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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站在殿前面面相觑,不知皇帝大人这火急火燎的集合众人是所为何事,但瞧皇帝大人眉梢处隐隐捎带着的暗喜,这帮在朝廷中叱咤风云多年的臣子们心里已是有了点数了,这皇帝大人是有高兴事了,一想到这,大家的心又沉了沉,难不成是那立太子的事又有变动了?
众人正在心中揣测着,便听皇帝大人开口了:“四川都指挥使,骠骑将军杨应龙通敌叛国,意图杀害功臣,此事证据确凿,众爱卿怎么看?”
朝中有一批杨应龙的拥护者,听皇帝大人如此果断的便说出这话,额角登时有汗流下,心中忐忑不安,这皇帝大人都说证据确凿了,那即便是没有证据也得是证据确凿了,这么一来,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思及此,双膝一软,总是不经意便想在地上跪着。这帮拥护者拥护了杨应龙十余年了,也是十分有默契的,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相互对视一眼,随后立马划清了自己同杨应龙的界线,并大力支持皇帝大人问勘杨应龙。
有人道:“依臣愚见,这骠骑将军在播州乃至四川横行霸道多年,家产极厚,应当先行抄家。”
还有人道:“应当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皇帝大人自登基以来,头一次瞧见他的爱卿们如此团结一致,心中很是欣慰,面带微笑的听完众人这种种的提议,面带微笑的直了直腰板:“你行你上。”
方才还很热烈的讨论现场登时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的火堆,连火星子都灭了,大家不吭气了,缩头缩脑站在原地,恨不能钻到地缝中,皇帝大人更满意了,沉吟片刻,道:“播州路途遥远且地形崎岖,那杨应龙想必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招数,爱卿们不可莽撞,要集思广益,想出最为省时省力还有效的法子。”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没有言语,面上带着苦大仇深,唯有皇帝大人高坐龙椅,一脸惬意的等着众人给他出一个好主意。
朝中的情况很快便通过孙时泰传到了杨应龙的耳中,这让原本便处在崩溃边缘的杨应龙更是心若坠渊,对孙时泰也更是依赖起来,仿佛只要他在身边,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一般。
孙时泰自然也是明白此时杨应龙的心境的,便也不离不弃的守在他身边,左右两人眼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都跑不了。
“你说眼下我们该如何?”杨应龙这些日子常常在孙时泰耳边问同一个问题。
孙时泰倒是没有不耐烦,从杨应龙这问题第一次问出口的时候便在想答案,一直想到今日,方才想出了目前为止较为妥帖的法子:“大人,您装病吧,越严重越好,我们闭门谢客。”
“若此法行不通呢?”杨应龙此时毫无头绪,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孙时泰身上。
孙时泰从容的抚了抚随时带在身上的帕子,有一瞬间的出神,他呆了半晌才回:“这些日子属下会去李化龙府上走一走,将他收买之后,届时若委实躲不过去问勘,我们便赴四川不赴贵州,到时举兵也方便。”
杨应龙生了重病不能见客这事一经传出,整个四川登时闹的沸沸扬扬,大家皆去寺院烧香拜佛,有些没有香油钱的穷苦人家,便在河边放两盏自己做的小船和莲灯,以此来感谢诸天神佛的保佑,在有生之年,自己终于要将那杨应龙给熬死了。
这事很快便传到了重庆卫,秦良玉立时便明白了杨应龙的用意,不屑的将面前的册子合上:“强弩之末。”
一边马千乘正在研究新阵形,听秦良玉发表意见之后,动作顿了顿,而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摆弄着身前的小旗。
“将军,天热了,奴家熬的酸梅汁,快来喝……”柳文昭拎着只外表附了层水汽的铜壶进屋,尚有寒气从壶嘴处冒出,乍一瞧见屋中的马千乘,柳文昭后半句话全都咽了回去,拎着壶转身便想走。以她伺候马千乘这十年的经验来瞧,今日这酸梅汁到了他手中,便别想有秦良玉的份了。
马千乘眼疾手快,见柳文昭拎着壶要跑,急忙放下手中小旗追上去:“喂,瞧见小爷你跑什么?”
柳文昭拎着壶期期艾艾,口中胡乱的扯着由子:“马公子,这酸梅汁里加了将军的药,您可不能喝。”
马千乘一脸不知所云的模样,笑眯眯将视线放在那铜壶上:“呀,你要不说,小爷还没瞧见这还有酸梅汁呢,没事没事,小爷遍喝天下酸梅汁,唯有这加了药的没喝过,来,倒一杯给小爷尝尝。”
柳文昭带了哭相,挣扎道:“马公子,这男儿家家的当真不能喝。”
马千乘突然板起脸,周身肃穆不少:“说谁男儿家家呢?我是闺女。”
柳文昭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将铜壶朝身后藏了藏,认命道:“但是马公子,您只能喝一杯,其余的是给将军的。”
马千乘摆摆手:“知道知道,你这偏心的女人。”
因酷暑难耐,是以这酸梅汁尤为凉爽,秦良玉喝了足足一碗,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子:“文昭,你再去街上买些梅子熬些酸梅汁给启文他们那边送过去些。”
一听说杨启文,柳文昭的面色有些不对劲,捏着碎银子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见她如此,秦良玉有些纳闷,此时又听身后马千乘笑的开怀,便问了一嘴:“你笑什么?”
马千乘眼中泪花闪现,手顺势搭上秦良玉的肩膀:“启文想娶文昭这事在卫里早都沸沸扬扬了,你竟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与文昭相识多年,倒是头一次从她脸上瞧出“为难”二字,这两人有戏。”
柳文昭早在马千乘一抬手时便知道他准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是以早便跑的不见了踪影,只剩秦良玉木着脸站在原地:“居然没有人告诉我。”
马千乘拍了拍自己的脸:“这种事,你们姑娘不是最为敏感的么?还用别人告诉?”想了想,收起笑容:“不过……如果是你不知道的话,那当真是情有可原,毕竟你连我想娶你都看不出来。”
秦良玉面无表情的瞧着马千乘,手覆在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之上,顺势一个过肩摔将马千乘扔出门外:“滚。”
马千乘不防,从门口滚到台阶底下,这才算稳住身形,揉着七荤八素的脑袋站起身,正要进屋同秦良玉理论,忽见远处跑来一个哨兵,气喘吁吁的一头扎在马千乘身前:“启禀将军,有位自称徐时的人求见将军。”
一听徐时,马千乘神色一变,抬脚便走:“将他请到我房中来。”
徐时此番前来,乃是带着两桩事,一桩是有关杨应龙通敌叛国之事,另一桩则是有关马千乘他爹马斗斛的事。
原来近些年来大家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有好些有头脑的便想着另谋出路,马斗斛他虽是头脑不怎么好,但是发家致富是所有人的梦想,是以他这些年也在暗地里谋划着想做些生意,只是最初没有定下目标,直到最近随着几座金矿被挖掘,马斗斛的眼光也放在了金矿上,这些日子总在琢磨着这事,覃氏虽在一旁出谋划策,但马斗斛以为她毕竟是个女人,眼皮子浅,便想着问问徐时。马斗斛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徐时自然是知道的,是以乍一听说他的想法,便马不停蹄赶来找马千乘,想让他回石砫,几人一起商讨此事。
马千乘听罢徐时的话,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他爹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清楚,想必他要在金矿这一处下功夫也少不了他娘的枕边风,每每思及此,马千乘皆是心血翻涌,便也更加不愿插手家中的事物,想了想,直接回绝了徐时:“徐叔,我父亲想必有他自己的想法,您在一旁多顾着他些,我便不参与这事了。”他发现,自打与秦良玉相识以来,他是越发的淡泊了,这样不好不好,想了想,又道:“我母亲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你有空多留意一下吧。”
徐时失望而回,却也将马千乘的话记在心中,明面上倒是不插手这金矿相关的事宜,但背地里一直盯着覃氏,马千乘这孩子性子虽是有些狂妄,但对人从不妄加评论,今次突然多了这么一句嘴,想必是这覃氏大有问题。
送别徐时,马千乘刚一转身便瞧见秦良玉若有所思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由挑了挑眉:“你出来做什么?”
秦良玉收回远眺的视线:“原本想留徐将军喝一杯酸梅汁的。”
马千乘哭笑不得,想了想,又问:“我父亲欲开矿这事,你怎么看?”
秦良玉一边转身一边道:“当心你受牵连。”而后再无话。
有关马斗斛开矿一事,马千乘与秦良玉都未再提及,相比起马斗斛,秦良玉眼下更加担心的是大病中的杨应龙,听闻秦载阳已派了心腹混入骠骑将军府,那日探子来报,说是杨应龙与其弟弟杨兆龙联系的甚是频繁,不知两人是否在谋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