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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景宜显露出惊愕的神情,他不可置信地看看着对他眼前郑重告白的人,差点觉得自己听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干笑两声,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说吧,哈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你们都快高考了,怎么还玩这个?你刚才说的,我都不会介意的,玩好了就回去吧。”
唐飞泽紧急盯住他,眼里的坚定不减分毫。
韩景宜表情简直微妙,尴尬地咽了咽口水。眼前的这双眼睛正亮晶晶地注视着他,盼望亦有,期待亦有,紧张亦有,爱恋亦有。
——毫无疑问,这是只有对心上人才会流露出的,动情的眼神。
他耐心地等待着唐飞泽的回答,若是唐飞泽改变了说辞,他大可把今晚的事情抛之脑后,只作浮云般什么都没发生过来看待。
一如往前。
韩景宜不敢想另一个可能性,这对于他来说太荒谬了,太令他无法置信了。
他长这么大苗红根正那可从没想过要搞基啊!
唐飞泽有如实质的目光扫在他身上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喉结动了动,缓缓说:“是。”
韩景宜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见他继续说:“这就是我对你的真心话。那么,你是否愿意参与对我的大冒险呢?”
“......”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再好好想想?”韩景宜牛头不对马嘴地劝道。
“我心里很明白,”唐飞泽用目光逼视神色躲闪的韩景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不会骗人的。”
卧槽!吓死宝宝了!后者脑袋里天马行空冒出了这么一句,更加不自在了。
唐飞泽在说及此处时,眼中流露的情绪更加柔和,“每当你的身影映在我的眼中,每当你的声音流转在我耳畔,你的气息萦绕在我身侧时,它会跳得很快。”
“这些话我本想留到毕业后再说的,”唐飞泽嘴角弯了弯,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但世事无常,我认识到人们往往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到,所以我只好捷足先登了。”
韩景宜左脸大写了一个懵,右脸挂上了一个逼。
还真别说,唐飞泽果然是各方面都出挑的学神,连情圣技能也是点满了。只是韩景宜当下可没那个心情享受这种话。
他感到脸似乎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你......可能是考前焦虑了吧,看见老师就下意识期盼起自己成绩,然后心跳自然加快.......我理解你,当年我读书的时候一见到老师抱着卷子来到教室我心就紧张得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我不喜欢男人,就算是我也不会丧心病狂找自己学生啊......你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韩景宜边说着边往他脸上打量,在看见对方眼里满满的专注坚定后顿时浑身僵住了,二人间气氛直坠冰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幸好程梓易没多久就赶来,尴尬两难的韩景宜终于舒了一口气。
“唐飞泽?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韩老师。”唐飞泽脸色一如表现在外人眼中的淡定模样,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话与他全无干系似的。
程梓易点头,“看来景宜也没受伤,你还是先回去吧。”
唐飞泽把视线凝在韩景宜身上,似乎是想征询他的意见。
韩景宜没有说话。
“白芸怎么样了?”程梓易问。
韩景宜抬起头,尽力遏制住自己不由自主想往唐飞泽脸上瞟的眼神,“没什么事情,大概是睡下了,你别去打扰人家了。”
“我去看一眼。”程梓易抬脚便往韩景宜指的方向走。
韩景宜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的学生,觉得心里边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装了一面鼓,又闷又响的。
他沉默小半会儿,最终轻轻叹了一声:“回去吧。”
唐飞泽很顺从地站起身,压下头,复又轻轻抬起,就像是鞠了个躬。他背过身,背脊挺得笔直,更显得身材挺拔劲俊。
他压低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股模糊却又清晰深切的味道。
“我不会放弃的。”
他的脚尖一顿,再抬起时已是大步流星,深邃英朗的脸在背光处扯开一抹笑容。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
韩景宜看着他渐渐缩小最后在转角处消匿不见的身影,又是一阵发愣。
他这个学生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任性了一些,但是经过他多天以来的良好熏陶不应该是阳光向上正直乐观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韩景宜正严肃自我检讨,程梓易的声音冷不防响起:“哟,咱韩老师在想什么呢?”
韩景宜深深地往拐角尽头看了一眼,呼了口气,撩起眼皮想对程梓易说些什么,眼瞳却是蓦地一缩,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程梓易身后走来三个男人,穿着警察制服,警帽上的徽章醒目极了。他们显然是在商论着什么,没一会儿,他们看上去是达成了共识,两名警察分别进了白芸与学生的病房,剩下的一人正稳步向他走来。
只见他身材朗硕,面容英武而肃穆,走路的姿势大步稳健实,身姿挺拔如苍劲青松,一身笔挺制服更衬得英姿勃勃。
被接二连三震撼打击的韩景宜顿时化身成了一个懵逼boy。
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前这个警察,是要找他来查水表的吗?
“您好,我是b市公安派出所分局大队长邵英杰,据查悉,您与本次交通案件受伤人物有关,也目睹了整场车祸的经过。”他一板一眼地说着,掏出记录用的本子跟笔,直刺刺就在韩景宜的旁边落座。
韩景宜朝着程梓易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好安分地坐到韩景宜的另一边,等着警察大哥执行公务。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请如实回答有关情况,对于本案件无关的事情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有权题出更正、补充意见。”
韩景宜高度配合点头状:“噢,噢,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说。”
“嗯......你的姓名?职业?年龄?还有你的联系电话。”
韩景宜老实回答:“我叫韩景宜,今年24,电话是15921211326。风景宜人的景宜,目前在z中执教,这次受伤的学生跟老师也是我们学校的。”
他低头握着笔,手臂微颤使得笔尖一顿,继续说:“好的,请描述一下案发当场的情况。”
韩景宜又把刚才给唐飞泽讲过的内容重新复述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的,以上就是我目击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他诚恳地说着,表示自己所言其实。
邵英杰点点头,把记录递给他,“你看看这个跟你说的是否相同。”
“就是这样。”韩景宜笃定道。
邵英杰原本还想再问几句,注意力却被另一处给吸引住了。手术室的牌子上的红灯熄灭,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
“请问他怎么样了!”没等韩景宜他们反应过来,便有一名女子迎上前去焦急询问。
韩景宜被声音吸引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平凡到没有任何出挑之处的五官让他惊得张大了嘴。
这姑娘是跟那个男老师同行的,跟他是一块上的救护车,可是这么长时间他却一直把她的存在给忽略了!这得多没存在感才能让人过目即忘!
——这么说来,唐飞泽方才对他的表白全数都落在她眼里了?
韩景宜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医师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面容显然也吓到了,但多年以来良好的应对经验使得他处理的游刃有余,他神色如常,道:“病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擦伤已经处理完毕,接骨后休息静养几个月就可以恢复了。”
他说完后,朝着他们几人点了点头便指挥着护士们把病人推进了病房。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有表明身份,连忙走到韩景宜跟前,朝他伸出手说:“你好,我也是z中的教师,胡弦松。刚才冲出去救人的,是洛老师。”
“呃......名字是洛半城吗?”韩景宜脑子里浮现出零星模糊的记忆,觉得分外熟悉,下意识就接口道。
被他们下意识忽略掉的程梓易与邵英杰眼见他们相谈甚欢,一致选择了保持沉默,耐心候在旁侧。
“对对对!你们认识吗?”胡弦松听见自己男神被人认出来,表情显得非常激动。
“见过几次,”先前的记忆越发清晰,忍俊不禁的画面纷纷浮现出来,韩景宜不由失笑,“真是难以忘怀。”
“对了,刚才我看见韩老师......”胡弦松顿了顿,嘴唇半张,瞥见韩景宜微带着些不自在的眼神,欲言又止。
韩景宜干咳一声,耳朵尖泛上一丝绯红。
胡弦松抿唇下笑笑,五官虽平淡无奇,但笑容清爽、干净,她朝着他鞠了一躬:“谢谢韩老师的帮忙,我就先进去看看他,不打扰你们了。”
邵英杰终于解决完了事情的一部分,只是当事人还没有苏醒,只得改日再来,其实这事情解决起来并不麻烦,只是牵连到的方方面面就复杂起来。
虽然自觉有些冒昧,但韩景宜到底心里边一直发憷,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他:“那这件事情一般会怎么处理?”
邵英杰看他这副模样,板得周正的脸情不自禁勾起了些许笑意。
“学生没什么大事,女老师的伤势最轻,男老师伤的也不算特别重。不过,虽然她跟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但还是有保护不当的责任。至于肇事者,还得等当事人清醒过来才能开展进一步调查。”
现在学生的性命日渐精贵,动着伤着教师们都难逃责任,更何况是在白芸的身边出事的,白芸的工作,怕是要被撤掉了。
韩景宜记得学校几年前就有前车之鉴,听说那时候有学生组织了聚会,邀请了一名老师,后来老师提前回家了,结果学生后边就出了事情,而那名老师最后收到处分,被撤了职。
程梓易握住的拳头送了又紧,脸色暗沉不已。
出事的学生是下边乡镇考上来的住宿生,父母都远在外地,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但幸好伤势较轻,没有什么大问题,打个电话给学生父母解释清楚情况即可。
但......他深深看向白芸所在的病房,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最后邵英杰好心提出要送他们回去,程梓易以留在医院陪着白芸的理由谢绝;韩景宜推辞几番,见邵英杰的态度坚决,他也不再推脱,被折腾了一晚累的不行,索性就答应。
韩景宜得以享受了一把被警车送回家的待遇。
路上邵英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韩景宜昏昏欲睡,头遭还能勉强应付应付,到后来就有些力不从心。
车一路平稳行驶着,最后在z中教师公寓前缓缓停下。
邵英杰眼光凝在他睡着了的面颊上,深邃的目光微错,隐隐几分情绪跃动,仿似是波光粼粼的大海泛起了涟漪。
这道目光停留许久才不舍离开,韩景宜感到脸上多了几缕温度,似有人在轻声唤着他,他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见眼前英毅却又莫名带着几分阴鸷的脸,蓦地就被吓了一大跳。
韩景宜心底涌不自觉地涌上了熟悉感。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韩景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发窘。
邵英杰微抬下巴,目光送向前边的楼房,轻声说:“到了。”
“今天谢谢您了!这是我联系电话,改天请您吃饭!”韩景宜郑重道谢,还递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邵英杰眉头稍挑,似乎不解:“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那是公事上的,这个是私人的。”
“嗯。”邵英杰嘴角向上拉起一个极为细小的弧度,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一直专注地用目光追随着韩景宜的背影,看着他的背影越缩越小,然后扎进了一栋房。
看到最后,五楼的一扇窗户亮起了灯光,他这才发动引擎离去。
如果韩景宜有足够的精神去留意,那么他一定会察觉到。这是一道是他熟悉了四年,经历了无数遍,早已习以为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