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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潘先生和他的家子婆就被他们抓了起来,批/斗、游街、关牛棚……家里也被抄了,可是因为他提前把金银珠宝托给妥当的人保管,那些人除了抄到一些红木家俱,想象中的金银财宝一样也没抄到。潘家祖上是做官的,潘先生的家子婆还是地主家的千金小姐,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值铜钿的东西?”
姓潘……难道是潘丽芸的外公?章秀青的心猛地一沉。她对潘丽芸谈不上了解,只是略知一二,知道她并没有随父亲姓,而是随了母姓,更重要的是,这位看她不顺眼的大小姐外公家祖上也是做官的,外婆是大地主家的千金小姐……j县不是大都市,祖上做官的人家屈指可数,姓潘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还有,那天在医院偶遇,她跟潘丽芸掐架掐得死去活来,她的父亲脸色非常奇怪,潘丽芸的母亲表现得也很古怪,两人明显是旧相识……
王凤珠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那些人就把他们一家人全都抓了起来,非要他们说出那些财产的下落不可。潘先生一口咬定被贼偷了,潘老太太倒是想招供,可是她不明就里,被打得狠了,就胡乱攀咬,那些人接连上了几个当后,全都气疯了,根本不管他们年纪一大把,又是踢又是打,还不给吃饭……然后你阿爸就经常半夜摸进牛棚给他们家送吃的,真是傻,自家都吃不饱,还去管别人……”
王凤珠瞟了一眼章秀青,见她面无表情,只得悻悻地说道:“那对老夫妻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没过多久就断气了。他们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事先听到风声,逃到乡下,躲在你们家,后来听说逃到国外去了;小儿子被那帮人活生生地打死,听说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他们的女儿那一年只有十九岁,听说长得比花还要漂亮,大约是被逼急了,就将偷了他们家金银财宝的贼招了出来,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王凤珠呵呵地笑,语气里颇有几分兴灾乐祸的意思:“你知道你爷爷和老伯伯(当地方言,大伯的意思)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要恨你阿爸吗?还有,你大姑、阿叔和伯娘为什么要跟你家断绝来往?呵呵……我猜你阿爸和妈妈肯定没有告诉你,不过我想他们大约自己也没搞明白,你就是问他们,他们也答不出来……”
沈荷英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回荡,章秀青不由得心跳加速,手心里全是汗水:“……这都要怪你们的爷爷,赶集时认识了一个一肚子心眼的有钱人,冒风险帮了人家的大忙,结果没落得一个好,反而还被他们害得吐血而亡;还要怪你们的阿爸,年轻时喜欢上了那个有钱人的女儿,经常半夜摸进牛棚给他们家送吃的,结果那几个忘恩负义的城里人倒打一耙,说你阿爸偷了他们家的金银财宝……”
两相结合,章秀青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缺验证而已。
“不是我夸口,知道这些秘密的人全都死了,除了我家六毛。”王凤珠说了这么久的故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想不想知道?想知道的话就花钱买,也不贵,只要两百块就行了,这点钱对我家来讲性命交关,对你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对夫妻俩真是钻到钱眼里了,为了钱,真是够拼的!章秀青冷然拒绝:“虽然婶妈说的故事比新华书店买的《故事会》还要精彩,不过我不想知道,你愿意说就说,要是不愿意说,出门拐弯,走好不送!”
王凤珠和张六毛早就算计好了,将这些故事说一半、留一半,等到勾起章秀青的兴趣,她就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上一笔,哪里知道章秀青竟然不想听,嘶……这可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啊!
王凤珠不由得傻了眼,愣了半天,这才不甘心地说道:“你要是嫌贵的话,价钱是可以商量的……”
“不用商量了,这个故事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们两口子瞎编出来骗人的,要我花两百块钱买这些所谓的秘密,除非脑袋被门夹了。”
王凤珠不由得急了,声音猛然拔高:“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骗你,罚我下一辈子做哑子!”
章秀青双手不停地飞针走线,直到将枕芯做好,这才抬起头来,那目光如炬,有种看穿一切的感觉:“真也好,假也好,我都没兴趣。”
这个死妖精,要她拿钱出来,就跟要她的命似的……王凤珠恨恨地咬紧嘴唇,过了好一会,才冷笑道:“我最近缺钱花,这才说了两百块这个良心价,你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想让我讲,可不止这个价了,你最好考虑一下,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不用考虑了!”章秀青抱着枕芯走向屋子:“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要说是两百,即便是两块,我也不会给,最多招待你喝碗茶水,你看着办吧。”
助人为乐、没有好处的事情,王凤珠哪肯去做?当即脸色铁青,转身走人。
来时一阵风,回时一团火。王凤珠回到家里,张六毛立刻瘸着一条腿,迫不及待地凑到跟前,伸出一只手:“说好了一人一半的,把一百块钱给我……”
“屁个钱,章秀青那小妖精门槛精得要死,一分钱都不肯给,真是气死我了……”王凤珠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没好气地说道:“你真是想钱想疯了,想出这个馊主意来,害得我又白跑了一趟。哎呀,不好,那小妖精搞不好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章林根和沈荷英,你可别怪我不顾夫妻情份,他们要是跟上次那样,冲到我们家来找我算帐,我就说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张六毛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将信将疑地看向王凤珠的裤子口袋:“你不会是看我瘸了一条腿,没法出门找章秀青对质,将属于我的那一份钱私吞了吧?我可告诉你,我的钱不是那么好吞的,你要是不想被我打,就乖乖的把钱拿出来,否则哪一天拆穿西洋镜,我一刀杀了你。”
王凤珠气得险些晕倒:“你个短棺材,真不是个东西,我要是真的拿到了钱,怎么可能不分你一半?我是那种人吗?”
张六毛撇了撇嘴:“你这人见钱眼开,我信不过你!”
夫妻两个顿时吵了起来。
两人的儿子张小森拿着一本借来的小人书,推门而入:“妈妈,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张六毛和王凤珠对看一眼,一个抄起一根竹条,另一个抄起一根门栓,将跟章秀青同岁的儿子一阵好打,这才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怒气。
张小森不是第一次被两人当成出气桶,一声都不吭,只是将小人书坐在屁股底下,双手抱着头,护住要害部位。直到两人打累了收手,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眼里露出野兽一般凶狠的光芒。
王凤珠将竹条随手一扔,然后一边大骂章秀青是只铁公鸡,一边淘米烧饭。
张六毛阴沉着脸,一瘸一拐地回到床上,和衣躺下。
张小森坐在地上缓了几分钟,这才咬着牙,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弯腰捡起小人书,用手拍了拍,发现根本拍不掉,那目光又阴沉了几分。
他走到章家,小白狗冲他汪汪叫,正在发愣的章秀青听到叫声,抬起头来,不由得有些意外。
说实话,章秀青对张氏夫妻很反感,但是对张小森的印象还不错。前世她被沈家扫地出门,这位曾经的小学同学听说还曾帮她出过气,找机会将沈安林堵在小巷子里,胖揍了一顿。可惜后来误入歧途,成为街头的小混混,成天跟人打架斗殴,是镇上出了名的楞头青。
张小森很笨,也很傻,村里的人都说,其实他小时候挺聪明的,要不是被他的亲生父母打坏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脑子少根筋。
别看他长相瘦弱,打架时总是冲在第一个,且天生神力,即便被手拷拷住,他也能挣脱开来,然后在严打时因为拒捕,被当场击毙……
在张小森的印象里,章秀青经常给他抄作业,偶尔带了什么好吃的,只要他多看几眼,总是会分一份给他。她是个很好的人,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他,他阿爸、妈妈怎么好意思做出勒索钱财的事情来?
张小森一屁股在门槛上坐了下来,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我阿爸、妈妈经常躲在家里商量今天去哪家偷菜,明天去哪家偷钱,后天去哪家敲诈……他们当我是傻子,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什么都明白,只是不高兴说出来而已……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好了,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这是车轮战,还是窝里反?章秀青搞不明白他的来意,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只见少年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轻,还带着一丝哭腔:“我不要你一分钱,我只是看不惯他们……”
章秀青这才注意到他胳臂上那一道又一道的红痕,顿时明白这位可怜的少年又被他父母给打了,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进灶屋,端了一盆刚做好的香葱鸡蛋饼包饭出来:“给……”
一股香葱与鸡蛋的香味扑鼻而来,饥肠辘辘的张小森猛地抬起了头,右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我不是吃白食的,无功不受禄……
“没事的,你吃吧!”章秀青将盆子递得更近了一些。
小白狗闻到香味,伸长脖子跳了起来。
张小森盯着那盆饼,一边不停地咽口水,一边使劲摇头:“你想知道什么?赶紧问我。”
章秀青将盆子放在他膝盖上,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问道:“你知道我爷爷和老伯伯是怎么死的吗?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奶奶为什么要恨我阿爸?我大姑、阿叔和伯娘为什么要跟我家断绝来往?还胡地,潘先生的小女儿叫什么名字?”
这些问题张小森基本上都能回答出来,心里一喜,伸手抓了一块鸡蛋饼包饭塞在嘴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这才开口将王凤珠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那一年,很多教书先生都被抓了起来,潘先生也在其中,因为他家祖上是当官的,家子婆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县里的人都传说他家有金山银山,可是那些人却什么都没抄到,一个个都气疯了,整天毒打,还将他的小儿子跟小女儿也抓了起来。他的大儿子事先听到风声,半夜敲开你家的门,你爷爷将他藏在了自家一个空水缸里……那些人将潘先生一家四口抓起来后,又是打,又是不给吃饭,潘先生老夫妻两个年纪大了,没几天就死了,他们的小儿子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也死了。他们的小女儿吓坏了,立刻跟父母划清界限,还招供说你阿爸偷了他们家的金银财宝,那些人立刻赶到你们家,挖地三尺,最后在自留地里挖到了四只金戒指和两百个银洋钿……”
张小森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章秀青,又伸手抓了一个鸡蛋饼包饭,吃下肚中,这才继续说道:“潘先生的小女儿好像是叫潘,我只知道读音,不知道具体名字怎么写。她跟那些抄家的人在一起,这些东西被抄出来后,她上前辩认,说确实是她家的,还说远远不止这些东西。你爷爷顿时就懵了,那些人上前要抓你阿爸,你老伯伯挡在前面不让他们抓,当场被他们打死。你奶奶和伯娘都吓得大哭,你爷爷看到自己的大儿子死了,你阿爸也被他们打得晕了过去,可是潘先生的小女儿却无动于衷,当场就吐了血……”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白眼狼……章秀青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齿,指甲深深地刺入手掌中。只听张小森继续叙说道:“你奶奶哭得肝肠寸断,大骂潘先生的小女儿没良心,还说早知如此,就不收留她的大哥了……这些话被那些人听到,惹来了更大的麻烦,他们打你爷爷奶奶耳光,逼问潘先生的大儿子哪里去了?可是他早就走了,临走时还带走了潘先生托你爷爷保管的金银财宝,那四只金戒指和两百个银洋钿是他强行留下的,说是感谢你爷爷的仗义相助。那些人都不相信,对你爷爷、奶奶、阿叔、伯娘拳打脚踢,当天晚上,你爷爷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你奶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将所有的错全都怪到你阿爸头上,认为要不是他心软,半夜偷偷溜进牛棚,给潘先生一家送吃的,他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哪里会有这么一场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