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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华回府后把这些事全都放下好好地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铺开纸墨将前一天的事情如实录下,连同白子逸写的那封保证书一同使人送到了白府。
知秋忧道:“好不容易才让那白家少爷写了保证,交回白家去岂不是白写了?”
顾昭华失笑,“要是白至公真的这样不要脸,他也枉称一代大儒了。”
书信送至白府,烙着相国府的泥印,指名要送给白至公老大人。
白至公致仕已久,年岁大了便越发看淡那些身外之种,反而更看重年轻时忽略的至亲感情,对于外界之事全都交由二子白谦道,将几个小曾孙全都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几个曾孙中他最宠溺的便是长房二子白子逸的独子信哥,信哥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孙子的身子骨也不太好,三岁的孩子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矮了大半头,也不爱跑跳,倒是十分聪慧,教过的字句念上几遍就会背了。
白至公这日正抱着信哥给其他几个曾孙说故事,老管家亲自将相国府的书信递上案头,白至公瞧着是相国府来的不由皱了皱眉,他早年在仕时便与顾家两代相国政见不同,不过那毕竟是为了公事,私下里倒也没结什么怨,但也没有什么交往,这回来信便显得有些蹊跷。
莫不是为了老二家的丫头订亲一事?白至公不理俗世,但这等提亲的事情还是听老妻提过的,白家回拒了顾家的提亲改为与沈家联姻,当即他便觉得不妥,可毕竟这家是交出去了,白谦道掌家后将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官位也连连擢升,几个孙子也俱是优秀过人,他便充分尊重了儿子的选择,另一方面他亦觉得顾家也不算什么,就算得罪了又如何?白家是不怕的。
白至公让管家将信上的泥印去除,将信读给他听。
管家便将信纸取出,粗粗浏览一遍,却是脸色发白地一字不念。
“拿过来。”白至公一生为官,一身气度自不必说,老管家忠心于白至公,心底默念了一句“二爷保重”,便将信纸连同信封一同递了过去。
白至公接过信件扫了几眼,脸色便已沉得发黑,再抽出信封里附着的另一张信纸,看罢后已是面色铁青,怒道:“让那畜生滚过来!”
几个小曾孙小的三岁大的七岁,从未见过曾爷爷这般发作,当下都有些害怕,坐在白至公怀里的信哥胆子小了些,当即就撇了嘴,老管家见状连忙将信哥抱过来,又带着其他的孩子们一起出去了。
白子逸正在陪白老太太用饭,白子逸性子活泛,从小就是白老太太的心头肉,二十多岁的人了仍是整天乖孙乖孙地叫,白子逸为让老人家开心从不反驳。这会白子逸哄得老太太多用了两块点心,旁边的嬷嬷笑着说:“还是二爷有办法,上回二老爷还说,咱们家老太太只听二爷的话。”
老太太唬着脸道:“这么些孙子里数他孝顺,我自然疼他。”
白子逸只是笑,他父辈只有兄弟两个,他这辈的兄弟算上二叔那边的一共也只有四个,难得的是个个成材,虽不会为老太太的话心里生什么嫌隙,但该不居功的地方他还是要懂得分寸的。
老太太突然叹了一声,“算算日子,茹倩也走了三年了。”
白子逸低低地应了声“是”,而后又道:“母亲已为我挑选了不少名门淑女,奶奶就不要为这些事操心了。”
何茹倩是白子逸的妻子,也是他的表妹、他母亲长房大夫人何氏的侄女。何茹倩嫁来一年便怀了信哥,可惜她身子单薄,生完信哥便咽了气,风华正茂的白子逸一下子成了鳏夫,这几年为白子逸提亲的媒婆几乎将白家的门槛踏平,可白子逸都推说怀念妻子回拒了,眼见着信哥已过完了三岁的生日,妻丧算是过了,何氏便又提起这事,连老太太都时刻关注着。
老太太道:“我倒想不操心,可我听你娘的意思,说你岳父那边有意再将茹羲嫁过来?”
白子逸沉默了一下,何家的确有这个意思,何茹羲是何茹倩的亲妹妹,平时与白家走得近,他母亲也喜欢。原本他也默认了这桩婚事,可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不知怎地他脑子里就总浮现出顾昭华对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曾经他听说顾昭华和离一事只觉得这个女子必定百般不堪才落得下堂之地,可见过面后他又觉得以前自己想的不对,顾昭华是不好,真不好,处处占理、处处逼人,凌厉得很,这样的女人谁会喜欢?可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又让他心生怜惜,她昨天说的话句句都荡在他的脑子里,这是一个自强的女人,她不自强,便要被这世道逼死,她不愿死,所以便将自己包裹起来,用最尖锐的外表抵抗所有攻击。
察觉到令自己走神的缘由,白子逸突地发了一身的冷汗,连忙撇开心中所想向老太太应道:“母亲还没有与我提过。”他母亲与舅舅都有这个意思,但毕竟还没有正式提及,所以他也不便说得太多。
老太太面带着些微的不满,“你母亲让你娶茹倩的时候我就不愿,茹倩身体太弱经不起生养,我劝过你母亲,可她执意要与娘家结亲,我那时看着茹倩懂事又孝顺便也没有反对,可结果怎么着?才将将一年,生了信哥就走了,扔下你们两父子受这别离之苦,所以何家的姑娘我不满意,就算茹羲再好我也不要,我这回要亲自为你选一个身体好的,能伴你百年终老的。”
白子逸知道老太太是对自己真的上心才会这般关怀,心中感激,同时也莫名地松了口气,对何茹羲他并没有过多的感觉,与何茹倩一样,以前是他的表妹,如果将来能成为他的妻子,那他就以待妻之道好好对她,可不知为什么,昨夜回来时母亲再次向他提及继娶一事时,他答应得并不如以往那般痛快,含糊地糊弄过去,到最后也没给个准话。
祖孙两个正说着话,老管家匆匆赶来,“二爷,老太爷请你过去呢。”
像这样叫人的事情原不该老管家亲自来做,可他既见到了书信的内容,便想着提前能给白子逸提个醒也是好的。
白子逸笑道:“是不是信哥惹祖父生气了?”
当着老太太,老管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有些急事,二爷还是快去吧。”
见老管家神色严肃,白子逸也收起笑脸,与老太太告辞后急着随老管家出来,问道:“究竟何事?”
老管家叹了一声,“二爷昨天可是带着何家姑娘出去了?若了些祸,现在苦主告上门来,老爷生气得很。”
白子逸当即便是一呆,“苦主?”
白子逸是真没往顾昭华身上想,虽然把她得罪得不轻,可他也写了保证书,顾昭华也说过……她说过什么呢?从始至终,她也没说过得了保证书后便不再追究!
白子逸背上汗毛直竖,终是不敢相信她真的敢上门来告状,她若真的来了,他白子逸固然没有好下场,她顾昭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去?让人传出去反而会更加败坏她的名声,认为她胆大妄为不服管教,将来可会再有好人家上门提亲?可想是这么想,他的眼前却全是顾昭华据理力争时那挺直的后背与发亮的眼睛,心中又道:她便是这样的,她若不是这样还里还是顾昭华?
白子逸全然不觉他现在竟在担心顾昭华的未来,随着老管家走到书房外时才醒觉过来,不由苦笑,心里却坦然了,想着待会若是见了顾昭华便将所有的错处如数认了吧,左右又不是没在她手里吃过亏,一次也是吃,两次也是认。
白子逸在书房门前站了一会,理了理衣领这才轻声扣门,道一句:“祖父,子逸来了。”说完便在门外静立。
门内传出白老爷子怒气冲冲的喝声,“滚进来!”
白子逸低头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地走进书房,到西跨厅的书桌前站定。他趁着向白老爷子问安的机会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书房内并没有旁人,这让白子逸生出一些失望。
白老爷子将那书信掷到白子逸脸上,“这可是真的?”
白子逸拾起信看了看,见那字体端正淑华,心想着,果然人如其字。
最终白子逸被白老爷子训以家法,二指宽的藤条狠挨了二十下,后背被抽得鲜血淋漓,连躺着都不能。
白老爷子总算为白子逸留了些面子,并未说他因何挨打,白子逸自然也三缄其口,对闻讯赶来的祖母和母亲只说是自己犯了过错,这打没有挨错。
哄走了哭得双眼发红的祖母,白子逸长吁了一口气,闭眼歇了一会,慢慢自枕下摸出一张信纸。他摸着纸上那些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轻轻地描摩,想着那个对他充满鄙夷的人。
她可真敢……白子逸轻笑出声,白家老太爷岂是可欺之人?就算这件事终究是白家人有错在先,可白家护短的名声也不是白得的,她今天敢送出这封信,到底是没有想过后果,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连白老太爷都丝毫不惧?
那微扬的下颔,那挺直的脊背,纤细却绝不轻易倾倒的腰肢……睡梦中的白子逸猛然一个哆嗦,略显茫然地睁开眼来,眼中带着满满的震惊之色。
忍受着自己背上的伤痛,白子逸探下手去,在裤间探到一片湿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