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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冯府出来的时候正巧是谢景翕平日午睡的点儿,等一路回到家,睡劲儿都过了,便索性喊了百草过来说话。
百草娇俏可爱,明玉迷糊逗笑,两个丫头凑一块就好像搭了戏台子,叽叽喳喳的不消停,百草拉着明玉问:“唉唉咱们夫人的发髻是怎么挽的啊,真好看。”
明玉嘿嘿一笑,“不是我挽的。”
“咱们夫人平日都用什么膏子擦脸啊,怎么能那么水嫩呢?”
明玉又笑,“我们姑娘平时,其实是不洗脸的,压根也不用抹什么膏子。”
“啊?真的吗,那我也不洗脸了,白瞎那么些上好的膏子了,我还请人专门配过呢。”
谢景翕扑哧一笑,“你少听她诳你,我平日用的膏子回头给你些便是,那是她自己不爱洗脸,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着她一起不洗脸。”
百草张大嘴,“哈?不洗脸,那……”她正要说那还是女人吗,怕明玉受刺激,就没好意思说,“那其实她看起来也挺白净的。”
“你不用给她留面子,明玉小孩子脾性,压根也没把自己当女孩子家,等她将来遇上喜欢的人,自然就爱洗脸了。”
百草没忍住,笑弯了腰,“夫人这儿真是好玩,我都想进来给夫人当丫头了。”
“你要来玩还不容易,没事过来便是,但是今儿找你来是有事麻烦你的。”
说起正经事,百草立刻收了玩笑的心思,“夫人这叫什么话,我们本来就是给夫人解决麻烦的嘛。”
谢景翕请百草坐在她对面,“你自小在京城长大,想来也熟,你可知道京里总共有几家大药堂?”
百草想都没想直接道:“夫人您可是问对了人,您瞧我这名字没有,要不是我爹娘生拉硬拽,我早就去药堂帮忙了,是他们嫌我一个女孩子家学那玩意没出息,一辈子也就是个当药童的命,但我就是爱闻药堂里头那味,所以没事就爱往药堂里钻。”
明玉听完十分不解的看着百草,“你这嗜好也的确挺奇怪的,不过我倒是能理解,我自小就想在糕点铺子里待着,恨不能一辈子不出来。”
百草饱含同情的拍了拍明玉的肩膀,“这志向挺好的,改明儿我就领你去吃遍京城的所有糕点铺子。”
“啊?真的吗,姑娘对不起,明玉要弃你而去了。”
谢景翕:“……”
百草笑笑又继续道:“我说到哪儿来着,哦,药堂,京城排的上号的药堂一共有三家,一家是年岁最长的德仁堂,老字号领头羊,一家是长春堂,跟德仁堂算是平分秋色,再有一家名唤青囊,估计大少爷还没来得及跟您交底,是大少爷前几年收的,算是自家的,另外还有那么三四家数的上的,侯府名下的悦草堂算是一家。”
百草如数家珍的把京城里的药堂与谢景翕汇报了一遍,连它们背后依仗的家族都说的分明,邹氏名下倒是有一家,只是名不见经传,并非向谢景翕猜想的那般有名望,那这就更奇怪了,一家没什么名望的药堂,李氏何苦辗转求她的药呢?
“要说二房的邹少奶奶也算是个会经营的,她名下的那家小药堂虽是不大,但这几年却被她弄的很有起色,原本不算有名的,如今在一些太太奶奶之间倒是小有名望,若是当年二房的那家药堂放在邹少奶奶手里,也不至于亏损。”
药堂的价值无非在于药材齐全价格公道,只要成色不差,别缺斤少两的坑人,即便不是很有名望的那种老字号,也应当不会太差,邹氏游走在这些太太奶奶之间,走她们的路线倒也行的通,但前提是,药堂的药材最起码要相对齐全,要么就是再顾忌面子情,也断没有拿自己的病开玩笑的。
那邹氏一定是有门路的,谢景翕想了想,提笔写了几个药材递给百草,“你方才说长春药堂兴起时间不长,能发展的这样迅速,我想他们家的药应当是比较齐全,这个方子里有几味药不大好买,你想法子进去问问,看看他们家有没有。”
百草正想说有什么稀罕药是大少爷不能找到的,但瞧谢景翕好像并不止为求药的样子,便什么也没问,把药方子收起来,“夫人您放心,这事交给我没问题。”
“还有一事。”谢景翕将李掌柜给她的账务小结拿出来递给百草,“你可瞧得出来的这上面有何问题?”
百草仔细瞧了片刻,“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不对,要不我让张嫂子过来瞧瞧?”
谢景翕知晓百草谨慎,点点头,“明玉去把张账房请过来。”
百草这孩子年岁小,但是行事十分稳当,并不托大激进,谢景翕心中暗许,一时张账房过来,拿起小结仔细瞧了半天,斟酌道:“夫人,这帐是府上帐房做的?”
谢景翕点点头,“只是上年与前年的各月支出,我原本想偷个懒,依着各年的常例来管以后的账务,就叫府上的帐房写了这么个小结,我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是想让你们二位瞧瞧的。”
张账房斟酌着谢景翕话里的意思,要么是她真没瞧出什么,要么是瞧出不对但不能确定,但如果她真的心有疑窦,为何不干脆要来账本子看,就算是抹平了的帐,那也是有迹可循的。
“夫人,要单看这支出那是不能说明什么的,府上这样的家业,每月花的再多也实属正常,但要结合收进来看,盈利亏空才是一目了然,我不知您对府上的家业有没有数,单只瞧这上面写的,也就算是中规中矩吧,并不算奢靡过分,只要收入保持稳定,您以后的账单应当是与这个差不多的。”
百草又接道:“但要是物价变更,就或许又有不同了。”
张账房闻言一顿,又仔细瞧了瞧那账单,“百草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大前年似乎是起过一场旱灾,那年的粮产格外紧缺,导致前年至少有大半年的时间米价上涨的厉害,您也知晓米价只要上涨,其它的物价只有跟风涨,而且我记得那一年旱灾起的时候,京城好多有条件的家里都屯过米粮,想来侯府应当也是有的。”
这话的意思就深了,张账房没把话说尽,给谢景翕充分的思考空间,谢景翕看完账单,只觉的这帐似乎有些四平八稳,越是瞧着没毛病越是可疑,没想到让这两人一看,还真就瞧出了事情的关键。
侯府屯了粮,单就这囤粮时的价格跟数量上就能做许多手脚,即便姑且不论这个,但侯府既然存了粮,那每月的支出就会少上一笔,再加上当时的物价变更不可考,每月多点少点的就更是没有数,然而再看这账上的支出,似乎那一年半年里,每月上下都差不太多。
这也就罢了,灾年物价不可考,这一年二年的却是有迹可循,但账上的支出似乎也没有太大变化,反而隐约还多了些许,别小瞧这几两银子的差距,积攒的多了可就不一样了。再想起前几日因为饭食问题,她说要满足各房需求的话,这一句话下去,每月的支出必定要上涨不少,但凡她没有节制,这前前后后的就不知要多花多少银子,就算侯府不至于养不起,但管家不利的帽子难免要扣在她头上,再说不定,说她贪污侯府家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里头存的心思就大了,但让谢景翕想不明白的是,侯府里谁会这样瞧她不顺眼,非要大费周章的算计她,若只是侯夫人单纯不想让她掌家,又何必如此。再者说,侯夫人似乎也没有亏空侯府的必要,至于谢景琪吗,她是没这个能耐,若有,谢景翕还真就头一个怀疑她,毕竟她没有能耐,但架不住手底下能人多,背后再有许氏,那就又不一样了。
“夫人,若要我说,您还是瞧一眼侯府的账为好,万一真有人动什么心思,您不就吃亏了吗?”百草似乎对谢景翕不看账本的事十分疑惑。
谢景翕闻言只是笑笑,现在的问题不是吃不吃亏,是她压根不知道侯府里埋了多少幺蛾子,连对方是谁都不确定就大张旗鼓的查账,明摆着是往人家坑里掉。上次的下马威,但凡她要是沉不住气惩罚了那两个管事妈妈,别的不说,头一个就要先的罪曾氏,掌家头一天就拿她手下得力的管事开刀,这得是多大的野心。
“我自然是知晓的,等该查的时候,少不得要麻烦你们。”
“夫人您别每次都跟我们客气,原也是应该的。”
“不与你们客气,赏你们东西,你们也别推辞就好了。”
两个帐房实在是在谢景翕这里讨了不少赏,都不好意再收,但谢景翕从来一码归一码,既然麻烦了人做事,就要赏些报酬,若是不收,下回便也不麻烦她们了,于是俩人到底又推脱不过,说了会子玩笑,方才下去。
俩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送了份礼盒过来,上面没有名字,只有灵绣坊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