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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包裹着暗色的云朵，静悄悄地堆在天空中。一点风都没有，天气有些闷热。
病房里，三个人依然在僵持。
慕绾绾没力气劝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外婆的情况又在反复，外婆的血型和她一样，她三天内已经输了三次血了。
医生已经不敢再拿针头来对准她，让护士长把慕绾绾叫到办公室，拿病危通知书让她签字。
“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已经给她输了不少血，再继续下去，你自己身体也会出问题。”护士长轻声劝道。
慕绾绾拿过病危通知书，用力签上名字，面无表情地还给她：“我不会有问题，我命硬，阎王不收我。你们该怎么治就怎么治。钱不是问题，我的金主在里面。”
“知道你不缺钱，两边的人都在给你交钱呢。”护士长无奈地说道：“可是你真的不能再输血了。”
“我当了四年的血库，我有分寸。”慕绾绾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护士长的眼前，倔强地说道：“你们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容家的移动血库就是我。这些年，我的血差不多抽光了一遍，我的血是源源不断的，我能靠卖血成亿万富豪。你们继续吧。”
“你还别说，你这血型真是少见。整个桐也就几十人。别人都不肯捐呢。”护士长给她把袖子放下来，小声说：“我记得我刚从护校毕业，以前在鹤山医院的时候，同一天，我们医院有两个小女孩儿出生，都是你这样的血型。后来其中一个小女孩儿的妈妈出车祸，送我们这里来抢救的时候，我们也找那个女人来捐血，她就是不肯……若都像你这样善良就好了。”
慕绾绾慢慢抬头看向她……
鹤山，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所长给她看的档案，她妈妈不就是最后死在鹤山医院吗？
这么说，护士长可能当年见过的两个女人中，有一个就是她妈妈。她就是两个小女孩中的一个？
“鹤山，二十年前？”她一把抓住了护士长的衣袖，激动地问道。
“对啊，我们护校在那里，当时能读护校，算是老厉害了。结果把我分配到鹤山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其中有个女人都特别漂亮，绝对秒杀现在的女明星，当时我们整个医院都轰动了，那些男医生天天去看她们两个。”
“其中一个像我吗？”慕绾绾更加激动，那肯定是妈妈，只有妈妈的美才能那样轰动。
“肯定也有这么美，不过，时间太长，我还真记不清长相了。”护士长收好病历夹，继续劝她，“你听我的劝，实在不行……你真的不能再在短时间里输血了。”
护士长不能明说放弃治疗四个字，慕绾绾能听懂。但是她绝对、绝对不放弃治疗！
“不要放弃，我先生已经让人把附近几个市愿意捐血的人请过来了，你们先检查一下，若能用，尽管用。”元昕眉大步走了过来，握住慕绾绾的手，大声说道：“不管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救好老太太。这是我官家的儿媳妇，我们负责到底。”
“啊？”慕绾绾懵了，元昕眉怎么这样说？
“官太太，有血就好，不敢二次手术，就是因为血浆不够。我现在就去请医生。”护士长赶紧往外跑，去请查房的医生。
“请原谅我刚刚这样说，我只有这样，医院才会全力救治。”元昕眉摇了摇她的手，小声说道：“没事的，去陪你外婆，医院这边的事交给我就行了。有什么想要的，想办的事，若不好意思告诉我，就告诉我先生。他心疼凌止，所以你的事他一定会尽心的。”
“阿姨，谢谢您。”
慕绾绾能不感动吗？官家人，真的把她当自家人了。可是她能给官家人回报什么呢？
和官凌止在一起吗？
不可能啊，她会让官凌止伤心的。她的心脏小得可怜，装了外婆，装了容湛，一个在左心房，一个在右心房，外面的人再好，也挤不进去了。
“别有负担。你就当我们是在做慈善。我平常也这样帮可怜的人。你这个丫头，怕什么欠别人呢？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欠别人的人。实在觉得欠了我们的，以后找机会还。”元昕眉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脸，转身往外走，“我得把凌止先带回去了，他都两天没换衣服没回家了，也不嫌臭，熏到你。”
“阿姨，我劝过凌止的……”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用劝。”元昕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感情方面，他随我，痴，专一。这和他爸不一样。以后谁要嫁给他，还是会享福的。”
“他会娶到好太太的。”慕绾绾说道。
“肯定的，他这么好。”元昕眉扭头看看她，笑了笑。
是啊，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官凌止这样的男人了，完全没有公婆的难题，也不在乎她的出身。
爱情真的就是找虐呢。
慕绾绾抬眸看向病房门口，官凌止正往这边张望，见到二人一前一后出来，立刻露出了笑容。
容湛没在病房。
“他人呢？”慕绾绾有些意外，他居然走了。可能是大男人的脾气已经让他没办法在这里继续坐下去了吧？
哎，若他气到以后都不来了呢？
是不是每一个在爱情里的女孩子，都像她一样？左也担心，右也担心。怕继续下去会遍体鳞伤，不得善终。还怕他不爱了不来了，自己会被相思活活折磨死。
可是，她们再相爱，又怎么敌得过容家人上上下下对她的欺辱欺压呢？
这种耻辱，也是慕绾绾无法扛得住的。
元昕眉把官凌止带走了，官凌止不太想走的，但慕绾绾推说想安静一下，他才跟着元昕眉回去。
慕绾绾去买了晚餐，独自坐在后面的小院子里吃饭。
她这个方向正对着容湛的病房，不过他的病房在顶层27楼，有钱人住的楼层。她只能看到小小白白的窗户，看不到她爱的人。
要是他妈妈……死了就好了……
她脑子里又窜出了这个念头，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慕绾绾你真恶毒！
顿了几秒，她又自言自语：恶毒得好，就是要恶毒一点！
你看，那些恶毒的人不是依然在耀武扬威吗？她和外婆不恶毒，却过得可怜兮兮的。
啪，打火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她打了个哆嗦，扭头看向身后。隔着一丛木芙蓉树，官浩瀚坐在那里呢。双指夹着烟，安静地看着她。
她来的时候，一直在想心事。坐下后，眼神也一直盯着容湛的窗子，压根就没往旁边看。
官浩瀚听到她说的话了？
听就听到了呗，她就是诅咒别人死了……
她还希望自己拥有诅咒成功的能力呢！对她不好的人，统统死掉。对她好的人，统统长命百岁！
“官先生，你怎么坐在这里？他们回去了。”她往嘴里塞了口饭，继续抬头看向那扇窗子。
官浩瀚起身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抬头看楼上。
“官先生，你有心事吗？”慕绾绾扭头看他，小声问道。
“去留学吧。”官浩瀚转过头，和她四目相对。
“本来就要当交换生啊。”慕绾绾轻声说道。
“你的名额被换下来了。我若出手，你可以去。但是到了那里之后，你得不到公平的待遇。”官浩瀚沉声说道。
“换下来了？凭什么？不说我的论文很不错，我的表现很出色？”
“有人举报你和吴教授关系不正当，论文出自他的手。”官浩瀚掸了掸烟灰，淡然说道：“意料之中。女孩子长得好看，又没有背景，还很容易得到了有钱公子的青睐，很容易让人嫉妒。”
“就这样？她们怎么能这么坏？”慕绾绾气得脸发白，浑身发抖。
一波又一波的打击袭来，她脑子胀得就像要裂开。
“你现在结婚，不是好时机。给自己一点时间吧，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怎么走。说实话，你现在这样子，我也不想你嫁给凌止，不想他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官浩瀚又吸了口烟，眯着眼睛看向前面的一株雏菊。
这季节，正是这种菊类开得正好的时候。
什么季节开什么花，这是天律。你要违背天律，就要接受同时出生的副作用。
19岁，在一无所有，一事无成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容家人看不起她，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那些说为了爱情要奋不顾身的人们哪，是不是都走到了最后？得多有能量，多有运气，多有福气，多有勇气，才能走到白发苍苍？
“你自己做好打算，人生这么长，是不是要委屈着过？”官浩瀚掐了烟，站了起来，“我在这里坐了两天。”
“为什么？”慕绾绾也站了起来。
“因为我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帮你。”官浩瀚看向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为什么呀？”慕绾绾也好奇，仅仅为了官凌止喜欢？
官浩瀚凝视着她发白疲惫的小脸，久久不语。
“我在想，如果当年也有人这样帮许愿，我们结婚了，我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一辈子只爱她呢？会不会真的就比现在更好。”官浩瀚唇角抿了抿，手缓缓抬过来，在她头顶上方停了几秒，落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说道：“孩子，对自己好一点，没有男人值得让你委屈成这样。去看看这个世界，每个地方都有让人迷恋的风景。你才19岁，这么好的年纪，太好的年纪……”
慕绾绾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走开，一句孩子，让她心潮澎湃。
她想，若那时候滑头一点，就认了这个爸爸，现在又会怎么样？嘲笑她的人，还少吗？起码她能过得舒坦一些吧？
每一个选项都看上去正确、走起来艰难。事后都会让人忍不住想，当年……我要是做另一个选择呢？
会好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