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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摆在眼前,楚帝心力交瘁,内忧外患加在一起,他就算是再不忍心,也不得不将宸妃送到皇庙去为国祈福。
说来也真是奇怪,宸妃前脚刚出宫,那些受灾的地方便下起了一场雨,而那些受灾的地方竟然慢慢的好转了起来。
不仅如此,就连边境的战乱也平息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宸妃腹中的龙子一定是灾星转世,楚帝无奈之下,只得将皇庙封锁,严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这也断了宸妃的活路,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
大家都为楚帝的做法欢呼鼓掌,所有的人都认为灾星肯定已经被除去。
转眼之间,此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就在大家将要把此事淡忘的时候,楚帝却突然之间将旧账又翻了出来。
而且更加突然的是,好像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死,而是安然的长到了二十岁。
众人震惊之余,又多了一些惶恐。
毕竟当年的惨象还历历在目,如今这灾星去而复返,是不是又要重现当年的情景?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就在大家神游的工夫,便看到了门口出现了一抹欣长的身影,伴随着身后淡淡的光晕,如同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男子着紫色的衣袍,衣领和袖口用金丝绣着并蒂花,腰间扎条同色的金丝祥云玉带,墨发束起用紫金冠固定,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眼睛狭长,眼神如雪山之颠的白雪化成的涓涓细流,清澈见底,可在那清澈的眸底却又透着一丝漠然的清冷,神秘莫测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玫瑰色的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却又有着一丝不屑,天生的王者气势几乎震慑全场,就连高高在上的楚帝都被他的光芒覆盖。
这样的男人太过耀眼,太过强大,以至于众人都忘了这是在皇帝的寿宴上,有些失态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面对着众人惊讶、疑惑、茫然、无措、防备又带着点敌意的眼神,男子淡定自若的步入。
却在经过风无邪的身边时淡淡的扫了一眼,冲着她挑了下眉,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根本没有人觉出异样,风无邪的心底却一颤,随即明白了过来。
君夜离,他竟然是当年被众人唾弃的灾星,西楚的六皇子?风无邪无声的笑了。
别人相信,她,可不信。
消失了二十年的皇子如今却高调回宫,恐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了。
君夜离一路走过,目不斜视,天生的王者气势让人不敢与之相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御前,屈膝,跪拜在天子脚下。
“儿臣拜见父皇。”
楚帝对于这个儿子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目光慈祥的看着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心中有的只是酸楚。
但见他生的仪表堂堂,天生就有着王者的气势,内心十分欢喜,急忙道:“皇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赐座。”
“谢父皇。”
直到君夜离在席间坐定,整个朝霞殿这才回过了神来。
尤其是以文臣为首的左相许长卿,第一个回过了味儿来,从席上站了起来,先是对着楚帝行了一个礼,幽幽的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六皇子安然回朝,乃是我西楚之福,只是……”许长卿看了君夜离一眼,目光有些复杂的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道:“只是六皇子突然回来,那祈福的事情岂不是就无人了?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风无邪看着老奸巨猾的左相,心中冷笑一声,兜兜转转这么半天,就差说灾星回来,会祸及西楚了。
一旦有了出头的人,其余的人则都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六皇子回来固然是好事,但祈福也重要啊。”
也有不嫌事大的,大学士李士英就反驳开了:“左相此言差矣,我皇乃是真命天子,自有上天保佑,而六皇子甘愿在皇庙修行二十载为我皇祈福,这份孝心天地可鉴,上天又怎么会不感动?如今功德圆满回来,为我皇分扰,以尽孝道,实在是另人动容。”
“可是当年的星象足以说明一切,我们不得不防啊。”吏部尚书高学荣有些担扰的道。
“那也不能将皇家血脉流落在外,不能不管。”大学士李士英回头反击,由于太过激动,胡子都翘了起来。
突然一声轻笑传了过来:“皇家血脉,嗤……这都过去了二十年了,真是随便冒出个人就是皇子了。”在这一片吵嚷中,却有一道声音突兀的冒了出来。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楚帝最喜爱的昭平公主,她回头望向了皇后,语气略带撒娇的道:“母后,这你得做主啊。”
皇后的眼眸一扫,瞪了一眼昭平,眼神示意她不要胡言乱语。
风无邪的心一惊,能这么大胆质疑皇家血脉的,除了昭平还真没有人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刚才的那些文人武将吵闹了半天,也不过是想要六皇子拿出他是皇嗣的证据,只是碍于楚帝,没有人敢明说罢了。
昭平公主的话一出,四周全都安静了下来,估计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去了。
太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眸中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端起酒盏的手却微晃了一下,洒下了几滴酒渍,斜眼看了眼楚帝见没有注意到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晋王身子不好,桌前只有香茶,此刻他盯着碗碟里的花生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面色较先前,又苍白了几分。
风无邪身边的寒夜飞,却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今天喝的哪出戏,赫连霆则是目不斜事,只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好似周围的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而陷入群攻的君夜离,却是出奇的沉静,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若有若无的扫过刚才攻击他的大臣,显的更加黝黑,唇上的笑意非但不减反而又加深了几分。
真是一个笑面虎,风无邪心中暗忖一语。
她这边心思刚转了一圈,便感觉到有一道冷冽的目光朝她射了过来,赫然抬头,便撞进了那一汪深潭里。
幽暗,深不可测。
风无邪的心中一惊,忙低头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浅酌了一口。
历来皇家的争斗都是刀不见血的,她可不想卷进这个大漩涡里。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整个殿内嗡嗡作响,让人听着耳朵发疼。
“都给朕住口。”一声威喝从上方传来,底下的人顿时噤声。
眼看着一群文人武将快要吵成了一锅粥,坐在龙椅上的楚帝终于出声了,他铁青着一张脸,眉头皱成了一团,握在龙椅上的手指早已经泛白。
这些老东西,要真本事没有,但论起口舌来,一个个却头头是道。
有了楚帝的这一声威喝,那些嗡嗡声全都没有了,风无邪这才感觉耳边清净了许多。
“皇上。”
皇后声柔似水,轻手拂上了楚帝的手背,柔声道:“皇儿回来固然是好事,但如果不能堵住悠悠众口,想必皇儿也不会安宁,皇上何不给给大家一个交待,省得皇儿难做。”
皇后笑的和蔼可亲,说话滴水不露,楚帝侧目看向了皇后,心中思忖了一番,觉得她的话有理。
只是如此一来纵然是证明了皇家的血脉,那也是对皇子的一种侮辱,自己对这个儿子本来就有许多的亏欠,现在又要让他当众受辱,只怕这孩子会怪他啊。
但是如果今天不能证明他就是皇家的血脉,以后在这宫中恐怕会难以立足,几番思索下来。
众人的目光如针扎一般,全部射向了君夜离,对于他人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只是朝着楚帝微微一笑。
千言万语只在那一笑中,看的楚帝心中一痛。
最终下定了决心,看向了君夜离,问道:“当年你母妃带你出宫的时候,曾将朕赐她的龙凤玉佩也带了出去,不知那玉佩何在?”
君夜离站了起来,朝着楚帝微微行了一个礼,神情有些悲痛:“当年母妃为了给父皇祈福,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是带走了父皇亲赐的龙凤玉佩,母妃说这是大婚当日,父皇亲自给她戴上的,如果哪一天她不在了,便将此物跟她葬在一起,也好留个念想,世事无常,当初的一句戏言,谁知却成了真,母妃故去,却只是带走了龙佩,留下了这个凤佩,交由孩儿保管,现在儿臣就将此物再还给父皇,也算是成全了母妃。”
说着,便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凤形的白玉出来,交给了太监,呈到了楚帝的手上。
楚帝看着那凤佩,眼角有些湿润,闭了闭眼,道:“正是此物,这是我当年亲自给芙娆戴上的,不会有错。”
君夜离不等楚帝伤感完,又从衣袖中掏出一物:“这是母妃的一截发丝,当时母妃已经缠绵病榻已久,有一天却突然起床梳妆,然后剪下了这截发丝,叮嘱儿臣,一定要交给父皇……”
他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说到最后已经说不下去,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君夜离所营造的氛围陷入了悲伤之中。
却唯独风无邪依然面色无常,冷眼旁观着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如今却拉着个苦瓜脸的大臣们。
不得不说,君夜离这分寸和把握,拿捏的恰到好处,如果一开始他对众人的质疑就出口反驳。
肯定不会达到现在的效果。
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深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