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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给海洋带来和平哦。】
多久以前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对于生命永恒的天使来说都无所谓了,但那个人莫名充满底气的话语仍然犹如昨日之音,徘徊在她耳边。
【这是天使的职责啊。】
天使?
没错呢,她是天使啊,我也是天使啊,我们都有着神圣的力量啊,可也不对啊……
可既然都是天使,为什么,她的身影,她的举止,她的意志,都是如此地激动人心,令人振奋,令人愿意履行与她所共同的意志,一直,一直,再苦再累也无妨……
哪怕她连自己所侍奉的主人也失去了呢,她却仍然有如此“蛊惑人心”的力量,如此“邪恶”的言语,披着没有任何“神圣”可言的神圣外衣。明明承诺空洞无比,却仍然令大家甘之若饴地“堕落”在毫无出路的深渊里……玛兹泰利亚大人啊,她“蛊惑”了我啊,用着“异端”的意气,真是……可笑……
可为什么……那个凡人,有着不详气息的可恶人类,才过了多久呢,就被那个“异端”蛊惑得神魂颠倒,可恶啊……明明,是我,是我先,明明是我先来的……最先遇见她也好,最先从玛兹泰利亚大人的殿堂被无可救药地蛊惑过去也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区区人类,竟然……
啊……是要死啦,连这个蒙蔽了她的邪恶人类的真面目也无法揭露,只能如垃圾般默默无闻地死去。
看到了光啊……
源源不断的魔力正从梅伊莉雅可怜的躯体里无节制地抽出,用原始,最粗暴,最没效率方式化为单纯的神圣元素,消磨在无尽的黑暗里,那抽取的魔力还裹挟着她的生命力与灵魂力。
那一瞬间闪回的光芒啊,她看到了不知是不是自己漫长记忆中的场景,她看到了凡人的战场,看到翱翔的邪恶异龙种,无穷无尽厮杀在一起的凡人士卒与铮铮阵列,威力直撼神威的强大兵器,天空黑压压的飞行船……
“给老子醒过来!”
一个男人雷霆般的咆哮,把梅伊莉雅惊醒了。
黑暗氤氲滚滚翻腾,狰狞恶煞血红瞳。
“不,不,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啪!
梅伊莉雅呆滞地蜷缩在床角,捂住的脸颊火辣炽烫,泪痕尚未干。
那个恶魔般的男人阴郁而平静地看着她,他嘴角眼角是不是地异样抽搐,显然在艰难地克制,似乎下一秒他就无法忍受,爆发出自己邪恶的兽性要将梅伊莉雅撕碎。
但他终究在克制。
“听好了,船员梅伊莉雅,我以船长的名义告诉你,我没兴致跟你解释什么,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继续你小姑娘模样的哭骂打滚,或者拿着你对其他人来说比砂锅大的小拳拳捶老子胸口,等到一两分钟我忍无可忍后——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对一位高贵的天使小姐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第二条路……”
船长握住天使发颤抖的手,将她暖暖的手心按在自己衣襟撕裂的裸露胸膛上。
呲呲……
“呜啊!”梅伊莉雅吃痛地闭上眼睛,接触的地方散发烧焦的黑烟,只有她再竭力施放一些被抽取了大半的魔力才能舒缓。
神圣体质与黑暗力量的排斥效应,不亚于将血肉之躯死按在烙铁上!
“施放你最强大的神圣魔法,越强越好,最好连我渣滓都湮灭没的力量更好!从我的这里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净化掉!
从我的肉,到我的灵!
让我死,让我生!
船员,船长在命令你做个选择!做个抉择!”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神圣,黑暗。
疯狂,癫狂。
恐慌,渴求。
“不够,不够!太弱小了,你安能称作神圣的使者!”
“给我走开啊啊啊——”
“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把那个恶魔赶走吧哈哈哈哈…………”
冲天的光,璀璨的光,燃烧的火源的透支之光,将那漫天的黑暗一时燃烧殆尽。
………………
“呃嗯,天杀的,脑袋跟被矮人大锤捶了顿似的……呕——库库……”
船长刚一起来,脚下踉跄,肺腑刺痛,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唔……天杀的,哈,哈哈……”
然而全身上下的酸乏无力,肺腑刺痛,身受重创,却让他的心里畅快无比,俨然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暂时啊,这个混蛋再也不会出来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属于人类的肌肤下,却隐藏着某种诡谲,迷惑,似乎毫无规律的黑暗纹路,而对着那光怪陆离的图案深究下去,又似乎令人沉迷,逐渐疯狂。
现在那些图案不太明显,在比烈火还要凶猛的炙烤后,那些令他日夜疯狂的纹路终于消退了大半。
“这次折腾得可真惨啊。”船长淡淡打量自己狼藉的房间,整理自己几乎没多少能整理的衣衫仪容,心中暗暗而决意地警惕未来将更猖獗的“敌人”——不同于他能用三叉戟刺穿的任何者。
“说起来,这次多亏了梅伊莉——”
船长呼唤的口张到一半,瞪大眼睛,看着空中飘荡的事物。
纯白圣洁的羽毛,随空飘荡。
干枯、萎靡、泛黄、无生机。
船长一直看着羽毛落在自己的钢靴上。
簇……
羽毛如同腐朽的叶子一般,凋零殆尽。
惶恐、不安、懊悔、自责。
船长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床上。
衣衫褴褛的天使蜷缩在床角。
她被折磨透了。
饱满的羽翼零落大半,剩下的羽毛飘摇枯黄。
鲜明的战铠彻底粉碎,褴褛不堪的内衣难以守护她起码的矜持。
金黄的秀丽长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秋风落叶般的苍白干涩。
她环抱着双膝,竭力将自己往角落地塞得更拥有可有可无的安全感一些。
她看到船长发怔的视线,本能地更缩了缩,惶惶无助的眼神流落了害怕的泪水。
那双曾经水灵与虔诚的眼睛,里头的瞳孔彻底扩散。
她没有灵魂。
“呜呜……”
船长咽了口水,战栗了起来。
很难说让船长如此的事情是外面的,还是里面的,是害怕的,还是要被什么压垮的——或者就是五味陈杂,比不出孰轻孰重,毕竟人性永远是复杂的。
她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他眼前一黑,感到某种眩晕涌现,他喉头的甜味又出现了,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他想要神圣的光明能照耀笼罩他的黑暗,他踉跄着走出房门……
“哇——”船长跪倒在地,大口吐血。
“发生什么了?”
“快去瞧瞧。”
“船长还在那里。”
甲板上的声响早已惊动了全船的人,就连遇到疯狗浪和元素龙卷风也没这么大的动静过,有些方便的已经拿上自己的武器了。
“船长,船长,您怎么了?您被谁袭击了吗?”大副慌慌忙忙地搀扶住不住吐血的船长,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凄惨模样,眼睛顿时充血,站起来挥舞手中的弯刀大吼,“是谁干的?狗娘养的阴险小人,赶紧给老子站出来我好替船长把你送给鲨鱼——”
“大副,够了……”
“到底是谁伤了您,我一定为您报仇!”
船长正强撑着安抚大副,这时候,神圣的光芒照耀了这微微泛红的赤月日前夕,船上的三名战天使已经全副武装,翱翔空中,警惕船周了。
当她们全部到齐后,才发现了事情的异样。
“梅伊莉雅呢?”
“这是……好浓重的黑暗气息,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瞥见了船长室内的羽毛。
“那是梅伊莉雅!”
三名战天使稍微瞥了受伤的船长一眼,便不经允许直接闯入了一艘船只中的核心地带。
“梅伊莉雅!你——”
你还好吧?
只是这么一句不过脑子都能说出的最基本的问候关心。
然而她们全部震惊地愣在那里,没一个人能解开自己打结的舌头。
你还好吧?
好不好……这不明摆着的么?
“呜呜……呜呜……”
梅伊莉雅流着干涸的眼泪,惶恐地对着任何看她的人往墙角缩。
………………
“…………尹·加索尔联合军的堡垒十分坚固,城墙上布置有五座投石机,以及三座同款型的未知魔导兵器,疑似远程直线击发装置,城墙有两部弓箭射手兵团在巡回防守,城内兵力部署暂且未知,这里附有临时绘制侦查图一份……报告完毕。”
“辛苦你了,斥候,接下来轮到咱们大展身手攻城了。牧师,把纳埃特·伊文斯十夫长带下去,安心养伤吧,等这仗打完就有你一份大功劳。”
茂密的森林中,数目庞大的军队在砍伐树木布置营地,还未建起的营地仅仅在地上划线规划便已经开始运营起来。各级指挥官们在搬来的桌上布置地图,共同讨论战术,运输队将各种战略物资从马车上卸载,齐力搬运到有人看守的指定区域,密不透风的巡逻队已经组织起来,环绕巡逻、换班,逐渐砍伐下来的木材搬运进营地,空闲人员开始搭建帐篷,木屋,建立防御工事与营房。
“天杀的火精灵!老子从联合军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居然在最安全的地段给它挠了一爪子,真是——哎哎哎哎哎疼疼疼疼疼!”
“十夫长,我想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加把劲,我想您大概能赶上明天的攻城战。”牧师语重心长地劝说。
“哎哎,别呀,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等我功成名就,必然不会忘了您老人家的恩情,麻烦您就把我治得‘重伤’一些呗,哈哈哈。”没骨气的士兵谄媚地搓着手对牧师讨饶。
牧师叹了口气,打手势默念军神殿祷文祈祷,向伟大的军神玛兹泰利亚大人恳求整治这个软骨头的方法。
纳埃特·伊文斯十夫长向自己的治疗牧师嘟哝着自己侦查中的种种抱怨,该死的森林湿气啦,联合军的斥候和陷阱有多阴险啦,那没见过的魔导兵器有多大啦,他身手有多厉害好像要不是那个归队路上的卑鄙火精灵,他第二天凌晨前就能摸进城堡里大展身手,斩首领军的联合国三剑客之一,四处放火引发骚乱,再开城门得意洋洋地看着同僚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功成名就……
种种荒诞不羁的大话故事,听得正祷告着的牧师都好想继续听这家伙怎么获得上古神明传承洪荒之力,举手投足力量强大强大堪比神魔,贵过神格者,收纳天地之力一波捅穿眼前天杀的联合军,把联合国的王都周遭打沉成一片汪洋内海,继续东向征服东方诸国,强纳无数敌国美女将军大臣、女王公主入后宫,享受敌人之女的国破之恨与力量钦佩纠葛出的浓密爱意,从此富可敌国,子孙满堂,走向人生巅峰……
“十夫长,你讲的故事很有趣,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三剑客之一已经被你单枪匹马取下首级挂在城门口了,她怎么还会挺着孕育新生的大肚子满怀爱意地匍匐在你雄伟的……正义之枪上?”
“呃,呃……哈哈哈哈哈这当然是伟大无上的玛兹泰利亚大人赐予我了强大的洪荒之力后,感受到了那位可敬的女将军哪怕变成亡灵后对我也不变的钦佩与爱慕,动用神圣之力逆转因果,将其复活对其施恩啊哎哎哎哎疼疼疼!”
“十夫长阁下,您也是军神的信徒,我不希望您哪天祷告的时候忽然一道雷下来被大人的怒火彻底净化,请您以后少开这种过分的玩笑。”
“知道嘛,不过就开个玩笑么……”
荒诞不羁的故事继续没边际地讲着讲着,两人正正好从马厩路过。
大白天,大太阳光的,他们全然没注意到,在身旁的马槽里有奇怪的光芒在闪动。
“哇啊——”
哗啦!
“习律律——”
羽翼扑朔,羽毛飘零,正在喝水的马匹被嘴下激起的水花惊吓到了,散落的羽毛飘到马儿的鼻子上,鼻子一痒,顿时打了个打喷嚏!
“啊啊!什么东西啊好恶心!”
下一刻,马儿已经毫不留情地转过身,扬起后腿,一脚把那惊扰了自己的东西以足以当场踹死成年人的力道踢飞出去!
乖个隆咚!
“谁!”
巡逻的士兵拔剑闯入马厩,厉声大喝,可环顾四周,只有马儿在优哉游哉地喝水嚼干草,一片狼藉,以及漫天的羽毛。
“原来是鸡啊,希望晚上有鸡汤喝。”士兵好笑地收剑回鞘,继续巡逻去了。
过了片刻……
“噗去!”
一位被水渍下流地勾勒出身曲凹凸,却被一鼻子喷嚏沾满了华美衣衫铠甲,脸上还有马蹄印子的湿身少女猛地从干草堆里跳出来,把嘴里的干草吐出来,大力甩干自己爱惜的羽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倒霉的战天使梅伊莉雅憋屈地朝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