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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漠的马车到得不是最早，也不是最迟的。齐丹洺挽着萧莜，在婆子丫鬟的带领下向花园走去，两人一清丽素雅一热情奔放，吸引了不少目光。
萧莜上身是广袖白衣，下身石榴红裙，刚进园子，便有人在凉亭内冲她打招呼。她一看，是章敏娇，一张笑脸立刻绷了起来。
对东道主的招呼视而不见，齐丹洺也是呆住了。随后，萧莜低声对她道：“看到那个招手的小姐姐没？她和你差不多大，不同的是，她特别惹人讨厌。”
齐丹洺见她一脸恶心，“嗤”地笑了出来。
萧莜便拉着她，寻了处清净角落品茶吃点心。
花会上压轴登场的自然是地位显赫的华阳公主。所有姑娘们在她步入亭内后，都起身行礼。这公主却没什么架子，必要的流程后，也随着嬷嬷的带领与章家小姐们寒暄起来。
萧莜半靠着亭柱，见姑娘们对华阳的新衣新发饰议论个不停，偏了偏头对齐丹洺道：“阿洺要是感兴趣，便过去瞧瞧。这公主可不多见！”
齐丹洺笑了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她们喜欢模仿华阳公主，我却喜欢别具一格。”
“呃……”萧莜望着她，差点让她以为自己说了什么错话。刚要道歉，这高挑女子又开口道，“别具一格是什么意思？”
京中盛传的那个目不识丁、无知浅薄的萧姑娘，可算见识到了。
齐丹洺笑得前仰后合。
“别笑了，我可真没念过什么书！”萧莜没好气，想捶她两下，又突然想到自己的拳头太重，这娇弱姑娘多半会被打残，最后捶在了自己大腿上。
亭子里几位文采斐然的小姐们开始吟诗作对，齐丹洺也被邀请过去。萧莜百无聊赖，拉了个老嬷嬷，问她：“茅房在哪？”
嬷嬷指了个方向，她便风风火火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这里。
章家的布局她并不熟悉，也不想乱转惹是生非。廊下无人，她拂了根栏杆，望着下方池子内小荷冒尖、鱼儿戏水。
“真冷清。”
但比起跟那群说不到一块去的小姐们在一处，她宁愿一个人呆着。
凉亭内，章敏娇本想找个由头，让萧莜当中出个丑，成为京城小姐中的笑柄，可一转眼哪还有她的影子？
“萧姑娘去了这么久，怕是迷路了。”她吩咐几个小丫鬟道，“去对面听雨轩中，劳烦几位爷也帮忙看看。”
这赏花宴，不光请了小姐们，还请了些颇有名望的官家少爷。
萧莜还没感慨一会儿，身后就有人道：“姑娘，独自莫凭栏啊！”
“我的娘啊，怎么又是你？”萧莜转了过来，结果两人都吓一跳。
金发碧眼，四处招摇，这朱恩真是哪都能遇上。
“还不是老夫人抱恙在身，他们便寻了我来……”朱恩解释道，又四处环视，发现就他们两个，才压低了嗓子道，“这章家有支配者的气息，你注意点，不要乱跑。”
萧莜百无聊赖地撇撇嘴，朝池内扔了块石子，惊得鱼儿乱窜。
朱恩摇头晃脑走了，她一偏头，瞧见对面廊下两个丫鬟鬼头鬼脑的。
好奇心一起，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听雨轩内，九王爷赵迁把玩着一根彤管，不耐烦地戳了戳身畔一身道服戴着南华巾的清雅男子：“你说这凌辉去哪了？这么久还不来！”
“不知。”年轻道士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漠地倚着栏杆遥望满园春色，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毫不顾忌堂堂亲王的面子。
轩内其余贵公子皆惊异地望着这两人。赵迁尴尬笑了笑，指着道士向诸人道：“姬陌归，纯阳宫的，就这性子！别见怪！”
“原来这位便是圣上专程请来的纯阳宫道长？”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凑上来找这道士寒暄。
姬陌归掀起眼帘，眸光深远像无边的海，又似一面黑暗中的镜子，让所有人内心深处的丑恶都无处遁形。
贵公子们立时缄口不语，面面相觑，再不肯看他。
“你收敛点！”赵迁赶忙暗戳戳捅在他腰上，“到时候见了皇兄再这样，你不怕死老子还怕被砍头。”
“我何时答应你了？”姬陌归那干净得渗人的目光便蓦然落在了他身上。
“好哥哥，求您了！”赵迁低声央求道，“成败在此一举，让我叫您爷爷都行！”
“我本来就大你一百岁。”姬陌归嗓音也寡淡似水平静无波，但偏能搅得人心里不快。
他起身，随意冲众人拱了拱手，转而不疾不徐步出小轩。
“呵呵，他就这样！”九王爷忙追过去，活像只狗腿子，还不忘回头解释一句。
萧莜猫着腰没走两步，就撞到了个人。她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样貌，又神色黯然。
“哥……凌爷。”半晌，她才挤出一丝苦笑。
凌辉也沉默着，待她开口方道：“近来可好？”
“我？还不是老样子。”萧莜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却总有些别扭的感觉。
他们两个果然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隔阂了……
“真巧，能在这遇见你。”凌辉似也察觉到这份不协调，抬眼望向天边浅浅的一丝浮云。
“是啊，真巧啊……”她的声音愈来愈轻。
俩人之间，连话也少了起来。
远远地，两名丫鬟领着各自的小姐，从走廊那头过来，见到他二人站在一处，不觉诧异。
“凌辉，凌爷。”萧莜向她们介绍起来。
“萧姑娘，那边姑娘们都等着你呢！”一女掩着樱桃小口，冲她笑眯眯道。
萧莜点头应了她们，折向凉亭，像是忘了凌辉还在身后，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
凌辉叹息着亦往回走，遥遥回望，那白衣红裙的高挑身影转过一从密密的冬青，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她的步子决绝而又坚定。
他也回转身来，再不看她。也许这次一别，就真的再难相遇了。
凉亭外，齐丹洺扶着红漆柱子，正在等萧莜加入。
“表姐，阿洺方才差点打算带个篓子去捞你了！”她凑近了，小声笑着抱怨。
萧莜又好气又好笑，伸出爪子就来挠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