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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关雎尔异常收敛,可初尝珍爱,毕竟难掩满脸喜色。樊胜美在小黑屋里煎熬了一整天,晚上更睡不着的时候,尤其耳聪目明地听到关雎尔哼着小调出电梯,但在打开房门时戈然而止,划出一个喜气洋洋的收尾,才进门。樊胜美心里凄楚地想,小姑娘体恤她呢。于是心中更加汹涌,活三十多年,却还要比她小的姑娘体恤,情何以堪。
想到明天是小长假最后一天,她估计一早上又得看到喜上眉梢的关雎尔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来飘起,她皱眉一想,便在第二天清早活生生地将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轻手轻脚洗漱一下,实在没地儿可去,店门都还没开呢,总不成参观满城的早点铺子。便去医院探望邱莹莹。
邱莹莹正坐床上吃早餐,一看见樊胜美,惊喜地欢呼一声:“樊姐,你可来了。”一边说一边转为哽咽,竟至喜极而泣。樊胜美惊讶,忙坐到床头,看看邱莹莹吃的早餐,有粥有肉包,不错的早餐。奇道:“怎么了?谁欺负你啦?跟樊姐说说。”
“这几天发生好多事,全都是第一次遭遇,第一次应对,真想请教樊姐,可你总是关机,想死我了。小关这几天忙着恋爱,也不理我。我真是时时刻刻都等着你来呢。”
樊胜美微笑着往周围一看,道:“这儿人多眼杂,说话千万小心,弄不好就被人听见或者被人传话给误会了。即使小声密语也容易被撞进来的人误会。不如少说点儿感想,自己捂肚子里算了。有什么亟需解决的问题,赶紧小声儿说给樊姐听。”
邱莹莹连连点头,“樊姐,你总是一说就说到我心坎里去。应妈妈做了一辈子老师,对谁都是一付小学老师的样子,对人真是严厉,对我对应勤一视同仁,我还真有点儿怕她。好,我请教个最大问题。我爸妈已经在路上了。我还从没跟他们说起过应勤,他们来了,会怎么说,会反对吗?而且知道我受伤的原因,他们会怎么对应勤?爸妈是最疼爱我的,他们肯定不高兴看到应妈妈严格对待我,他们会不会吵起来?”
樊胜美凝视邱莹莹:“你希望你爸妈怎么做?”
“我希望……我爸妈能意识到我能再次跟应勤在一起很不容易,他们应珍惜,而不是认为他们的女儿人见人爱谁都争着想要,尤其是应妈妈本来就不喜欢我,我爸妈更应该收敛要求。可问题是这种话很难跟爸妈说明。”
“很难跟你爸妈说明应家不喜欢你的真正原因?”
“不是应家不喜欢我,现在只有应妈妈不喜欢。应爸爸一开始就支持我,说我说话做事有纹路,他妈妈才改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应该争取应爸爸的更大支持。说说你跟应爸爸的接触,我看看怎么加固。”
“我跟应爸爸没直接接触啊。他大概看了我拼命去那家医院救应勤,感动了吧?”
樊胜美一愣,立刻想到关雎尔跟她说起过的那晚上的事,她很怀疑,应父拿电话里的关雎尔当邱莹莹了。但这种猜测要不要跟邱莹莹说?
“樊姐,怎么了?”邱莹莹疑问,但立刻瞥见门口走进的应母,忙道:“应妈妈,我朋友来看我。这边我们自己会收拾。”
樊胜美起身对应母了然地笑,应母当然认识曾经冒充她儿子同事的樊胜美,便也笑笑走了。樊胜美又坐下,与邱莹莹轻声道:“应伯母认识我,但没戳穿我。我有个想法可能你不爱听,应伯母是真不喜欢你,但应伯父说你有纹路的原因可能是小关给他打的那个警示电话,他认错人了。所以你的处境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危险。”
“不是吧?”
“当然希望不是,但可能性很大。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邱莹莹真急了,急得坐立不安,完全没心思吃早餐。“怎么办?樊姐帮我想想办法。快,我爸妈很快就到了。啊,他们最好迷路,最好迷路,最好迷路。”
“我看有两个办法,最方便的是告诉你爸妈实情……”
“不行,我爸妈会骂死我。你知道的,老一辈更不开化。”
“那就只能想尽办法撒娇撒赖,逼你爸妈接受你的做法。你应该最懂得你爸妈的七寸,届时见机行事。”
邱莹莹虽然拿到了大方向该怎么做的锦囊妙计,可如何实施,却愁得她耷拉了一张脸。
樊胜美道:“当下有件紧要事你得赶紧做完,就是吃饭。要是你爸妈来,看到你面前是冷粥冷包子,还以为应家人为难你呢,第一印象就差了。”
邱莹莹“哦哟”一声,连忙拼命塞早餐下去。樊胜美怜惜地看着邱莹莹,不知这个直肠子家伙到时候怎么应付她爸妈,才能得偿所愿最终被应家接受成为应家儿媳妇。樊胜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条极难做到的下策。
邱莹莹扒拉下吃的,忽然想起一件事,“王总昨晚给我电话,请我帮忙,你来医院看我的时候通知他。我说最容易的办法是去欢乐颂门口等,他说等到晚上都没见你。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他一个电话?”
“这件事你别插手,等我想清楚了自会找他。”
“樊姐,我说句真心话,别拖着了。偶尔委曲求全一下没什么,只要大目标达到就行了。就像应勤跟我说,别看他妈妈严厉,等他妈妈一走,这儿就是我们自己天下了。忍一忍什么都过去。”
樊胜美一愣,言不由衷地笑道:“你真有大智慧。不过这回你还是别帮着给我拉拢王柏川了。我提前招呼了啊,我会生气的。”
“樊姐,你请三思,起码王总从现在起在本市立足了啊。再说,他从小就爱慕你,这种情分不一样,得珍惜。女孩子一个人奋斗太辛苦,朋友再好也毕竟不是一家子,找一个伴儿才安心呢。”
樊胜美顺水推舟,“我倒是想到你可以跟你爸妈说一下,小应已经在海市立足,有房有车,这种人抢手得很,本地姑娘都是丈母娘帮忙一起抢,你从来一个人抢,爸妈来了只许帮忙不许帮倒忙。”
“哈哈,我也正这么想呢,我爸一直希望我比他更进一步,在海市立足。为此他什么都愿意啊。哈哈,太好了,就这办法。樊姐,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你一来,你看,轻而易举解决最大问题。”
樊胜美微笑道:“得啦,赶紧擦擦嘴,等你爸妈来。我去洗碗,免得被你爸妈看到,还以为陪护的人不尽力不尽心。”
“樊姐,你最好了。”
樊胜美很想说,朋友再好也毕竟不是一家人,但忍了,微笑收拾了碗筷出去。洗碗回来,又替邱莹莹整理一下个人卫生,梳了头,才告辞而去。邱莹莹千般挽留,樊胜美笑道:“回头跟你爸妈说,这些事都是应伯母替你做的。大家和为贵,多想想对方。”
走到外面,樊胜美看到有关雎尔的短信,说是出门遇到王柏川,被王柏川拖住问话,不得已才当着王柏川的面给她发一条短信。樊胜美不禁想到刚才与邱莹莹的对话,一边想一边摇头苦笑。她给关雎尔一条短信,“今天不见,大好小长假我得逛街抢打折货。明天晚上我请22楼大家吃饭,感谢大家这么多日子来对我家事的关心帮助,顺便请王柏川列席。各位若答应,请回复,我去预定饭桌。”
樊胜美临发信,想了想,改成群发。她这条短信发出,22楼全体激动了。而樊胜美则是溜达到眼前的一家听说挺好的西饼店,坐下足足点了四份好吃的,一个人慢吞吞地享用。她很想再群发一条短信,告诉大家,她吃自己的,吃得起。
关雎尔正被王柏川苦苦阻着,收到这条短信立刻给王柏川看。王柏川仿佛不认识字,颠来倒去看了好一会儿,激动地问关雎尔:“你帮想想,她请大家一起来,是不是打算跟我谈判?”
关雎尔一愣,看一眼耐心等在身边的谢滨,心中底气十足地道:“以樊姐在王总面前的骄傲,她不需要依仗我们的人气来为她谈判撑腰。我只解读短信字面上的意思,虽然觉得樊姐不必为我们的些许帮忙请客,可明天我还是会准时到饭店。”又转头对谢滨道:“我们这一季的忙碌大概可以过去了,我以后会稍微闲一点儿。”
“天天等你这句话。”谢滨笑道,“我盼望这几天没重案,我不用出差,天天来找你。”
王柏川不得不干咳一声,打断两人之间浓厚得化不开的情意,“我明天只要没紧急情况,一定列席。请帮我转告一下。我怀疑她把我的手机号拉黑了。”
关雎尔答应。谢滨立刻不软不硬地道:“那我们先走一步,王总请借过。”
王柏川只得让开,放两人离去。谢滨开车门让关雎尔先进,关门前笑道:“刚才这话说得有礼有节,柔中带刚,赞。我都想不出换我是王总该怎么反驳。是不是你们上班就这么不露锋芒地说话?”
“不是,那是我们上司们的语言。我只知道,如果对方气得跳脚,你肯定会照他鼻子给一拳,我有恃无恐啊。”
“肯定!保护好你,是我的职责。”
关雎尔欢欣地看着谢滨上车,故作抱怨,“我都没时间写经历了,要是明天交不出卷子可怎么办?”
“明天你也没时间与我交换,改后天?或者你邀请我明天也列席?”
“明天很可能是樊姐对王柏川摊牌,我们现场提供精神支持。那显然是破裂的聚会,你还是别参加的好。”
“好吧,我不跟你破裂,只好不参加。你说话真厉害。”
“嘿,你别总夸我,都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要不你夸我?你看我今天做的家常饼如何,真正的酥软入味,层次分明。我感觉自己是越发厉害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
谢滨那双能格斗能打枪的大手却温柔地从保温袋里掏出密封盒,暖暖地交给关雎尔。关雎尔捧着依然温热的盒子,心里涌出好多“何德何能”,她当着谢滨的面咬下一口,果然异常可口,可不久前谢滨都还不会煎最简单的面饼呢。“你怎么这么能干?我来海市前,我妈妈抓住我教了好几天,可教不会,我怎么都不会做菜。”
“我以前也以为我不会做菜,想不到……嘿嘿,一想到是做给你吃,只要上网搜菜谱搜视频,一学就会。我再来一点儿,做的时候我已经吃了很多。哈哈,太香了,忍不住。”
“你这么好,我还问你要经历,你会不会怨我太计较?其实,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抓住你刨根究底问一遍,她会问得人跳脚。不如给她一份正式书面的,主动正式。”
“我这么好,当然看到,你提出的是我们交换,而不是单方面要我递交。我们是平等对待的。我也很想更多了解你,虽然我们已经讲过很多,可书面的还是不一样。问题是我哪敢问你要啊,我若先提出,真怕把你吓跑。”
“说得我又没内疚感了。你看我带来的书,我挑出这个季节开的花打了勾,我们今天到植物园把它们找出来好不好。”
“你想出来的主意别致。我带了相机,不知道我拍作案现场的专业能力够不够拍花花草草。”
关雎尔忍不住爆笑。她偷偷看一眼、看一眼,不时瞅瞅谢滨的侧脸。可等谢滨到红灯处转过脸来,她又羞涩地低头啃饼看书。谢滨就看着她微笑。
安迪接到短信,就问正开车的,刚扫墓回来的包奕凡,这算不算鸿门宴。包奕凡摇头,“逼宫?会不会更下不了台?”
安迪想了想,才想说话,手机显示曲筱绡来电,她笑道:“小曲来劲儿了。”她偷偷看一眼墨镜后眼圈依然红肿的包奕凡,伸一只手按他手背上,另一只手接通电话。都不需要她说话,曲筱绡早尖叫着喊:“明晚干嘛,干嘛,你知道吗?开公开批斗大会,打倒王柏川吗?”
“我也不知道啊。”
“我明晚肯定到不了,我还得等客户公司上班盖一只章,你必须替我要求改后天。我宁可暴露是我上回唱主角打击她哥,才让她哥变乖。她第一感谢的应该是我,必须为我延后到后天。”
“可以,我明晚也已经预约跟客户吃一顿饭,小樊知道我有客户到。我问问她。”
“啊,我激动死了。樊大姐最会在王柏川面前抖威风了,好戏连台啊。我在现场一定支持樊大姐斗王柏川,让王柏川以后见我就萎,没胆跟我谈价。你转告樊大姐,我全力支持她。”
“我还是不转告了,你一反常态,必定把小樊吓回去。”
“哈哈,也对,也对,还是你狡猾。那你也别说是我先提改后天。到时候我不顾出差劳累,赏脸出席樊大姐的批斗会,要她记住我这人情。”
“你不是最怕小樊的人情吗?”
“不跟记性好的人说话了,真讨厌。我自己发短信给她。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眯眯煽风点火。我就不让我家老赵出席了,他一在场我只能做木头人。我们后天见!”
安迪笑着挂断,将曲筱绡的原话转述给包奕凡,希望给包奕凡分心散心。包奕凡摇头,“如果真是批斗会,为一套房子?他们以后还想不想在这套房子里好好过日子?不大会。当众撕破脸皮是不想继续过下去了。”
但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包家父母早就当众撕破了脸皮,众人皆知。
闷了好一会儿,包奕凡才道:“我妈要是肯早点儿离婚,也不致早逝。”
“你肯说出这话来,让我大大缓一口气。你妈跟我说过,她是为了你在公司的地位而不肯离婚。但我觉得不是这回事,她不在了,你爸也没拿你怎么样。应该是咽不下这口气。”
“别说是她,连我都咽不下。不过……若早知今日,我会力劝他们离婚。但我内心里也不能接受父母离婚。这么一想,为免一家老少未来纠结,最佳选择是婚姻中的两个人努力相爱。安迪,你要一直爱我。”
“这个从理论上说似乎比保证永不离开你还难呢,我得趁后天我们22楼大家坐一起,要求他们给我提提建议。”
包奕凡郁闷地道:“你为什么不同样要求我一直爱你呢?”包奕凡没说出来的是,从来都是女孩子单方面对他提出要求,如今反了,反了。
“理由前面不是说了吗?唉,但总之你肯定会抱怨地劝诱我,两人相处不必理喻,小不讲理可以怡情。好吧,包奕凡,你以后必须只爱我一个,不许看别的女人超过三秒钟,你要为我的快乐负责,对了,最要紧一条,你必须无条件听我的。答应吗?不答应就把订婚戒甩回给你。”
“嗯,这就对了,以后完全可以把前置的条件去掉,直接不讲理。多讲多讲我便给催眠了。”
“只要你无条件听我的,我就天天讲日日讲。”
“我从来都是无条件听你,但你得让我一波三折表示一下小反抗。这叫情趣。”
“我迅速回顾了一下我们的对话,发现听话的是我,而另一位口口声声表示无条件听话的则是已经成功向我灌输了无数他的理念。”
包奕凡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见此,安迪心里暗骂一声“你妈的”,发现做人女友或者未婚妻真是一件体力活智力活。可惜她从来不知“难”字怎么写,因此“退缩”也不在她的字典上。既然把包奕凡哄笑了,她连忙给樊胜美打电话。可包奕凡娇滴滴地喊了声“要听”。安迪便按了免提。但安迪抢在接通前赶紧来一句,“你看,我全听你的。”
那一头樊胜美接通就道:“安迪,明晚能行吗?”
“明晚我已经预约客户吃饭,就是你帮订房的那批。后天有空,但移到后天你们方便吗?据我所知,小曲也得后天才能出席,现在还出差呢。”
“那就后天。这半年多得到你们许多帮助,你们是缺一不可的嘉宾。”
“很高兴。不过建议不必破费,找个时间大家到我屋里坐坐也一样。”
“说来惭愧。我一直很想好好谢谢你们,可家里事多,手头一直拮据。这回请客也不会在什么高贵饭店,但必定是我结账,这是我能想出最有能力做到的感谢办法了。你千万别推辞。也得请你帮忙请到小曲。”
安迪愣愣地看着包奕凡,包奕凡也是大眼瞪小眼,“说起来,上回你哥将你爸送去小王家,是小曲率人冲上去你家,她又出主意又出手把你哥摆平的,她总有不寻常的好主意。但这家伙逆反,不让说。”
“难怪,我还在想,我家那边这回怎么不胡闹了,改走法律途径了。小曲其实一直很实际地在帮我,我很感激。”
“行,我来通知小曲改后天,你跟小关说一声,小邱可能参与不了,以后再补。”
“好。还有……想不到小邱医院附近一家门脸不算很大的小店里的各种蛋糕很好吃,我一口气点了四只,已经吃掉两只。奶茶也很好。什么时候带你来。”
安迪终于还是疑惑地问了出来,“你一个人吃?”
“是……唔……对不起。”樊胜美原本一直坚持微笑着说话,但说到这儿,忽然情绪大乱,眼泪直溜溜地涌了出来,赶紧结束通话。她迅速地趴入臂弯里,埋头流泪。而旁边的店员则是了然地窃窃私语,一口气买四只甜品吃的女孩,必定心中藏满心事。
“这人……受刺激了?”
“买房子真买出大问题了。跟她平常说话的口吻几乎不一样了。我也好奇死了,后天吃饭到底要怎么吃啊。”
“我怎么感觉她是从一出戏跳到另一出戏?她这人一举一动总像是等着别人来欣赏,太摆姿态。”
“美女!当然期望成为众人的中心。”安迪给曲筱绡发去改期短信。“买房子为什么会买出大问题?给我普及一下。”
安迪成功将包奕凡的注意力从他妈妈那边引开。但随着包奕凡这个房地产商家的富二代说起寻常人家买房的种种秘辛,变成她的注意力成功被包奕凡摄走。她将一个个的事例与樊胜美的境遇对比,没等后天聚餐,她已经将事情明了个八九不离十。后天真的会批斗王柏川?若如此,安迪打算以后冷淡了樊胜美,犹如她一向如此对待邱莹莹。
邱莹莹盼啊盼,望啊望,终于等来爸妈出现在病床前。爸妈的问候是亲切的,当然也是压迫性的。邱莹莹抱着妈妈痛哭流涕,都没工夫回答。好不容易,她渐渐止住哭泣,耳听得妈妈与爸爸说:“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的,大城市医院护士也管收拾?”
邱莹莹断断续续地根据樊胜美的指点道:“是应勤妈妈收拾的。”
“应勤妈妈是谁?我们去谢谢她。”
“我说了你们别怪我,应勤是我男朋友,他们一家已经都认可我了。他跟我一起受伤,就躺在隔壁。”
邱家父母都愣住了,消息太突然,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他们需得好好反刍一下,邱父才道:“你从没提起过啊?怎么受的伤,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家?那小伙子是什么人,好好的为什么跟人打架?”
“我们好好地在饭店吃饭,结果冲进来几个人追着揍我们。幸好应勤保护我,他受伤更严重,还不能起身。”
“平白无故,好好的吃饭,为什么要找你们茬?那小伙子到底做什么的,欠人情还是欠人钱了?”
“应勤是很好的计算机工程师,技术人员,很文气,你回头去隔壁看看就知道了。”
邱父立刻站起来欲走。邱莹莹忙喊:“爸爸,先听我讲。你坐下啦。”
邱父一向很宠女儿,只得收起风风火火,又坐回原处,“爸爸去看看他,顺便谢谢他妈。人不能不懂规矩,你受伤不通知我们,却让小应妈来伺候,太不懂事。人家是长辈,懂不懂?我们来看你,当然要赶紧先过去谢她,别让她帮大忙了,还得听到声音先来看我们。这是做人道理,你学着点。你快说吧。”
外面走廊上,应母果然是听到隔壁哭泣就警觉地赶了过来,听得邱父这么说,不禁赞许地点头,转回应勤病房里去。
邱莹莹轻声道:“我很喜欢应勤,一定要他。你们千万帮我拉拢他们一家。他爸爸是工人,妈妈是小学老师,是好人家。他自己有好工作,已经有海市户口,还买了房子车子,都他自己挣钱买的,他是个好青年。我跟他在一起很不容易,爸妈千万要帮我。”
应家父母面面相觑,觉得自家女儿如花似玉,也很不差。但见女儿如此哀求,只得答应。但应父道:“你也不能太委屈,要不然以后到了他们家就直不起腰了。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肯嫁做他们家的人,他们也得知足才是。”
邱莹莹心里一紧,掀开被子道:“行了,我们一起过去。我能走,已经去看过应勤两回了,别担心。总不能让你们过去什么人都不认识,摸错病床白让人笑话。”
邱家父母虽然不舍得女儿扶伤领路,可邱莹莹坚持要去,他们也没办法,邱母将凳子拿上,一家三口一起去应勤那儿。可临出门,邱母嘀咕:“论规矩,都是男方先上女方门的,我们这么送上门去,会不会被人看轻贱了?”
邱父想了想,“特殊情况,到底人家妈妈照顾我们莹莹这么多天了,再要她先上门说不过去。”
一家人浩浩荡荡来到应勤的病房,一看见应勤的脸,就知道果然没错,这是个文气的书生。两位大人才放下心来,与应母寒暄。应母早已搭好活动床,熟练地扶邱莹莹坐下。邱家父母见此更放下心来,与应母互相介绍。
寒暄过后,邱父便转入主题。“两个孩子的事……”
“啊,正打算等我们应勤好了出院后跟你们商量,你们来了就太好了,我们外面找地方说话,这儿让给两个孩子。”
邱莹莹大惊,但她不敢出言阻止,眼睁睁看着父母跟应母出去。应勤见了道:“别怕,我们家大局已定,只要你爸妈不反对就成了。”
邱莹莹却是心惊肉跳,不知道应母会对她爸妈说些什么。她紧张地看着门口,“你说,他们会商量什么?”
“你这么紧张,会不会是你爸妈反对?别,我们把他们喊回来,当着我们面说。”
“对啊,我们的事情,怎么可以不让我们参与。你嗓门大,你喊。”
应勤扯起嗓门喊她妈,可喊了三声,什么应答都没有。“他们可能去什么地方坐着说话。算了,别瞎操心了,爸妈不会害我们,放心。”
邱莹莹心里却藏着老大一个鬼,怎么可能不提心吊胆。她心神不宁地与应勤聊着天,两眼却大多数时候盯着门口。
过了好一会儿,却见邱父黑着一张脸,黑旋风似的刮了进来,铁塔似的在邱莹莹面前一站,“应家伯母说的事是真的?”
邱莹莹心里一沉,问:“什么?”
“你乱七八糟的事?”
邱莹莹脑袋里嗡地一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看看门口随后进来沉着脸的妈妈,还有一如往常的应母,说不出话来。邱父见此,便知应母没撒谎,气得撩起大掌就给了邱莹莹一个耳光。邱母一看,几乎是以超越极限的动作扑上来,攀住邱父的手臂。但邱父以另一只手指着邱莹莹骂:“从小到大,啊,从小到大,我从不舍得打动你一个手指头,从来苦口婆心教育你规矩,可看看你给我做出什么……什么事来,我都没脸见人。你还想瞒我,你也知道羞耻?知道我来会戳穿你?我,还有你妈,从小是怎么教你来着,啊?我们一向教你守规矩,要听话,要勤快,你呢?你倒是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说啊,说啊!”
邱母苦苦阻止,邱莹莹早捂着脸哭得泪眼婆娑,都看不清她爸狰狞的脸。应勤在一边不断喊:“别打,别再打了,伤到小邱。她已经认识错误了。”
连应母都上来严肃地道:“邱师傅,咱不提倡体罚,再说小邱还住院着呢,经不起,再打坏了可怎么办。”
邱父喝道:“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会自己病房去。”邱父留下邱母,让协助应母打扫收拾,伺候更重伤的应勤,他硬是横眉竖目地押着邱莹莹回去自己病房。
邱莹莹不敢反抗,她从没见过这么凶的爸爸,她看看应勤,应勤只能央求:“邱伯父,别打小邱了好吗?求你。”
邱父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气来,说了声“你是好小伙子”,还是押着邱莹莹义无反顾地走了。
邱莹莹哭哭啼啼摸着墙根往自己病房走,才刚走进自己病房,就被爸爸轻柔地横抱起来,轻轻放到病床上。邱莹莹惊呆,眨着眼睛睫毛扇着泪水,惊慌失措地看着她爸,见她爸又伸手过来,她惊恐地扭头避开。
邱父却叹道:“打痛了没有?打你脸上,爸爸心里更痛啊。可爸不能不这么做。让爸看看。”
邱莹莹再度目瞪口呆,见她爸的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转过她的脸细看。
“看得出,应家人看不上你,以为你没规矩。爸爸也很生你气,但爸爸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你肯定是脑袋发昏做错一件大事。可爸爸得让应家人知道,我们邱家孩子是有规矩的人,年轻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一次犯错可以原谅,应该原谅,不能再追着不放。爸爸只能比他们更狠心,爸爸心里也不舍得,可爸爸为了你没办法。你懂吗?”
邱莹莹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却哭得更凶了。
邱父看着女儿红肿的半边脸,重重叹气。等女儿的哭声稍稍轻下来,才道:“你跟小应的事,我们已经谈了。既然两家大人都已经答应,我看,结婚的事是越快办越好,省得夜长梦多。但应家先占了理啊,我们很难办。还好小应倒是护着你。”
一说到与应勤的事,邱莹莹专心听着,便忘了哭泣。
“总之你放心,爸爸既然来了,这件事一定要给你落实好。”
邱莹莹愣愣地点头,想了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应妈妈听应爸爸的,应爸爸说我好,她才不再反对。”
邱父听了低头沉思。
中午,邱父在邱莹莹的指点下,去买了丰盛的中饭,给应家送去,并去唤邱母回邱莹莹病房吃饭。
应母见了,非常客气地欠身道:“怎么好意思。我们两家的事儿还没定下呢,我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无功受禄。”
“哎,您这就见外了。我都还没好好谢你们这几天对我家莹莹的照料。”
“呵呵,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听莹莹妈说,她已经退休,打算在这儿伺候女儿到出院恢复健康。不如我们两家饭菜票合一起用,让我们应勤出钱。”
“这么做,论规矩是不行的,我们同样不能无功受禄。这样吧,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明天当即赶回家去,见应大哥。老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老哥俩喝几口,这种家务事有两个大老爷们见面决定。”
应母一愣,但随即点头,“这是正理。”
邱父松口气,领邱母走了。这边应勤问:“不是已经说定了吗?”
“那怎么算,还得他们两个男人当面敲定。婚姻大事呢,又不是儿戏。来,吃饭。到底是同乡,买的菜口味差不多。吃完饭,妈口述,你发短信给你爸,先打好招呼。不过都是规矩人家,应该容易说话。”
邱莹莹当然不敢将应爸爸误将关雎尔错认为她的事儿告诉爸爸,她觉得爸爸不知道此事,心里反而更有底气。
安迪先到饭店包厢。这家饭店位于欢乐颂小区附近,安迪回家旋一趟,放下拎包,赶到饭店还时间绰绰有余。饭店清爽家常,一眼看进来就知道菜价不会高得离谱,但必有几个拿手本帮菜。这种恰到好处的饭店,只有樊胜美这个热衷扫街的才寻得到。
第二个进门的是曲筱绡。曲筱绡一来,包厢里便不得安宁。“只有你?关关小宝贝没跟你在一起?收起你的手,你别的都美,就两只手关节粗大,完全劳动人民的手。咦……等等。”
安迪一见曲筱绡进门就微笑着竖起左手背,却被曲筱绡埋汰一顿,悻悻地放下手。“小关现在有专车接送,跟我不一路了。”
曲筱绡钻到安迪身边,抓起安迪左手看,“钻石闪,做工好,牌子货,包大人出手大方。你们定了?定了就得请我客,你俩完全是我一手捏巴到一起的。我是第一个看见的吗?我显然不是。反正你们要请客。”
“下次包子来,我问问大家有没有时间。”
“单独请我。”
“你一个人单独面对我们一对,多没劲。总之以酬谢你的名义,行了吧?”
“这个可以有。问你,关关跟你提起警察哥哥没有?”
“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忽然接受求婚,或者包子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求婚。”
“你俩没什么八卦,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怎么回事。你慢慢喝茶,我想起来了,关关一定有人送来,我去门口瞄着。”
安迪哭笑不得地目送曲筱绡出去。此人如此八卦,即使深知谢滨不好惹,却依然克制不住两手两脚,令不好八卦的安迪叹为观止。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原动力啊。
曲筱绡走出包厢,便给又被手术拖住的赵医生发去一条短信,“安迪戴上订婚戒指了”,但想来想去,又删掉了,没发出去。她小小嘟了一下嘴,稍稍失神了一下,便恢复活泼。
很快,曲筱绡坐在沿街窗口边看到很老土很古板地拉着手走来的关雎尔与谢警察。春风拂面,即便城市的街道都抖出点儿姹紫嫣红,偏这两个人虽然目光交错浓情蜜意,却依然湮没在滚滚红尘之中,没人看得出这两人刚陷入热恋阶段。曲筱绡尤其留意谢警察,这个几乎曾被父母遗弃的男孩,这个从穷得都遮不住屁股的村庄走出来的男孩,这个在继父家里没名没分住到大的男孩,曲筱绡心想,总有几丝蛛丝马脚露出来吧?若无,此人就太深沉可怕了。
过马路时候,谢滨与所有的城市青年一样轻松自如,游刃有余,从身体语言看得出,还分心保护着关雎尔。其实关雎尔自己也游刃有余,并不需要别人保护。但曲筱绡想,换成她和赵医生过马路,赵医生一准伸手搂住她,车在左边,他站左边,车在右边,他换位到右边。那种受保护的感觉特别好。她曲筱绡从小海市长大,混过纽约,什么车阵没见过,可她那时准小鸟依人地缩在赵医生怀里,享受这种无微不至。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曲筱绡嘴角微翘,轻轻一笑,连她都无法抵挡这种感觉,何况关雎尔。
然后,曲筱绡看到从欢乐颂方向匆匆赶来的樊胜美和饭店右首树下站着的王柏川。曲筱绡眼睛一亮,便多关注了两眼两人的互动。显然,王柏川看到了樊胜美,手指如鸡爪般地抓紧手包,焦躁地盯着一个方向。而樊胜美显然没注意到王柏川。樊胜美今天穿短裙短靴,好像都是新的,整个人容光焕发,比关雎尔他们那对抓眼球得多,随随便便抓一只小包走在马路上便是中心。
曲筱绡不禁脸上流露出不屑,迅速将樊胜美全身解读一遍,判断鞋服鞋帽加起来的价钱。这一走神,等眼睛再转回到关雎尔身上,发现两人已经到店门口,而谢滨正念念叨叨地将一封信交给关雎尔。曲筱绡眼睛又一亮,这就是传说中两人商议交换的书面经历报告?她此时真想飞扑出去,将信封抢来。她在店里激动得双脚在地上乱踩,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思索着怎么想办法将此信骗到手。
曲筱绡急切地等着关雎尔进门,但关雎尔却在门外抱歉地再次跟谢滨解释,她昨晚加班没法将经历写完。两人一来一去说个没完,曲筱绡却又瞥见樊胜美走近了。她坐在里面干着急,一个人念念有词,“咳,关关你还不进来,你在外面樊大姐就能避开王柏川了懂不懂,你这天字第一号大灯泡,要让樊大姐和王柏川单独对面碰,谁都不要脸,才有好戏看知不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樊胜美快走几步,不管关雎尔正与谢滨道别了再道别,道别个没完,就迅速贴上关雎尔。曲筱绡一看,气馁地起身转回包厢里去了。到此地步,还能有好戏看吗?
走进包厢,就听看着手机的安迪问了句,“看到什么了?”曲筱绡坐到安迪身边,回想了会儿,奇道:“要不是我亲自走了一趟谢家,不,即使我亲自走了一趟,看到谢哥哥真身,还是怀疑我打听错了。”
“看得出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吗?”
“看得出,你挺冷漠,关键时刻心肠很硬,下手果断,一看就是从小吃过苦头的。”
安迪惊讶地抬头看向曲筱绡,肯定地道:“但总体而言,我是好人。”
“别跟你作对就是了。”曲筱绡听外面有动静,便扭头看向包厢门。扔安迪瞪着眼睛吃惊,但她很快意识到,曲筱绡的结论并不成立,因她认识的其他孤儿未必个个都有同样特征。她放下心来。
而门外的人则是次第进来,最先是樊胜美,然后是关雎尔,最后压阵的是王柏川。曲筱绡一看这布局就明白樊胜美不要王柏川了,她笑嘻嘻地起哄,“老王,你是今天唯一的先生,什么倒酒倒茶的事情全交给你了。”
王柏川都没机会吱声,早有樊胜美笑嘻嘻地招呼道:“呀,你们都这么早来啦。刚邀请小谢一起来,他不肯。”
“谢哥哥怎么会不肯,我看他十八相送把我们关关小宝贝送过来,才不舍得离开关关,一定是关关使眼色了。”曲筱绡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关雎尔,见关雎尔瞪她,便神秘一笑,扭回头对着安迪会意地使个眼色,这眼色满是内容,可以总结出千字长文。关雎尔看着,心里乱了阵脚,不知道曲筱绡表情背后是什么意思。她立刻想到,曲筱绡会不会去过谢家了,究竟听到了什么,以致表情如此鬼祟。
而曲筱绡干咳一声,脸上转为平常。“樊大姐坐主位,今天你请客,别客气啦。”
樊胜美笑道:“不好意思,恭敬不如从命。”樊胜美一拉关雎尔,两人一起坐下。扔下王柏川只能坐到圆桌主位的对面,包厢的门口。
曲筱绡笑眯眯地看着一切,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等王柏川坐下,她又一眼溜向关雎尔,果然,关雎尔以探询的目光看着她。她立刻将眼睛收回,王顾左右而言他,“谁点菜,谁点菜?我要吃菠菜。”曲筱绡向来只有勇往直前,从不畏缩退让,她今天的反常让关雎尔更是心神不宁。是不是谢滨怎么了?关雎尔忍不住摸摸包里的信封。而她的所有焦虑,都落入曲筱绡的眼力。两人如此隔空无声地互动着,没有别人知道。
安迪与樊胜美一起看菜单,她才点了一条蒸鱼,而樊胜美早已报了好几个菜名给服务员。关雎尔连忙道:“够了够了,樊姐,我们才这么几个人,晚上都不怎么吃的,点太多浪费。”
樊胜美笑道:“你们今天都得为了我多吃。”但她毕竟还是收了手,只再添一盘油爆虾。
曲筱绡抓紧时间问王柏川:“你俩吵了?”
王柏川支支吾吾,不肯回答,转了话题,“你跟意大利那边谈得怎么样了?能敲定吗?要是行,我好早早安排生产。”
曲筱绡笑得狐狸一样,“看起来问题严重了。别怕,老王,我罩着你。”
曲筱绡若无其事,樊胜美无奈地看着。安迪一声不吭地看着,忽然想到这是不是就叫冷漠?也是,她向来不关注些许小摩擦,仿佛神经迟钝,大约是小时候给磨损多了。而关雎尔则是怕一出声就惹到曲筱绡,也是不响。一桌只有曲筱绡在活跃。曲筱绡却“咦”了一声,环视左右,“樊大姐,你该发表讲话了。你说过你请客有原因的。”
“上了菜边吃边说啊。”樊胜美微笑。
“我看你是紧张的,脸都抽了。老王,你要体贴呢,就借口去外面溜达一圈,等上菜了再回来。别干等在这儿跟我们樊大姐大眼瞪小眼,害她直深呼吸。”
安迪立刻扭过脸去憋笑,而王柏川只能对曲筱绡勉强笑笑。樊胜美不禁想到李总宴请的那个晚上,那一天王柏川在大客户面前也是百忍成钢。
“好吧,我说吧。”樊胜美双手交握在胸前,依然美丽地微笑。“这半年,是我最难的半年。这半年里,我家里发生许多转折性的变化,你们都知道的。幸好这半年有你们,所有人,还有小邱,你们实质性的帮助,以及精神上的支持,让我挺过难关。我谢谢你们。今晚,我很感谢你们赴宴,安迪现在为了安全基本上很少在外面吃,小曲很忙很累,今天才出差回来,小关推掉常规性的加班,还有王柏川推掉那么多应酬,你们都是给我面子。我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