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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夜归人
风吹飞絮
雨打花心
夜乱迷眼
归处来处、
人弃魂
石头
恩怨
一、
太阳落山了。
天,阴得厉害。
一疙瘩一疙瘩的云块,象一球球缠搅在一起的海带草,黑乎乎地堆满了天空。
空气湿漉漉的,象吸满了水的海面团,轻轻一攥就出水。
风,一丝儿也没有。
槐树叶耷拉着,松针低垂着,柳枝动也不动。
知了闷的透不过气,粗一声低一声鸣叫着,全然没有了往日里自吟自唱的欢快,反而增添了让人心烦的气氛。
许星云又一次急匆匆地走出家门。
十五岁的姑娘心事重重,脸色象天色一样,阴沉沉地没有一丝阳光和暖意。
从学校放学进了家门,她习惯地打开收音机,立刻听到了县气象台连续广播的紧急暴风雨预报。
听着电台的广播,许星云的心立刻象坠上了重重的铁锚,沉沉的,压的喘不上气。
在这个海岛县,人们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它就象是凶狠贪婪的打家劫舍的强盗,顷刻间掀起无情的滔天巨浪,打碎船只,吞噬船员,拉走海带,扇贝养殖架,使一个个幸福的家庭毁亡,使诺大的财产化为无有。
许星云惦记着今天早上出海去市博物馆办事的爸爸许胡,惦记着下午去养殖场的妈妈顾梦影和奶奶祝凤霞。
她,害怕!
害怕爸爸、妈妈、奶奶不能赶在狂风暴雨之前赶回家。
她,害怕!
害怕一个人在这暴风雨之夜耽在这幢小楼里。
这些天来她总是做着这样一个梦:就是在这座小楼里,有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人轻飘飘地走进她的房间,一步,一步,黑衣人慢慢地向她走近。
她想喊,喊不出声;
她想跑,迈不开步。
黑衣人将她抓住,绑起,推搡着走下楼梯,走到客厅。
每一次她都在挣扎中吓醒。
醒来后,她总是一身冷汗。
每一次她都努力回忆着黑衣人的面孔。
遗憾的是她从来没有看清黑衣人的面孔。
她把这个梦讲给妈妈听,妈妈叱责她:“小孩子家,邪邪道道的,还迷信!我看你是晚上看那些破案电视剧看的。以后少看点那种电视就好了。”
她把这个梦讲给奶奶听,奶奶安慰她:“好孩子,梦都是反的,你梦见坏事就说明你有好事。就是害怕到奶奶屋里睡。”
许星云这两天真的搬到奶奶的房间,和奶奶睡在了一张床上。
果然有效!
这两天,她再没有做黑衣人的梦。
许星云登上家门口老槐树下的那快突兀的石头。
那是她的瞭望台。
每天做完作业,她都要登上这块石头,看看山下的港湾,等候着出海归来的奶奶、爸爸、妈妈。
许星云的目光投向山脚下的海面。
海面颜色灰黑。
从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涌起一群群高高低低的水浪。
群群水浪,泛起白花花的水花,互相追逐着,咆哮着,扑向近处的港湾,碰到挡浪坝的堵截,击起股股水柱。
“无风起大浪,船毁人遭殃。”
许星云想起爸爸的话,越发替爸爸、妈妈、奶奶的。
许星云的目光转向港湾。
港湾进出口,一艘艘轮船鸣笛收港。
收港的船只稳稳地停靠在各自的船位上,安逸地摇晃着,好象出征的战马进了廊舍。
可是,在这众多的收港船中,既没有爸爸许胡驾驶白色“星云号”,那是许胡个人出资购买的以女儿名字命名的一艘小登陆艇,专门来往于滨海县与临盒之间的客货运输船,也没有妈妈顾梦影驾驶的那条古铜色单桅机帆船。
呜——
一阵狂风骤起。
老槐树一阵剧烈的摇摆。
大风刮起了。
海岛上的风起的突然,来得猛烈,吹的老槐树象喝醉了酒的老人,东摇西晃。
风助浪势,浪借风威,风吹浪涌,海面上闹闹腾腾变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许星云眼含泪水,焦急地望着海面,盼望着家中船只的出现。
突然,一阵熟悉的汽笛声响起。
机帆船!
古铜色的机帆船!
“妈妈和奶奶回来了!”
一股喜悦的暖流从心底涌起。
泪水模糊中,许星云看到了古铜色的机帆船驶进了港湾。
二、
这是一栋簇新的大屋顶二层小楼。
红瓦青石墙、铝合金门窗。
背山、临海,显得幽雅别致。
小楼四周是红砖砌成的院墙。
琉璃瓦的大门楼,迎门是一个照壁,上面写有一个大大的钢≌壁后是一个中间带有假山的椭圆形水池。假山上一个白色的大理石雕刻的胖娃娃,怀抱着一条大鲤鱼咧嘴嘻嘻地笑着。
楼后是一个小菜园。
菜园种有几畦辣椒,茄子、西红柿,还有几株月季,正开着鲜艳的花朵,显得生机盎然。
进了小楼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
一色的紫檀家具,金色的圆形吊灯,靠窗放着一架钢琴。客厅旁是厨房,洗澡间、卫生间。
卫生间门前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上二层是小楼四位主人的三间卧室。
许海云住在东南间。
这是她自己挑的。
她说,她消每天早上最早看到太阳。
奶奶祝凤霞住在正南中间。
这是顾梦影坚持让婆婆住的。
说是中间住房,向阳暖和,通风好,对老人身体有好处。
顾梦影和许胡两口子住在西南间。
三间卧室中间,冲着楼梯是一个小客厅。
小客厅两面相对,摆放着沙发。靠墙的一面是一溜书架,书架上摆放着的是世界名人传记,世界文学名著,天文、地理、后、气象、海产养殖方面的书籍。
从室内的装修到摆设,看的出这不是一个刚刚富起来的渔民之家,而更象是一个书香门第的知识分子家庭。
许星云给电热*淋浴器打开开关,又到客厅冲上浓浓的两杯茶,然后坐在钢琴前,弹着钢琴,等待着奶奶和妈妈回家。
她知道,琴声是对奶奶和妈妈最好的迎接。
叮咚,叮咚。
悦耳的门铃声响起。
“妈妈和奶奶回来的这么快?”
许星云来不及盖钢琴盖,一个高跳起来,一阵风似的朝着院门口跑去。
拉开院门,许星云楞住了。
门口站的不是奶奶和妈妈,而是一位素不相识的衣着打扮高雅的年轻姑娘。
“阿姨,你找谁?”
许星云身体堵住门口,试探地问。
姑娘莞尔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小姑娘,刚才的钢琴,是你弹的吗?”
“是啊。”
“那我就是找你了。”
“找我?”
许星云更加疑惑不解。
“噢,阿姨给你解释一下。刚才我从你家门前路过,被你优美的琴声所吸引,情不自禁的按了门铃。我的意思嘛,是想见见弹琴人‰问,可以进家里谈吗?”
“那,你请进吧。”
许星云招呼姑娘进了院门,进了客厅。
“阿姨,请坐。”许星云把姑娘让到红木椅上,端起刚冲好的茶水,递给姑娘,“阿姨,这是刚冲的茶,你请喝吧。”
“唔,好懂事的姑娘。”姑娘赞叹了一句,接过茶杯,呷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掏出一盒女士香烟,询问了一句,“可以吗?”
许星云笑了。
“可以,我奶奶,我爸爸都抽烟。”
姑娘点上烟,缓缓地吸了一口,徐徐地吐出,目光慢慢地扫视着整个客厅,眉宇中,夹带着隐隐的难以察觉的激动之情。
许星云打开吊灯,在柔和的灯光下,打量着眼前的客人。
瓜子脸,高鼻梁,额头有些宽,下巴有些窄,皮肤十分白,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配上两道弯弯的又细又黑的眉毛,头发黝黑闪亮,披在双肩,一条金丝带勒起,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领口开的低,脖子上挂一条金项链,手指细细的,嫩嫩的,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幽雅地夹着细长的烟卷,手指上一枚绿宝石戒指闪闪发光,就跟奶奶送给妈妈的那枚一样。
许星云打量着姑娘,觉着有些面熟。
她回忆着,自己在什么场合见过这位姑娘。
噢,想起来了。
那是今天上午。
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候,学校里来了几位香港客人,说是来滨海县投资搞水产养殖公司的¨校艺术团为客人们表演了节目,许星云弹了妈妈最爱听的那曲《旱》。
太紧张了。
许星云第一次给香港客人演出,紧张地手指直哆嗦,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弹下来的。
出乎意外。
客人们的掌声十分热烈。
演出结束后,艺术团全体同香港客人合影留念,其中就有眼前这位姑娘。
不过,她今天上午穿的是西服套裙,不是今天下午的打扮。
“阿姨,你是从香港来的?”
许星云兴奋地问,因为这个海岛县是第一次有香港的客人来。
姑娘饶有兴致的问:“是啊,你认识我?”
“今天上午,你们到我们学校参观,我给你们演出过。”
“啊,想起来了!你是那位弹钢琴的小姑娘,你的琴弹的好极了!”
许星云以为对方是在鼓励她,羞涩地接上话茬说:“阿姨,别说了!今天上午是我弹的最差的一次。不知为什么,见到你们就觉得紧张,也不知道是怎么弹下来的。”
哈哈哈——
姑娘笑起来,“初次演出都会紧张的。”她退一下,问:“你的琴是谁教你的?”
“妈妈教我的。她总是嫌我贪玩不用心。”
“是吗?当妈妈的都是这样。我小时侯,妈妈也总是说我贪玩不用心。”
姑娘站起身,走到钢琴旁坐下,弹出一串优美动听带着感**彩的音符。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阿姨,你弹的真好。”
许星云听的着了迷,打从心中夸赞说。
姑娘转过身,她拉过钢琴旁的许星云,双手捧着许星云的脸庞,轻柔地问:
“你愿意去香港吗?”
“去香港?去香港干什么?”
“去上学,学钢琴啊。”
“不,”许星云头一摇,从姑娘的双手中脱出,她向后退了两步,“我家里有奶奶,妈妈、爸爸,我还有我的同学、老师,我舍不得他们。”
姑娘的脸色暗了下来。
沉吟了一会,她站起身,转而热情洋溢地说:“好吧,这事咱们往后再说n云,你愿意再为姑姑弹一支曲子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许星云惊讶地问。
“在你的钢琴练习谱子上不是写着吗?”姑娘笑了。
她笑起来真美!
“那为什么你让我叫你姑姑呢?”
“因为,你姓许,我也姓许,我和你爸爸一个姓。”
“啊,你也姓许?太好了!在我们学校里,我还没碰到过第二个姓许的同学呢!”
“那好,为你第一次碰到姓许的,请你为我弹一支曲子。”
“行,许姑姑,我也弹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请你提意见。”
许星云高兴地坐在琴凳上,熟练地演奏起来。
琴声中,姑姑地双眼湿润了,她喃喃地用轻地只能让自己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命运交响曲!三十年了,爸爸,你的夙愿就要实现了。”
许星云弹完钢琴,掉转回头,“许姑姑,我弹的《命运交响曲》,你满意吗?”
“满意,好极了!”姑姑高兴地楼过许星云,甜田地亲了许星云的脸腮一口,略一沉思,褪下手指的绿宝石戒指,交给许星云。
“星云,这枚戒指,姑姑送给你。”
“不!”许星云象被火烫了一样猛地缩回手,“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你收下这枚戒指,你奶奶和妈妈都不会说你的。”
“不,我不要!”许星云语气十分坚决。
姑娘抬腕看了看手表,“今天晚上,我在海天宾馆有个约会,你将这枚戒指交给你奶奶,就说是香港一位叫许海凤的小姐来找过她,我住在海天宾馆307号房间。”
姑娘说完,把戒指放在钢琴上,快步走出小楼。
许星云拿起戒指追出小院。
“许姑姑!许姑姑!”
许海凤走出院门,招招手,开来一辆出租车,她拉开车门坐进车中。
嘀嘀,出租车开走了。
三、
目送着远去的出租车,许星云手拿戒指闷闷不解地走回客厅。
她把戒指放在钢琴盖上,默默地坐在琴凳上,静静地思索着。
许姑姑为什么要到我家里来?
许姑姑为什么那么喜欢听我弹钢琴?
许姑姑为什么要问我愿不愿意去香港?
许姑姑为什么要送我一枚贵重的绿宝石戒指?
一串问号象楼外呼啸旋转的风,吹搅着许星云的脑海。
她捶了捶发胀的脑袋,觉得即便是想到天亮也想不出所以然。
不过,在许星云的直感中,她好象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什么,那就是他们许家和香港的这位名叫许海凤的小姐之间有一种说不清的联系。
有什么联系呢?
许姑姑没有说。
她交代要把绿宝石戒指交给奶奶。
这么说,奶奶肯定会解开这个迷。
许星云更加焦急地等待着奶奶和妈妈回家,她盼望着奶奶解开其中的疑团。
叮咚,叮咚!
悦耳的门铃声又一次响起。
许星云再一次飞快地跑到院门口,拉开院门。
门口站着笑眯眯的奶奶祝凤霞和妈妈顾梦影。
“奶奶好!妈妈好!”
许星云咯咯笑着给奶奶和妈妈鞠了一个躬。
“好好好,我的小乖乖!”
奶奶痛爱地看着小孙女。
许星云噘起嘴,撒娇地埋怨说:“奶奶、妈妈,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在家里听了天气预报,今夜有暴风雨。你们总不回来,我都快急死了!”
“看看,还是我的小孙女挂念她奶奶啊!”
“就是嘛!”许星云跺跺脚,“我早就看到你们的机帆船收了港,干嘛才回家?我都想上电视台、广播电台发寻人启事了!干脆,你们别回家了!”
许星云伸开双臂,拦住大门。
“好了,好了,给你点好气你就不知道姓什么了。今天,咱们家有客人,你这样叽叽喳喳,没大没小的,也不怕外人笑话。”
顾梦影笑着把女儿拉到门旁。
这时,许星云才发现,奶奶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
瓜子脸,高鼻梁,额头有些宽,下巴有些窄,皮肤十分白,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两道弯弯的又细又黑的眉毛,披肩发,穿一套西服套裙。
嗯,这不是刚才来过我们家的许姑姑吗?
她什么时候换了一套西服套裙?
香港的小姐真会打扮,换装换的挺快,才一会工夫就又换了一套衣服,真像变魔术似的。
小孩子的嘴,没遮拦,想什么,说什么。
许星云冲口而出:“许姑姑,你真行,折工夫就又换了一套衣服,你要当模特儿呀!”
孩子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三个大人同时楞了一下。
六道目光把六个问号同时投到了许星云的脸上。
许星云感到了大人目光中的压力,她不在乎地说:“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刚才这位姑姑就是来过咱们家嘛!她说,她姓许,从香港来的。”
作为客人的姑娘首先恢复了常态。她笑眯眯地对许星云说:“小姑娘,你大概认错人了。我虽然也是从香港来的,但是我姓金,不姓许。今天下午我和你奶奶、你妈妈一起考察你们家承包的青龙滩养殖场,又一块到的你家。我不会分身术,刚才,怎么有可能来过你家呢?”
奶奶祝凤霞想要问什么,妈妈顾梦影接过话。
“小孩子家,被风刮的花了眼,一时认错了人,金小姐,你别在意,请进。”
顾梦影把金小姐让进门,陪着金小姐走进小楼。
许星云故意留在后面关门,她拽了拽奶奶的衣襟,压低声音对奶奶说:“奶奶,我告诉你一件事。”
祝凤霞轻声问道:“什么事?”
“奶奶,你听我说,刚才真的有一位从香港来的姓许的姑姑到过咱家,涅长的跟这位小姐一模一样。她还要我交给你一个戒指,绿宝石的,就跟你送给妈妈的那个戒指一模一样。”
“哦?”
许星云感到奶奶的身体一颤。
“星云,待会你悄悄地把那个戒指送到我房里来,别当着客人的面再讲这件事情,懂吗?”
“唔,我懂。”
许星云答应着,搀着奶奶的胳膊进了小楼。
四、
真的是那枚绿宝石戒指?
祝凤霞急切地从孙女许星云手里接过戒指,心象让人抓住似地一紧。
三十年了!
三十年前的夜晚,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枚戒指的主人怀揣这枚戒指,摇一条小舢板出了海。
三天后的傍晚,浪涛把小舢板的块块碎片送到岸边。
从此,她就没有再见到这枚戒指。
三十年来,她常常梦到这枚绿宝石戒指。
三十年来,她心中最牵挂的就是这枚戒指的主人,自己的丈夫许金龙。
每年农历六月十五,当合升起明月的时候,她总是独自一人提一瓶酒,一瓶二锅头酒,这是丈夫最爱喝的酒,来到丈夫出海的海滩上,将酒慢慢地倾倒进大海中,向丈夫祭奠。
三十个六月十五,从末间断。
明天,又是六月十五了,这枚戒指竟然出现在眼前,祝凤霞又怎能不激动。
祝凤霞用微微颤抖的手托起戒指,仔细地打量着。
真的是那枚绿色猫眼宝石,中间有一点米粒大小的黄点,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她用手指捏着宝石,凑近台灯光翻看着戒指的背面。
戒指的背面刻有一条腾飞的龙,龙下刻有“”四个阿拉伯数字。
这的确是丈夫许金龙的戒指!
祝凤霞感到头一阵晕眩。
这对绿宝石戒指,是祝凤霞结婚时,父母送给她的定情礼物。
丈夫许金龙的戒指背后刻有一条龙,她的戒指背后刻有一只凤。
“祝你们小两口龙飞凤舞,和谐美满!”
这是爸爸的祝愿。
“祝你们小两口龙凤呈祥,白头偕老!”
这是母亲的祝愿。
腾飞的金龙是丈夫的形象。
高高的个子,黝黑的方脸膛,鼻梁耸起,准头丰满,象刀刻过的略微有些厚的双唇,浓黑的剑眉,虎虎有神的双眼,走起路来一阵风,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这就是丈夫许金龙,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从小学到上水产学斜的同班同桌同学。
五、
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爱上许金龙的。
祝凤霞再想。
大概是穿开裆裤时孩提时候吧。
祝凤霞的爸爸开了一间小渔行,养了几条船出海捕鱼。
许金龙的爸爸是一条船的船老大。
当时那可是在滨盒最有名的船老大。
私下里,弄海的人们传说他有一副探鱼眼,什么地方有鱼,那里有虾他看的清清楚楚,每次出很是满载而归。
最神的是船老大的测天本领。
那时侯没有气象台,天好天坏,能不能出海,全凭船老大的经验。
测天如同探人心,再高明的船老大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许金龙的爸爸从来就没有栽过。
他说出海,你尽管放心,保证是风平浪静。
他说收港你立即返航。
保证不出一个时辰,接着跟来得就是狂风暴雨,凶涛恶浪。
因此,许金龙的爸爸得了个外号“气死天。”
人们都传说,“气死天”不是自己看天气准,他是有一个测天仪。
跟许金龙的爸爸一起出海的船员说的更神,说是那个测天仪放在一个黑色紫檀木匣子中,每天早晚两次,船老大总是独自一人将匣子打开,用放在匣子里面的测天仪测天。
“气死天”的确有一个黑色的紫檀木匣子,大约一尺长,四寸宽,六寸高,出罕常常带在身上,行走坐卧,这个匣子总不离身≌港后供在家里,木匣前总是香火缭绕,象是供着灵验的神灵。
除了家里人,外面人无论是谁,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气死天”打开过匣子。
匣子中究竟放着什么,是不是真有一个测天仪,谁也不得而知。
越是神秘的东西,人们越是好奇。
不少人想知道匣子的秘密,不免生出好多故事。
有一回,一个姓裴的船员和别人打赌。
“谁出钱在蓬莱春摆一桌,我去把那个鸡*巴玩意拿给你们看看!”
众船员你出几块,我拿几块,真的上了趟蓬莱春饭店。
借着酒兴,姓裴的船员悄悄地溜回船上。
说来也巧,“气死天”正枕着紫檀木匣子睡觉。
姓裴的船员用扫帚草捅了捅“气死天”的鼻孔。
“气死天”揉揉鼻子,歪歪头,又继续睡。
借这个机会,姓裴的船员把紫檀木匣子抽出来,抱到了船板上。
“来来来,大家快来看!”
众船员一齐围了上来。
姓裴的船员正要打开匣子,衣领猛地被人揪起,接着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紧接着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他跌落在海中。
众船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凶神一样的“气死天。”
“看清楚了,谁要是敢再动我这个匣子,这就是样子!”
“气死天”指着在海中噗通着的姓裴的船员说。
第二天,渔行就辞退了姓裴的船员。
六、
作为外人,祝凤霞是第一个看到紫檀木匣子里东西的人。
那是夏日里一个晴朗的下午,祝凤霞上学校,一出门就看到了手拿雨伞等在门口的许金龙。
“金龙哥。”
祝凤霞招呼了一声。
祝凤霞和许金龙是同年同月生人,许金龙比祝凤霞大三天,两家老人关系密切,孩子自然感情融洽,两小无猜。所以两人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
“金龙哥,这样好的天,怎么你今天还拿了雨伞?”
祝凤霞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万里无云,一点也不象有雨的样子。
“我爹说,今天有雨。凤霞,你回家拿把伞吧。”许金龙一本正经地说。
祝凤霞又抬头望了望天空,小嘴一撇。
“这么好的天,怎么会下雨?我不拿。”
“我爹测天气从来没有错的,听我爹的话没亏吃,你还是回家拿把伞吧。”
“你爹是天老爷的什么亲戚啊?他说下雨就下雨,他说刮风就刮风,这么好的天带雨伞,同学们不笑话死?我不拿!”
“凤霞!”
“不拿!就不拿!”
祝凤霞赌气地把身一扭,头也不回,理也不理许金龙,自己朝学羞去。
上完两节课,天还是好好的。
课间休息的时候,祝凤霞对许金龙嘲讽说,“怎么样,我说天不能下雨吧,你还犟!”
许金龙宽容地笑了笑,没做声。
每当两个人发生争吵,总是许金龙让着祝凤霞。
下了第三节活动课,西边天上的黑色云块象吹涨了的气球,飞快地膨胀了起来,不大一会,黑色的云块塞满了天空。一阵狂风吹过,几声霹雳响起,倾盆大雨自天而降。
教室里的同学一个个发愁地看着窗外的暴雨羡慕地看着许金龙。
全班只有许金龙拿了雨伞。
放学铃声响了。
家长们陆陆续续到校接走自己的孩子。
最后,教室里只剩下许金龙和祝凤霞。
大雨继续下着。
许金龙撑开雨伞,开着玩笑对祝凤霞说:“小姐,听我爹的话没有错吧?我爹不是老天爷的亲戚,可是跟老天爷是好朋友,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雨,他都会提前告诉我爹∵吧,再不回家,家里好焦急了。”
祝凤霞受到了刺激,脸涨得通红,她猛地推开雨伞,大声说:“我不稀罕你的雨伞,也不用你管!不用你管!”
说完,祝凤霞冲出教室,冲进了雨地里。
“凤霞!凤霞!”
许金龙着了慌,赶忙去追祝凤霞,追了几步,觉着撑开的雨伞碍事,索性将雨伞收起,淋着雨朝祝凤霞追去。
第二天,祝凤霞病倒了。
中午放了学,许金龙来看祝凤霞。
他站在祝凤霞房间门口,看到祝凤霞脸烧的通红,并且不住声地嚷着,“热啊,真热!”难受地就象自己生了病,双脚无力跨进房门,好大一会,竟然哽哽哧哧地哭起来。
祝凤霞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许金龙的哭声,她吃力地睁开双眼,主动地招呼许金龙:“金龙哥,你来了,真好,我没事,真的!”
祝凤霞一点也不撒娇,丝毫没有埋怨许金龙,反而是许金龙更加不好受,他几步走到祝凤霞床前,对祝凤霞说:“凤霞妹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用话刺激你,惹你生气,淋雨发烧。”
“不,金龙哥哥,都是我不好,我没听你的话,不带雨伞。你给我雨伞,我又赌气不要,这才淋雨着了凉♀都是我自己找的,与你无关。以后我保证听你的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我不生你的气!我不生你的气!”许金龙反复重复着,抓起祝凤霞的!你打我吧!打我几下出出气!”
“不!”
祝凤霞用力抽回手。
“凤霞妹妹,你的手好烫!”
“我发烧。”祝凤霞勉强挤出了点笑容,转移话题说:“金龙哥,告诉我,你爸爸那个紫檀木匣子真的藏了个测天仪吗?”
“唔。”
许金龙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看到过吗?测天仪是什么样子?”
祝凤霞来了兴趣。
“是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石头能测天?”
“唔。”
“你骗我!石头怎么会测天?”
“那是快与众不同的石头。”
“你看到过?”
“唔。”
“许伯伯就是靠这块石头测天气?”
“唔。”
“那一定是一块非常非常奇怪的石头,一块有意思的石头。”
“唔。”
许金龙再一次点头赞同祝凤霞的话。
“唉?”祝凤霞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可惜我看不到这块石头。”
屋里一阵沉默。
好大一会,许金龙说:“凤霞,你等着,今天晚上我想办法把这块石头拿来给你看。”
“真的?”
“唔。”
“太好,太好了!谢谢你,金龙哥!”
祝凤霞兴奋地抓住许金龙的手。
许金龙感到手心滚烫,一股不可言状的热流传遍全身。
许金龙的脸红了。
祝凤霞羞涩地放开许金龙的手。
第二天晚上,许金龙把一块黄绸子包带进了祝凤霞的房间。
作为外人,祝凤霞第一个看到了许家的传家宝,那块传说中的神奇的测天宝石。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圆润漆黑,闪闪发光的椭圆形石头,石头上生有天然的一朵朵白色的云朵,朵朵云朵映衬着密密麻麻的银色点点,好像是一颗颗星星掩映在白色的云朵中。
星云石!
星星伴着云朵很是美丽。
“它的名字叫星云石,我爸爸就是用它来观察天气的。”许金龙对祝凤霞说。
祝凤霞的目光此时完全被眼前的星云石吸引,根本就没有听清许金龙在说些什么。
星云石稳放在一块凹形茶色水晶石做成的托架上。
水晶石上刻有“天赐之石,造化奇观”八个甲骨文字,
凹面中间是一个八卦图形,乾坤离坎震兑巽艮相间排列,内里是阴阳鱼太极图≈圆形石头按东西南北四个侧面,八个方位与水晶石的八卦图相应,天然生有深深的洞*眼,洞*眼数目,恰巧与洛书相符,载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
至于爸爸是根据什么测天,许金龙也说不清楚。
祝凤霞手托星云石,只觉得自己应该用火热的额头去触碰这块奇异的宝石。
一种想不到的神奇力量,突然出现,祝凤霞只觉得一股清凉透明的气体从额头流向全身,不大一会,周身发出一阵微汗,全身的热症消失。
“金龙哥,你摸摸我,我不烧了!我的病好了!”
祝凤霞惊奇地喊叫起来。
一直注视着祝风霞的许金龙,也注意到了祝凤霞的变化,他伸手摸了摸祝凤霞的额头。
真的!
祝凤霞不烧了!
想不到这测天宝石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许金龙想起来,为什么每当家里有人发烧生病时,爸爸总让家里人超石头拜三拜,然后用手抚摸着石头,并且默念“宝石!宝石!快治我病!”家里的病人总能好。
看来不用朝石头拜,不用默念咒,只要能触到宝石,宝石就会自动治病。
“金龙哥,感谢你用宝石治好了我的病!”
许金龙摆摆手,“凤霞,千万别对别人提起你见过这块宝石!”
“你放心吧,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不,我不许你提死呀死的!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许金龙用手捂住了祝凤霞的嘴。
就是在那时,爱情的种子植入了两个少年的心田。
七、
“”
祝凤霞再一次端详着这四个阿拉伯数字。
五六年五月一日。
这是自己和金龙结婚的日子!
一个永生难忘的日子!
一个幸福甜蜜的日子。
就是在这天晚上,同是水产研究所技术员的许金龙和祝凤霞举行了简朴的婚礼。
闹房的人离去了。
跳跃的油灯光映照着两张红红的脸庞。
“金龙。”
祝凤霞打开妈妈送给自己的梳妆盒,从盒中取出两枚绿宝石戒指,她对着油灯看了看,自己把刻有凤字的戒指戴在手指上,又把刻有龙字图案的戒指戴在了丈夫的手指上。
丈夫金龙,捧出的是那个银丝镶嵌山水图案的椭圆形紫檀木匣子。
油灯燃烧着,不时地暴起一朵朵灯花。
两枚相同的绿宝石戒指发出柔和的光,给人以春的温暖和爱的温馨。
两颗滚烫的心被爱的气氛笼罩,醉了。
他们的生命融合进绿色的春意中。
事隔三十年,绿宝石戒指又出现在眼前。
持有这绿宝石戒指的又是一位从香港来的姑娘。
难道
祝凤霞心海如同远处的大海,陡然间掀起了狂涛巨浪。
下楼去,找香港的姑娘问个明白。
祝凤霞收好戒指,拉开自己的房门,慢慢地走下楼去。
八、
“金小姐,请坐。”顾梦影将金霞让进客厅,请金霞坐下,然后问,“金小姐,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金霞的眉毛猛地动了一下。
“如果不麻烦的话,请给我一杯咖啡好吗?”
“金小姐太客气了。”顾梦影笑了笑,“象你这样的客人,我们请都请不到,怎么回嫌麻烦呢。金小姐,你先坐一会,我给你煮咖啡。”
顾梦影走进厨房,不大一会,从厨房里就逸出咖啡的香味。
在顾梦影忙着煮咖啡的功夫,金霞打量着眼前的客厅,端详着客厅家具的布局。
眼前的客厅是如此熟悉,奇怪的是,所有家具的布局都同自己从小生活的那间客厅一样。
所不同的是,眼前的客厅面积小一些,摆在窗下的钢琴不是三角钢琴。
另外的不同,金霞的目光被挂在墙壁上的一副照片所吸引,在她从下生活的那间客厅里,那里挂着一副碳笔画,画上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圆圆的脸庞,丰满地如同十五的月亮,小巧的嘴巴,迷人地微笑着,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倾吐着姑娘的情思和对人生的追求,一条乌黑油亮的长鞭,从脑后转向前胸。
从她记事起,这幅照片就挂在客厅里。
当她懂事后,她问爸爸,“为什么客厅里不挂妈妈的画像?反而挂另外一个女人的画像?”
爸爸轻轻摸了她一下头,对她说,等她张大了会明白的。
她对爸爸的回答不满意,很不满意。
一次大扫除,她自做主张,把这幅女人的画像摘下,换上了妈妈的大幅照片。
爸爸回家后,她故意问爸爸家里有什么变化。
爸爸打量了一下客厅,立刻发现挂在墙上的那幅少女画像不见了。
“你把那幅画像放到那里去了?”
爸爸的声音冲满火气。
“咱们的家的客厅为什么要挂别人的画像?那幅画让我摘下来,扔了!”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挨过打。
今天,她为另一个女人的画像挨了耳光。
一时间,她楞住了,没有哭,也没有喊。
“马上给我找回来!”
爸爸看看女儿脸上暴出的几道红指印,心中感到有些歉意,但他还是压低声音吩咐道。
“不,我不!我不要这个女人的画像挂在咱们家的客厅里!整天看着我们!”
她的脸上传来疼痛,她大声哭喊着,一动不动。
“爸爸,我去找!”
幸亏站在一旁的姐姐救了驾,她从书房的大衣柜里找回了那幅画像,交给了爸爸。
爸爸用手抚摸着画像,双眼溢出了泪水。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泪,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爸爸流泪。
现在,在这栋海岛县的渔家小楼里,她看到的是爸爸的照片!
照片上的爸爸,最多有二十五六岁,是那么年轻,微笑着注视着她,好象要向自己倾述他自己年轻时的一切!
金霞困惑了!
她难以把大陆一个海岛渔家同自己爸爸联系起来。
关于爸爸的过去,金霞问过爸爸,问过妈妈,得到的都是沉默。
没想到,在这海岛渔家中会追寻到爸爸的过去!
“金小姐,请用咖啡。”
顾梦影将咖啡端到金霞眼前的茶几上,对金霞说。
“谢谢。”
金霞定一定心,拿起杯,用小匙调了几下,呷了一口。
咖啡味道纯正,应该是雀巢咖啡,煮的火候也是恰到好处。
“见面就给你添麻烦,太不好意思了。”
金霞欠身致谢。
现在她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着顾梦影,用另一种心境对待眼前的一家人。
“金小姐,到了这儿就等于到了你的家,喜欢什么就说,别客气。就怕不合你的口味。”
“你煮的雀巢咖啡,味道好极了。”
“金小姐夸奖,喜欢喝,请多用点。”顾梦影笑了笑,转换了话题,“金小姐,此次来我们滨海县感觉如何?”
“感觉很好。滨海县是发展渔业和水产养殖业的理想场所。”
“金小姐,再冒昧地问一下,对我们养殖场的印象如何?”
“你们养殖场所处水域水文条件很好,顾场长、祝顾问管理有方,经营得力,在水产养殖方面都是行家,肯定会大有发展。”
“不知金小姐回港后将对贵公司提何建议?”
“我这次来海滨,公司方面授权我可以处理一千万美元以下的投资事务。我想,在我离开滨喊,我们公司可以同贵养殖场就合资兴办水产养殖公司事宜草签一份合同。”
“我是否可以这样认为,金小姐愿意同我们养殖场合作,合资搞水产养殖开发?”
“是的,我个人还认为,除了在水产养殖方面开发外,很有必要建设一座冷库,将海产品加工保鲜,以便出口衡。”
“金小姐不愧是金龙公司的经理助理,有眼光,有魄力。”
“那里,是顾场长,祝顾问的人品,真诚感动了我。搞企业,需要的是选好管理者,我认为,顾场长、祝顾问都是女中强人,咱们今后的合作一定会成功。”
“借你吉言,金小姐,咱们以咖啡代酒,干一杯。”
顾梦影倒了一杯咖啡,“金小姐,为咱们合作企业的建立,发展,干杯!”
“干杯!”
两个茶杯一碰。
“慢!”
祝凤霞站在楼梯上,说了一声。
顾梦影和金霞吃惊地看着从楼梯走来的祝凤霞。
“妈,你这是”
“梦影,关于合资办养殖场的事,先放一放,我有事要问问金小姐。金小姐,可以到我房间里来一趟吗?”
金霞双目紧紧地盯着祝凤霞的脸,攸地,金霞的双眼闪出两道奇异的光,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以。”
“那好,请跟我来。”
祝凤霞转过身,自己一个人先走上楼梯。
顾梦影不解地看着婆婆,她猜不透为什么婆婆阻拦她同金小姐谈关于合资建养殖场的事;猜不透为什么婆婆非要跟金小姐单独谈话;猜不透婆婆为什么不注意礼节,径自一个人先上楼。
九、
目送金小姐走上楼,顾梦影缓缓地坐在楠木椅上,她拿起自己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慢慢地品着,品味着雀巢咖啡的独特韵味,琢磨着婆婆突然变化的原因。
同香港金龙公司洽谈合资办水产养殖公司,顾梦影并不是滨海县的第一家第一人。
金龙公司的经理助理金小姐,是三个月前在环球水产贸易公司总经理裴玉庆的儿子,临盒博物馆保卫科长裴斌的陪同下,来到滨盒的。
三个月前的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女儿许星云在练钢琴,她和婆婆在看电视。
看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天气预报,接下来的就是本市电视台的新闻节目。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裴家父子同金小姐谈判的画面。
看到裴家父子满面春风,志高气昂的神态,顾梦影眼中爆出两朵愤怒的火花,那时的电视没有遥控器,她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要调电视频道。
“别调。”婆婆祝凤霞对媳妇顾梦影说:“看看裴家父子搞的什么鬼花样。”
“他们父子能干什么?还不是拉港商给自己撑门面!就是裴玉庆搞的那个环球贸易公司,要实体没实体,要资金没资金,在海天宾馆租了一间客房,靠他以前干公安时拉下的关系,仗着两片嘴坑蒙拐骗,扒皮捞油水,还能有好?”
“虾有虾道鳖有鳖道,有时候这种人也吃香。”祝凤霞忿忿不平地说。
“早晚有一天,老天爷有睁眼的时候,不把他们父子雷劈了才怪。”
婆媳俩谈论着,耳中却捕捉到了可贵的信息:香港金龙公司同环球贸易公司签定了鲜鱼虾出口合同№外,金龙公司有意来滨海县投资,兴办水产养殖公司。
“梦影。”
祝凤霞叫了顾梦影一声,看了顾梦影一眼。
顾梦影从婆婆的目光中,感受到了自己心中感受到的东西。
“妈,你看,咱们明天好不好去见见这位金小姐,和她谈谈合资兴办水产养殖公司的事。”
“咱们娘俩又想到一块了!”
婆媳两人对看了一眼,会心地放声大笑。
十、
顾梦影孝敬自己的婆婆,她和婆婆处的就象亲母女,在整个滨海县,凡是提起顾梦影和祝凤霞婆媳两个人的,大丈夫、小媳妇、老太太,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啧啧,你叫你媳妇学学顾梦影,你看人家媳妇是怎样孝敬婆婆的?真比对待亲妈还要亲。”
当婆婆的通过儿子向儿媳妇表示意愿。
“你叫你妈学学祝凤霞,看看人家婆婆是怎样对待儿媳妇的,那才叫真亲呢!比对待亲女儿还要亲。”媳妇向丈夫表达自己的心声。
懂事的丈夫听了这话,嘿嘿一笑了之。
不懂事的丈夫听了婆媳两边一传话,得,两边战火冲突升级,更加难以收拾。
大丈夫们凑在一块,议论媳妇妈妈,许胡总能在人前拍胸脯:“俺家那口子和我妈的关系,没说的,百分之百!咱滨海县的婆媳关系超过我们家的,没有!嘿嘿,这就是福分!”
顾梦影孝敬祝凤霞,不仅因为她是许胡的妻子,更因为祝凤霞是她的救命恩人。
六六年底,担任滨海县公安局长的爸爸顾国栋,就被罢官夺了权。
夺权者就是红色造反大队的司令裴玉庆。
他当时是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全局上下公认的顾国栋的贴身小棉袄。
裴玉庆的揭发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十分地确凿。
洋洋四十多张大字报,历数了顾国栋反对毛*泽东思想,反对社会主义,反对**的种种罪行,特别是顾国栋私下里替一些老干部们冤叫屈的黑话录,时间、地点,顾国栋说话时的神态,写的清清楚楚跃然纸上。
就这样,身位公安局长的顾国栋蹲了大狱,反戈一击有功的裴玉庆坐上了县公安局革委会主任的宝座。
顾梦影、裴斌、许胡三个人同是滨海县一中初三四班的同学。
顾梦影和许胡同桌,裴斌坐在顾梦影的身后一排。
顾梦影、裴斌、许胡三个人,是滨海一中学生的偶像。
顾梦影是初三四班的班长,又是效生会的主席。
她性情活泼,人生的漂亮。细高挑个,亭亭玉立,如同一株婀娜多姿的白珊瑚;圆润洁白的脸庞,象浸泡在水中晶莹透明的白玉;一双总是含着微笑的丹凤眼,好似两汪清澈的清泉。
同学之间,无论出了什么事情,只要顾梦影往那儿一站,事情很快就会了结¨校里开展的各项活动,只要顾梦影带头,说一句话,同学们就会立刻行动。
裴斌是初三四班的文体委员。
小伙子人长的帅气,方脸盘,大眼睛,棱角分明的嘴巴,高隆的鼻子,撇开文化课学习不谈,讲文体活动,裴斌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歌唱的好,漂亮的男高音,一曲“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倾倒了滨海一中的师生,使他成为不少女同学中的白马王子。
他人生的聪明,对乐器几乎是无师自通,从来没见过他练过多少时间,笛子、二胡、洋琴、手风琴没有不能摆弄的,而且,演奏起来蛮象回事。
他的身躯灵活,反映快,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沾球字边的都能来两下,在滨海县范围内,能超过他的几乎没有。初三没毕业,县剧团,市体委都来要过他,他本人几次动了工作的念头,每次都被爸爸呵斥住,“唱唱、蹦蹦、玩玩能成什么气候?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好好念书,上大学,当国家干部,这才是正路!”
比起顾梦影和裴斌,许胡的唯一长处就是学习好。
因为爸爸风雨夜出胡死不明,许胡从小背上了沉重的家庭包袱。
和同龄的孩子相比,许胡身上多了几分老成,几分忧郁。
他的双眉总是微微蹙起,无论碰上多开心的事情,最多是裂嘴无声地笑笑,很难看到他开怀大笑。
他很孤僻,平日里难得和同学们说上几句话,包括自己的同桌顾梦影,也很少交谈,只是偶尔互相借借铅笔、橡皮什么的。
他的家离学挟几里路,每天步行到校,他总是第一个跨进教室,然后就是坐下来读书。中午他带饭在学校吃,吃完饭,他马上就动手写作业,下午上课前,上午的作业总能完成。下午课外活动,只要不是必须参加的集体活动,教室外肯定找不到他的身影。无论教室内外怎样热闹,他都能旁若无人的读书、写笔记。
每次考试,除了语文、政治,其他课他总是满分。
班里的学习成绩总评,第一名总是他的名字——许胡,平均成绩总是九十**分。因此,许胡在学校里得了个外号,“数理化大王。”
那时不知道有没有国际奥林匹克数理化比赛,要是有,许胡肯定能拿到高名次。
那时的中学生中流传的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作为学习尖子的许胡,自然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瞩目。
学校里有几次确实想宣传许胡,但是考虑到他父亲的问题,只得忍痛作罢。
许胡呢,大概也知道这些。
顾梦影所以和他同位,就是为了帮助他这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初三上半年,在顾梦影的多次启发下,许胡将顾梦影替他代写的入团申请书恭恭整整地抄了一遍,交给了团支部。
一时间,许胡要求入团的消息,成了海滨一中的特大新闻。
第四百八十六章中瓜摘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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