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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沉默时,秦良玉突闻隔壁传来细微的声响,她急忙起身去查看杨应龙的情况,却见隔壁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酒桌上尚冒着热气的饭菜同从桌面缓缓流向地上的酒。
秦良玉额角青筋直跳:“人不见了。”
“出去瞧瞧。”马千乘说话间已越过秦良玉朝楼下而去,毕竟他与杨应龙的情分在,断不可能坐视不管他被人掳走。
两人去到一楼一瞧,老板同跑堂的伙计皆伏在桌子上,秦良玉探了探两人鼻息,见两人还活着,当下松了口气。再跑出门时,遥遥瞧见一马车绝尘而去。
两人相视一眼,马千乘道:“那是永安庄的方向。”
永安庄离镇子有一段距离,两人内力暂被封住无法施展轻功,偏偏这镇子又十分偏僻,十天半月不见一辆马车不说,便是连匹马都寻不着,无奈之下,两人只得一路拔足狂奔。
马千乘身形如风,腿长步大,衣袂翻飞间便将秦良玉落下了一些距离,他放慢步子等着她:“不如我先去,你慢慢走。”
这个提议被秦良玉毫不犹豫的便否决了:“我还能跑,你跑你的莫要管我。”话落见马千乘速度又加快一些,不禁迎风喊住他:“且慢,先将大约位置告诉我。”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时,张氏家门前已围了不少人,因她先前便已被杨应龙软禁,被宣慰司的人看守起来,此时人们正穿插着从腰别弯刀的衙役们间隙处朝院内打量。有孩童躲在大人身后,被捂住了双耳。众人纷纷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一步,交头接耳道:“方才吵的可凶嘞!我听那张氏哭声震天,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另一人踮脚朝门内张望:“这会怎么没有动静了?可别是出了什么事!要不闯进去瞧瞧?”
有人一掌拍在说话那人的后背:“你怕是活腻味嘞!这可是土皇帝杨应龙的家事!你敢跟着搀和?不怕掉了你那狗头!”
那人闻言不禁打了个哆嗦,直觉后颈冒着凉风,不敢再多言,生怕掉了脑袋。
久久不见院内有动静传来,众人八卦心思起,皆沸腾起来,跃跃欲试要朝里冲。衙役们本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平素没有什么耐心,见眼前这帮刁民闹的越发的起劲,不由举起刀鞘向后推搡着众人:“后退!后退!”
有人不慎被推倒在地,坐起来后蹬着腿撒泼耍赖:“打人了!打人了!官老爷打人了!快来瞧瞧呦!这日子没法过了!”
马千乘同秦良玉站在人群最后,沉默的望着眼前略显失控的场面,在听到那句“土皇帝杨应龙”时,秦良玉下意识攥紧马千乘的衣袖,生怕他一个冲动,使出猛虎伏地式将那人扑倒在地上,而后多角度蹂躏摧残。好在马千乘似乎已习惯她以往时不时便猜忌下杨应龙给他添堵,此时面色寡淡,大约是未将这事太放在心上。
“进去瞧瞧?若是两人打起来了,你还可以拉下偏架。”秦良玉拨开人群便要往里走。
马千乘伸手将秦良玉拉回身边,笑问:“你要怎么解释你出现在这里?”见秦良玉不说话,又瞧了眼维护秩序的衙役,继续道:“莫要着急,一会换套衣裳便能进去了。”
衙役们将张氏的院门堵的严严实实,上头有令,一个时辰换一班人。一个时辰有些长,秦良玉两人自然是等不及的,秦良玉从地上捡起块碎石,快速甩出。石块正砸在一衙役的面门,衙役脸一黑,沉着脸问:“谁干的?”
众人不知他在说什么,俱都愣愣的瞧着他。
马千乘有样学样,也捡起枚石子欲朝衙役脸上扔。按理说若想做些什么缺德事,应当是藏着掖着的,但马千乘他从不讲理,但见他大模大样的推开眼前的百姓,右脚后退半步,身子重心后移,右臂缓缓拉开,而后瞄准方才刚被秦良玉砸完的那个衙役,狠狠将半个拳头大的石块扔了过去。衙役被打的捂额应声倒地,其余衙役见状皆是一愣,有反应快的回过神来便一脸凶神恶煞的朝马千乘走去。
播州宣慰司的人马千乘都熟,他又不想在此时暴露身份,暗道自己方才太高调,眼下已无路可退,只得拉着想同衙役光明正大大打一架的秦良玉转身朝不远处的果林里跑。
衙役不敢擅离职守,大多仍站在原地,只有少数几人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果林属镇里,平日有人看守,但因眼下鲜少有人来检查,是以护园人的日子格外潇洒,时不时便扔下大片林子去附近转一转。马千乘同秦良玉去时正巧遇上护园人不在,两人一头扎进果林深处,迅速攀上一棵柿子树,而后屏息静候宣慰司的衙役。
不过眨眼,脚步声由远及近,马千乘闭眼静听,判断出对方至多只有三人,当下身子朝后,枕臂靠在树干上,挑眉对秦良玉道:“我方才跑累了,你去打他们。”
秦良玉睨着一脸惬意的马千乘,波澜不惊道:“你……”
马千乘截住她的话,指了指柿子树:“我就在这为你助威,快些去吧,听话。”
话落见秦良玉不动地方,睁着双明朗的眸子瞧她:“你赖在这不走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秦良玉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当下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点头道:“即便挨揍也要有个照应不是。”
马千乘展眉一笑:“也是,我们是一伙的,我不出手是不对的。”说完将秦良玉从不高的柿子树上轻轻推了下去,朝她颔了颔首:“也不用太感谢我,毕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而后指了指远处:“你朝那边站站,莫要让他们发现了我。”
秦良玉站在树下,缓缓卷起袖子,在应付衙役前,扫了马千乘一眼,道:“看好了。”
这不大不小的声调将衙役引到两人身前来,秦良玉内力虽被压制,但鸣玉溪武力担当一名不是白白得来的,当初初习武时,秦良玉以一敌二也不成问题,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即便没有内力加持,也断不会吃什么亏。
衙役见秦良玉生的过于文弱,并未将她放在心上,眉眼间皆是轻视。秦良玉此生最恨的便是这种神情,当下抬起一脚朝那人头侧踢去,见那人抬手欲挡,攻势一变,改朝他腹下扫去。
那人被踢到要害,捂着下腹下三寸倒地呻吟,另两人狠狠朝掌心吐了口唾沫:“你这龟儿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要上天啊!”
树上,马千乘额角覆上层薄汗,身子紧紧贴着树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姿态,好似人被定在原处一般,但四肢却是随意垂着,他听着下面的打斗声,心中不免焦躁,奈何四肢使不出一点力。
良久,秦良玉脚下踩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三个人,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边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抬头望着依然静坐在原地的马千乘:“你可以下来了。”
马千乘尽量使自己瞧起来自然一些,淡声回:“急什么,坐的高望的远,这里瞧过去的景色不错,我还未歇够,再待一会。”
“你不怕屋里头出事?”秦良玉抬手去拉他的衣摆:“快些下来。”
马千乘大惊失色,来不及出声制止,便从树上掉了下来,整个人重重摔在秦良玉脚下。
秦良玉面上一贯的淡然终是碎裂了开来,急忙伸手去扶他,这才见他面色苍白,双颊挂着汗水,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而后与将其背在背上:“我带你去医馆。”
马千乘堂堂六尺男儿,此时又是四肢软绵无力,是以秦良玉想将他拉起简直难同登天。他终是将面上强挤出的笑意隐去,道:“我歇一会便好了,大约是今日跑的太急。”
秦良玉回身强行扒下那三个衙役的衣裳为马千乘垫在身下,语气中带着担心:“跑的急会这样?你以为我没读过书?”
马千乘避重就轻道:“唔,我小时身子不好,用了些特殊的药,那药同曼陀罗花相冲,想必今日菜中混了曼陀罗,我食用后又跑了些路,这才如此。”
话必只觉十分疲乏,也不再出声。
秦良玉不敢再吵他,想起身后的三人,走到众人身前,居高临下瞧着他们:“今日骠骑将军是同谁一起到永安庄来的?”
三人咬紧牙关,摆出一副抵死不说的架势。
秦良玉以往走过南闯过北,还给寡妇挑过水,什么世面未曾见过,怎会拿区区几个手下败将没有办法,当下抬手一人一个耳光:“想死?”
见几人还是没反应,秦良玉倒也不恼,直接扯过一人的手臂拖着便朝林子外走。
此时那人终是有些慌了,忙不迭求饶:“大爷!我说我说!”吞了口唾沫,继续道:“今日骠骑将军是自己……”话未落又遭秦良玉一顿毒打,在地上打着滚嚎叫:“我若说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