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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高热不退,这各色担心里的人中还有更担心的人。
李太后看着顾嬷嬷,“那药不是只会让人有高热疑似疫病的情况,怎么皇后的情况如此严重?”
“杜太医传出信来,好像真的是快不好了。”顾嬷嬷说,“高热不退,换了好几个药方子都没有用,杜太医也慌了,他怕陛下到时候会让他们陪葬。”
“如果陛下真要太医殉葬,怕是杜太医会说出点什么。”
“皇后要真没了,陛下的反应,哀家现在都不敢想。”李太后头疼的说,“但若皇后真是个短命的,杜太医那,便让他早些闭嘴,安静的去死了平息陛下的怒火吧。”
“不行。”无病搂着一直呓语的王容与,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表情坚定,“娘娘现在想陛下,我得去把陛下请来。”
“皇后娘娘当初说的,除非她自己站起来解禁了,不然瀛台不许出进。”许杜仲说,“你去找谁传话?谁会听你的。”
“我去吧。”许杜仲说。
许杜仲到了瀛台桥上,对着守卫的人说,“娘娘的病情有重要起伏,我要给陛下禀告。”
守卫的人看着边上的风灯,再看看天上的星子,“许御医,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往宫里传信啊?”
“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法子。”许杜仲说,“若不是十分紧急,我如何不能等到天亮,但是现在,你们速速去报,要是耽误了,你们担待不起。”
守卫互相对了个眼神,猜测到这个点这么焦急,不会是皇后不好了吧。要是皇后死了?守卫抖了一下,“许御医稍等,我马上去给你传话。”
宫门深夜紧闭,但是自然有留给紧急事件的通讯渠道。守卫把许御医的话送到启祥宫,陈矩一直留意着,夜里也不曾睡熟,听了消息就自己拿了腰牌出去,一路疾驰到瀛台,看着许御医,“许御医。”
“娘娘想见陛下。”许杜仲说。
“娘娘清醒了吗?”陈矩问。
许杜仲摇头。
陈矩也是几乎就想到那个最坏的结果,他白着脸,“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陈公公去和陛下禀告的时候尽可往严重了说,娘娘一直在喊着陛下。”
“我知道了。”陈矩说,他也一刻也没耽误,疾驰回宫了,这个时候若是要上早朝,也该起来了,但是陛下还是不喜上朝,会晚起半个时辰,只去皇极殿处理政务。
但是陈矩知道,这几日,陛下并没有能安睡,于是就直接进去了,跪在龙床前,“陛下。”
朱翊钧拉开帷帐看着他。
“陛下,许御医说皇后娘娘想见陛下。”陈矩说。
“娘娘退热了吗?”朱翊钧惊喜的说,“病好了?”
陈矩摇头。
朱翊钧的心一下就沉入心底,他沉着的说让人更衣,去瀛台,但是实际上他的手都在抖。
怎么会?
不可能。
朱翊钧在瀛台桥前被闻讯赶来的阁臣们拦住,也有人去通知太后,陛下要去瀛台,太后娘娘快派人去阻拦,千万不能让陛下进了瀛台,万金之体,坐不垂堂,如今皇后娘娘病况未明,如何能让陛下去见娘娘。
“陛下为何突然要去瀛台?”李太后惊道,这天色都未明。
“好像是瀛台的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恐怕要不好了。”
李太后身子晃了一晃,片刻后说,“让宜妃领哀家的懿旨去劝陛下,陛下要是不顾念天下苍生,顾念大明皇朝,就尽管去瀛台吧。”
等人走后,顾嬷嬷问李太后,“太后知道皇后的病并不传染,如何不让陛下去见皇后?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
“如今宫里宫外都深信不疑皇后娘娘是得了疫病,连阁臣都知道要去拦着,如果哀家这个时候不派人去拦着,这不是告诉别人,哀家有问题吗?”李太后倦怠的说。她也没想过让王容与死,现在要真死了。
她得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朱翊钧看着拦路的阁臣,“滚开。”
“陛下。”阁臣头触地后说,“老臣明知道皇后娘娘是得了疫病,如何能送陛下去皇后身边,娘娘也不会想陛下如此的。”
“是皇后想见朕。”朱翊钧道。“瀛台伺候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发热,是不是疫病,还是另说。”
“但娘娘的病很奇怪,这一点陛下不能反驳,这么些天高热不退,高热是最易感染的,若是陛下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阁臣道。
朱翊钧不想和他们多说,下了车驾,就直接往瀛台走,但是阁臣不顾形象的去抱住朱翊钧的腿,“陛下,陛下三思。”
这时从后面来的车架,宜妃系着斗篷下来,“妾遵慈圣圣母皇太后之命,请陛下为天下苍生保重自己。”
朱翊钧带着杀气的回头,“你也要拦朕?”
宜妃跪下,“若是娘娘现在想见我,便是明知会死,我也是要进去的。”
朱翊钧弯腰拎着阁臣的领子耳语说,“也许朕这次进去,就是见她最后一面。”
“所以即使你现在撞死在朕面前,朕也要进去,懂吗?”朱翊钧用力推开阁臣,此后再无人敢拦陛下。
朱翊钧匆匆走进蓬莱阁,无病跪在王容与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王容与面色潮红,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舒服,时不时呓语几句,陛下,三郎,甚至还有大逆不道的直呼陛下姓名朱翊钧。
朱翊钧上床搂住王容与,先问无病,“怎么这么烫?”
等到和王容与说话时声音又放柔,“我来了,容与,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陛下来了。”
王容与自然是毫无反应。
朱翊钧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不由流下眼泪,“许杜仲,娘娘的身体到底如何,你赶紧想个法子来?”朱翊钧抬头宝喝。
许杜仲跪着,无人敢直视陛下龙颜,“现在只有病办法了,让娘娘去温水里泡着,看能不能降温。”
“那还不快去。”朱翊钧道。
瀛台有超大浴池,夏天在这里,王容与喜欢当室内游泳池用,因为要降温,也不能用太热的水,只比体温高一些,这个天气下去,还能觉出一点冷来。朱翊钧抱着王容与泡坐在浴池里。
一直在跟她说话,叫着她的名字。
王容与炽热的皮肤贴着朱翊钧的皮肤好似觉得舒畅些,她已经无意识的喊着陛下,但她没叫一声,朱翊钧就回她一句,我在。
从黎明到太阳升起再到正午,王容与喊了多少声,朱翊钧就应了多少声,没有一丝不耐,朱翊钧以为他在和阎王抢夺王容与。
“朕是天命之子,朕的皇后,朕不让死谁也不准带了她的命去。”
“你若敢收,朕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砸了你的阎王殿。”
一会咬牙切齿说着狠话,一会又开始祈祷上苍,列祖列宗,保佑王容与,“她连儿子都还没生呢,如何能就让她这么走了。”
但他更多的是啄吻着王容与的额头,几乎是恳切的求着她,“你不要这么狠心,不要这么离我而去,不是说了要和我白头偕老。你王容与,响当当的王家大姑娘,说一不二的皇后娘娘,如何能说话不算话?”
“如何能只对我说话不算话?”
也许是朱翊钧的诚心感动上苍,在不知道泡了多久后,朱翊钧才听到怀里的人除了叫他外第一次说了冷。
“冷?”朱翊钧才发觉,怀里人的体温已经不复炽热,甚至还有点冷。
“容与。”朱翊钧惊喜的摇着王容与。
“陛下?”王容与还不清醒,但是已经有些意识了。
朱翊钧几乎又流下泪来,泪落在王容与的脸上,是热的,“是我,是我,我来陪你了。”
“陛下?”王容与伸手去摸朱翊钧的脸,但是手无力,抬不起,朱翊钧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是我。”
“你来了。”王容与脸上展现虚弱的笑容,“陛下,朱翊钧,三郎。”
“都是我。”朱翊钧哽咽道,“只要你好起来,以后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小猪?”王容与问。
朱翊钧原本真是大悲大喜,沉浸在情绪里不能立即抽离,但是听到王容与这一句还是不由自主的笑起来,明明心情很沉重,但是不能控制的笑,这一点都不好,但他又不忍责怪她,“我抱你起来。”
一下子没抱起,重新滑落在浴池,激起巨大的水花,宫人在外听到动静询问,“陛下?”
“进来两个人,来伺候你们娘娘起来。”朱翊钧说,抱着一个人维持一个坐姿,早就腿麻直不起身,“去叫许杜仲准备,娘娘的高热退了。”
宫人进来看见有意识的娘娘,喜极而泣的去架起虚弱的娘娘,给她换上干爽的衣服,要搀扶着她回床上躺着,她却直直看着还在浴池里的朱翊钧,不愿意走。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朱翊钧道。“你看,我也要换衣服不是吗?”
王容与才同意被挪走,这时陈矩才进来,扛起在坐在浴池里的陛下,在贵妃榻上给他换下衣服,因为泡的太久,脚板和小腿都泡起了肉色泛白的水泡。
“陛下,叫太医来看看吧。”陈矩说。
“先不急。”朱翊钧道,“娘娘还在等着呢,早些出去。”
陈矩会穴道,给陛下的两腿敲击按摩两下,缓解了麻疼之意后才伺候陛下换了衣服出去。
朱翊钧走到床边,还没开口问,王容与想挣脱被子伸出手来伸向他,朱翊钧去握住了,才问许杜仲,“娘娘病况如何?”
“娘娘的病凶险之处就在于持续不退的好热,如今退了高热,最棘手的问题就解决了,之后再如何,要先吃一剂药后再观察。”许杜仲说。
“那还不快去熬药。”朱翊钧道。
他上到床去,从身后环住王容与,两人的手在被子底下交缠,朱翊钧问她,“现在不想着我的身体身系万民,不能闪失呢?”
王容与的气力有限,说不上很长的话来,只依恋的躺在他怀里,用头去抵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