》的那个梦溪。”
“陈小姐!”沈轻尘喊道。
陈梦溪打断道:“大叔,别那么叫,我才大一。”
“陈梦溪~名字很好听。”
“谢谢!”
“你想想啊,俄罗斯这个地方,西伯利亚,多冷啊,你能想象到这种冷吗?”
“嗯?”
“那儿冷,下大雪,冰冻好几迟,俄罗斯的那些作家们,那么冷,又不能出门,要么喝醉酒醉醺醺睡觉,一个人喝酒是多无聊、多寂寞啊。所以啊,写出来的文章,你看看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还有我手上这本,你再看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白痴》等等,哪一本不是又臭又长。”
“呵呵呵呵~”陈梦溪被沈轻尘这一番话逗笑起来了。果然,这个店主很有趣。
……
当晚,陈梦溪回到寝室,扑在床上,床上的被子白天刚刚拿出去晒了晒太阳,此刻抱着暖烘烘的,还有太阳的味道,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天遇到的事,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脑海,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陈梦溪一时半会还不能对这种感觉进行界定,觉得还想再去书店一趟,这个大叔真是不简单,知识好博学,哎,脑袋里乱糟糟的,原本晚上的计划全被打乱了,还是去夜跑吧,绕校园一圈,恩,就这样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