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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更加的委屈,说几句话就又开始抹眼泪,双方一时争执起来,哪怕压着声音也还是把小憩的骆心安给吵醒了。
“怎么了这是,吵什么呢?”骆心安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
连翘还没等宝珠和宝珍开口,就先小声怯怯的说,“小主您醒了?奴婢跟两位姐姐聊天呢,没想到把您给吵醒了,小主觉得现在胃口怎么样,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奴婢准备了几样清淡的食物,您要不要试试?”
骆心安其实根本就没睡,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但她并不急于揭穿,只是颇有兴趣的掀了掀眼皮,嘴角一翘说道,“清淡?那敢情好,刚才看那些大鱼大肉还真有些腻味了,这会儿听你这么一说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你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打开让我瞧瞧。”
这话说出来简直等于打宝珠和宝珍的脸,连翘那双似哭未哭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得意,但速度快的根本难以捕捉。
食盒打开,里面摆了三样简单的小菜,蒜泥炒菜心、清炖竹笋尖和凉拌桂花藕。
翠绿的颜色泛着一层清亮的油光,在烛灯下显得格外清新诱人,竹笋尖的鲜味儿混合着脆藕上面黄橙橙的桂花蜜,瞬间就一解油腻,让人食指大动。
最妙的是连翘还泡了一壶果茶,用梅子、苹果和山楂,配上蜂蜜调出来的糖汁和泉水,煮沸之后灌进晶莹剔透的玛瑙壶中,一打开盖子,酸甜香味儿扑鼻而来。
骆心安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噜叫了几声,看到这些东西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连翘,我刚才那话可这没说错,你到底还有多少压箱底的手艺没有露出来?不仅会调香,还会做饭泡果酒,简直是个全才。”
说着她迫不及待的伸出筷子就要尝一尝味道,旁边的宝珠和宝珍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吓死了,这连翘可是奸细啊小姐!就算您要引蛇出洞,也不用以身试险吧!?
谁知道连翘这丫头会不会在这些饭菜里面做手脚,您现在身体本来就不舒服,万一中了毒可怎么办!
宝珠和宝珍眼睛瞪的溜圆,就差跳出来制止了,他俩的神情骆心安全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禁一笑,这两个丫头心里想什么她怎么可能猜不到,但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明知道连翘是奸细的情况下轻易中了她的诡计。
其实,现在连翘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很明显的目的性,那就是暗自打压宝珠和宝珍,企图上位得到骆心安完全的信任,在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而代之的时候,怎么可能先对她这个“主子”痛下杀手。
心思一转,骆心安勾起嘴角,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神情,就像没有看到宝珠和宝珍焦急的目光似的,毫无戒备的夹起一块桂花藕就塞进了嘴里,再灌上一口酸甜的果茶,饿了一天的肚子终于开始欢乐的工作起来。
瞥到宝珠和宝珍气急败坏的表情之后,连翘垂着的脑袋下面,嘴角如愿以偿的翘了起来。
她亲手伺候着骆心安把桌子上大半的饭菜都一扫而光,骆心安吃的心满意足,拍了拍鼓起来的肚子,感觉自己终于活了回来。
这一整天,除了早上喝了点米粥以外,她根本没有吃任何东西,时有时无的肠胃反应,也让她毫无胃口,没想到肚子里的馋虫竟然被连翘这丫头做的酸果茶给唤醒了,连喝了一整壶,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旁边的连翘看见之后,抿着嘴偷笑,接过空壶之后说,“小主喜欢这酸甜味儿?那奴婢以后每天帮您泡一壶好不好?”
谁知骆心安竟然摇了摇头,连翘表情瞬间一僵。
看着她的脸色,骆心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一天才给我泡一壶,未免也太小气了,要泡就泡个四五壶,让我一气儿喝个够。”
连翘楞了一下,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接着赶紧羞赧一笑,“小主您就会拿奴婢开玩笑。”
“奴婢这就去把明天的材料预备下,保证让您明儿早一醒,就有新鲜的果茶可以喝了。”
说着连翘拿着玛瑙壶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骆心安一把抓住,“原料的事儿先不忙,你坐这儿陪我聊会儿。”
连翘被她按在椅子上诚惶诚恐的连忙摆手“小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可骆心安却不理会这些,笑眯眯的说,“让你坐着就坐着,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小主丫头也只是在外面的称呼,难得你们三个都在,陪我说会儿话还不成吗?”
话说到了这里,连翘要是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怯怯的坐在椅子上,换来宝珠和宝珍的两记白眼和周围一圈人的艳羡。
骆心安拉着连翘聊了会儿家常,连翘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无意中提到自己以前没进宫的时候在素斋楼学过手艺。
“素斋楼?”一听这话骆心安眼睛一亮,“就是那个京城做斋菜最好吃的馆子吗?连翘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我就说你的手艺怎么这么好,原来你是师承素斋楼啊。”
连翘赶忙摆手,“奴婢就是个打杂的,只是懂些皮毛,哪里敢说师承素斋楼。”
骆心安笑了笑,“只是这一点‘皮毛’就让我食指大开,要是掌握了‘精髓’还了得?除了今儿这三道菜你还会其他手艺吗?可不许再藏着掖着,否则拿你是问。”
连翘本来就胆小,不经吓,一听这话也不敢再自谦,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拿手菜全都说了一遍,统统都是清淡口味,正和骆心安心意。
看着连翘如数家珍一般说个不停的样子,骆心安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么多菜我每天换着吃也得吃个十天半个月的,要不这样吧,我瞧着你这丫头手艺不错,人也细心,跟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还没个具体活儿做,不如从明天开始你就负责我的膳食吧。”
“宝珍,今天晚上你就跟连翘交接一下,有不会的你多教着点,每天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少了张罗膳食这一块儿,应该能轻松不少。”
这话一出,两个丫头直接变了脸色,宝珠更是无法忍受的一步迈上前,就差直接当着连翘的面骂她不是好人了。
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每天身边跟着个来路不明的奸细已经够让人伤身,如今竟然还让这个奸细负责膳食,这不明白这个她谋害小姐的机会吗?
小姐像来胆大,这个她们两个也清楚,但今天吃了连翘做的东西已经是在冒险了,难道以后日日吃饭的时候都要提心吊胆么!?
宝珠和宝珍又着急又心焦,宝珠忍无可忍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宝珍暗自一把扯住她,微微摇了摇头,垂着头没多说一言,直接应下,“是,小姐,奴婢遵命。”
说着她看了一眼连翘,皮笑肉不笑的说,“这厨房的事情又多又杂,说实话我早就干烦了,今天小姐开恩让你这丫头来接我的班,我可算是松了口气。”
这话明显带着酸味儿,但却成功引走了包括连翘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毕竟曾经是小主身边最得力的丫鬟,突然就这样被个后来的“夺权”,任谁都能听出她的不甘心。
更重要的是,“膳食”这两个字在这后宫之中代表的意义可绝对不仅是字面上这样简单,只有主子最信任的丫头才会掌管膳食,这是各个殿里不成文的规矩,谁也没有傻到将一个信不过的下人,放在随时随地可能给自己投毒的位置上,所以掌管膳食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晋升”,是各个宫里的首席大丫鬟才有的特权。
如今骆心安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宝珍换成了连翘,就等于告诉在场所有人连翘以后会是她的心腹。
这个讯息让在场所有人暗自窃窃私语起来,骆心安就像没听到似的始终唇角带笑,暗自瞥了宝珠和宝珍一眼,勾起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轻笑。
这两个丫头一唱一和,简直比她这个当主子的还要戏足,要不是知道她们两个人对自己的忠心,还真要以为三个丫头在她面前明争暗斗呢。
果然,一看这情形,连翘的警惕心也放了下来,之前她一直担心自己的行踪会被人察觉,可现在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只顾着争宠的奴才哪儿有功夫管别人是忠是奸。
连翘在心里冷笑一声,两个圆溜溜的脸蛋上却挂着兴奋羞涩的红晕,像个小孩儿似的兴高采烈的冲骆心安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说了一堆千恩万谢的话之后又冲宝珠和宝珍行了个礼,“连翘谢两位姐姐的教导和栽培,以后连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得多多向两位姐姐学习,毕竟你们才是‘前辈’。”
最后两个字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可她的脸上却仍旧一片单纯无辜,宝珠忍了又忍,最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连翘刚要上去帮忙,就被宝珠一下子躲开,“好妹妹你可注意着点,这碗筷可脏着呢,你现在是掌管膳食的大丫鬟,这种脏活累活交给我们就行了。”
说着她端着盘子转身就走,留下连翘一个人委屈的站在原地,怯怯的看着骆心安。
骆心安笑了笑刚想安抚几句,谁知嘴还没张开,就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传来门口小太监拔高的声音,“李公公到——”
话音刚落,远远地就看到李公公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之下,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李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突然出现在她这地方是什么意思?骆心安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瞳孔瞬间一缩,墨色的眼睛也警惕的眯了起来。
这时李公公已经走到了跟前,躬身行礼之后一脸喜气的开口,“恭喜心安小主、贺喜心安小主了。”
骆心安放下手里的果茶,笑了笑说,“我当时谁来了,原来是李公公您啊,真是有失远迎了,不过公公刚才这话我有点听不明白了,这大晚上的何喜之有啊?”
自打当初她被设计,亲手被这老太监困在宫中之后,她就对这个老东西极其厌恶,他不过就是老皇帝身边的一条狗,所以每一次这条“狗”一出现,保准是老皇帝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李公公自然也记得当初结下的梁子,所以这会儿的口气还微微带了些谄媚,“只要是喜,哪儿还分什么白天晚上,今晚皇上宣小主您觐见,这不是大喜是什么?请您收拾一下,这就随奴才移驾御书房吧。”
话音刚落,骆心安倏地抬起头脑袋,一屋子人的脸色更是霎时间色彩纷呈,纷纷惊讶的将实现落在骆心安身上。
皇帝深夜宣一个秀女觐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这种事往雅里说就是“召见”,往俗里说就是“翻牌子”,骆心安才刚入宫不到两个月,就被皇上翻了牌子,这可是今年所有秀女里面的头一份,难怪李公公说这是“大喜”之事。
一时间,殿里的宫女太监全都一脸喜色,谁都盼着自家主子能飞上枝头,这样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可站在一边的宝珠宝珍听到这话却直接白了脸色,猛地转过头担忧又惊恐的看着自家主子。
而坐在椅子上的骆心安此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既没有蒙受隆宠的惊喜和兴奋,也没有半分的紧张和害怕。
她无声的环视四周,这时所有人都似乎认定她这是要去“侍寝”了,可别人不知道真相如何,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老皇帝可能直接把她送到断头台都不可能让她“侍寝”。
先不说老皇帝对她有多么的杀之而后快,也不说老皇帝现在还需要聂暻这个得力的儿子来制衡太子党,就凭他现在这副身体也不可能干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毕竟一个旧疾复发,今儿早上还过吐血的老头子,这个时候能有这种想法才是真的见鬼了。
骆心安在心里嗤笑一声,突然对这一场“深夜邀请”有了几分兴趣,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事情,或许是一场挑战,但同时也是一场机遇。
从入宫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她也该亲眼见见这个幕后的刽子手了。
思及此处,她冲宝珠和宝珍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站起来整了整衣摆,一挥手说,“公公请带路吧,我这就随你去面圣。”
李公公喜笑颜开的赶紧应下,在骆心安跨出寝宫大门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大殿角落里的连翘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陡然阴沉的脸色和攥紧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