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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凌晨三点,明月隐去了窈窕身形。
一个黑色的身影,又从白虎院儿东厢里间推窗滑出,借着月色昏暗的掩映,黑影迅速跃上了屋脊。
几乎就在眨眼间,黑影从屋脊上像一阵夜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身形与手法,怕是之前从未在容宅见过的。
就算世上真有人,身形与手法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恐怕也很难找出几个与之匹敌。
黑影就在几个弹跳的瞬间,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朱雀院儿西厢附近。
西厢里间的灯亮着,光线从里间透到外间,看上去十分昏暗。
这正给了黑影一个撬门的好时机,黑影手中持着一根极细的丝状物,貌似锋利无比,就在晃神的功会,黑影手法熟悉地用细丝将外间的门栓别开。
微顿,贴耳听了会儿动静,便推门而入。
外间进去之后,是西厢里间。
里间与外间隔着一道人高的雕格门,微弱的灯光从里间格窗里透出来,外间的光线昏沉难辨。
黑影浸在水泽里的黑眸,机敏地往四处扫了扫,随后又用同样的手法,弄开了里间的门。
里间的门一开,黑影的黑泽一般的目光一凝,这屋里怎么没人?
怎么会没人?
他一直让人盯着朱雀院儿西厢的动静,这会儿,容天爱应该没有出过门,既然没有出过门,那又怎么会人不见了?
黑影微眯着机锋暗藏的眸子,锐利地扫过四周。
西厢里间的布置和平常一样儿,没有丝毫不同。
可人去了哪里?
容恣抱臂,人半贴在雕格窗窗口沉思,月光照进朱雀院儿的西厢,银华遍洒,地上像落满了碎银。
一阵夜风吹进里间,窗前的烛火晃了晃,和着窗叶的双重影子,在动来动去。
他蓦一抬头,见里间装着的照明灯也亮着。古朴的八角宫灯设计,里边安着普通照明用的灯泡。
只是八角宫灯的灯帘,是淡黄色,所以过滤出来的光线,也是淡黄色。
两盏灯?
叮!
就像一休哥忽然想到了办法一样儿,容恣的脑中响过一声明白了的‘叮声儿’。
随后修长的手指,摸到了那盏八角宫灯,轻轻一拧,竟发现那宫灯,是可以转动,却不能移开的。
容恣神色微怔,很快便恢复正常。
里间一块地板儿,随着宫灯的转动,开始一左一右慢慢滑开。
一个方形暗室入口出现在他面前。
入口不大,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暗室往下黑漆漆的,但都连着大块的石阶。
瞧这样子,应该是特意为了方便从出口出入,而设计的。
石阶上又没有青苔,显然这石阶是经常有人在使用。
容恣往里看了看,踩着石阶,身形灵巧地往下走。
石阶离目的地,似乎有一段距离。
长长的石阶甬道,没有照明灯光,只有呼号的冷风,从甬道通过。
以他的常识来判断,这甬道的尽头,应该接连着另一个地方,而且这地方应该是通风的。
不然,这甬道的风又是从哪里来的?
大概走了十五分钟左右,石阶终于在右转之后,隐隐浮现前方明亮的光线。
他隐在暗处,知道这石阶的尽头,就是目的地。
一个不稳的脚步声儿,从里边传来,空荡荡的,似乎在做着什么。
良久之后,这阵不稳的脚步声,停住,叭一声儿,和着什么东西,一齐跌落在地上。
容恣眸光一紧,慢慢从黑暗中探出了身子。
“达西,你没事吧?是我的错儿,我刚刚弄疼你了!达西,你感觉怎么样儿?”一个熟悉的女音传了过来。
回应这个女音的人,似乎并没有出声,不知道是不能出声,还是不会出声一样儿。
除了那女音寂寂地回响在这空荡荡的秘室之,便再无其他声响。
她似乎完全不在乎那人搭不搭理自己,自顾自地又说道:“最近的药,我知道效果差了点儿,可是,我也没有办法。阿恣像是知道了什么,他不打算把药给我。”
“所以,我只能找人仿着做上一些,看你用得怎么样儿?”容天爱满是忧戚地说。
“不过,达西,你放心!我正在找办法,慢慢让你恢复正常!相信我,你一定会好的!再忍忍,你一定会好的。”容天爱像在给谁打气道。
可她那说话的对象,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仿佛只是容天爱自导自演演了这场独角戏。
容恣轻手轻脚地靠近,视线转向暗室的中央。
一个成年男子,半截身子像是装在一个黑色的木箱之中,只露出一颗五官俊美非凡脑袋。
只是成年男子的目光紧闭着,像是睡着了一样儿。
容恣还未来得及细看那男子的模样,就被扒在地上的容天爱给发现了。
都堂堂正正地站在暗室的中央,能不让容天爱发现就奇怪了。
她惊恐地瞪大眼珠子,除了嘴唇颤得上下打抖,就连整个人也像是在数九寒天,只穿着单薄的衣裳一样儿,冷得全身犯抽抽。
“你,你,你怎么来了?阿恣,你你怎么来了?”容天爱颤着声线问道。
容恣并未搭理她,黑沉的视线,冷淡地掠过容天爱惊慌失措又苍白瘦削的脸儿,重重地落在那个半截身子藏在黑箱里的男人身上。
“他是谁?”容恣问。
容天爱失控得上下嘴唇打架,连一个字音也说不出来。
容恣狭眸一眯,语气微沉:“他是谁?”
容天爱继续哆嗦着,眼中的惊恐与害怕,似涛天巨浪一样,淹没了她仅存的理智与冷静。
容恣见她半天不语,冷道:“不说,我就把这箱子打开了。”
“不要!不要!求你!千万不要!”容天爱激动地大喊,无力的身子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试了几次,又跌回了地上。
容恣眼中得意带冷地笑了笑,看来这黑箱子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伸手往男人那颗精致的头颅的方向前去,吓得容天爱大声喊道:“不要,不要!不要碰他!阿恣,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容恣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在半空中顿住,偏过头,沉冷的目光浮着一层骇人的唳色:“你说什么?”
容天爱对上容恣慑人森然的视线,方才的冲动登时就给逼了回去。
双唇嚅了嚅,失神喃道:“我,我没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
容恣嘴角一歪:“不说?”
不说,那就…….
眼看,容恣的手碰上那颗头颅,容大爱再次出声喝止!
“阿恣,我说!我说!其实,你不是我大哥的儿子!你是我和达西的儿子!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碰他,你要是碰了他,他立马就会死的!”容天爱情急之下,将自己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交代了出来。
容恣显然是不信的,一张俊逸狷狂的脸,并没有因为知道自己是容天爱和这个奇怪男人的孩子,而有丝毫动容。
“达西家里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然后我们就私奔了。我们在逃跑途中受伤了,后来我求助了大哥。是大哥才把我救下。达西,达西为了保护我,就受伤了。然后一直在现在,他一直没有好。”
“我,我也知道怎么办。只能听大哥的。大哥替我摆平达西家里的一切。后来,我怀孕了,大哥为了让我在容家待下去,就把你抱去了青龙院儿。然后……”
“后来大哥死了,我就一直守着达西过日子!我没想到你会来!阿恣,我求求你,你不要伤害你的亲生父亲!”容天爱泫然央道。
容恣对容天爱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目光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儿之后,继续将手伸了出去。
容天爱急得恨不能冲上来,然而她也欢实准备起身,往上扑。
可容恣的食提,只在男人鼻下停住,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看起来,只是在试探这个男人是否还活着!
男人高挺如梁的鼻下,是轻微如风的呼息,看来是还活着。
只是为什么要装在一个黑箱子里。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容恣问。
容天爱眨眨眼,只要容恣不碰他,她什么都好说。
“他的腿断了,后来又出了意外,只能锯掉。现在他就在这里养伤。不过,你放心,很快他就会好了!他一定会好的!”容天爱自说自话地安慰道。
容恣扯了下嘴儿:“达西?他是哪里人?”
“达西当然是隆国人,我见他的时候,他那时跟我年纪差不多。”容天爱忆起往日的时光,眼神便陷入幽幽的回忆中。
达西?
那是隆国边疆一族的姓氏!
“那些人就是为了他?”容恣冷扯着嘴,视线斜斜地睨着达西。
“那些人,一直在找他!阿恣,你一定要帮我们!一定要帮我们!我们不能再分开了!达西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容天爱惊恐之中,反复强调达西是容恣的亲生父亲!
容恣目光黑得密不透风,沉重的压迫力,使得你心里那点儿小心思,无处遁形。
“他是什么人?”容恣攫着容天爱问。
容天爱摇了下头:“我,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