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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陆昀澈被泼了咖啡之后,一定会再次找到她。
她何时,变得这么有心计了?
还是说,我从来没有看头过她?
“小野,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出来。”我艰难地开口,“我已经计划好了,等我存够了钱,我们就开一家店……可是……”
“存钱?开店?”小野笑了,“顾风尘,你在监狱里待了四年,还没有学乖么?这个世界上,没有背景的人想要白手起家,那等同于痴人说梦。我现在已经二十四五岁,我耗不起了,等不了你存够那些钱,等不了你所谓的慢慢开店,赚那些可怜的小钱。”
她的一番话让我彻底愣住了。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还是她,太现实了?
“风尘,我们可以是患难之交,但也可以是点头之交。谢谢你出狱之后没有忘了我,还来接我出狱,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如果你以后要干涉我的生活,那么我们没有交好下去的必要,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各自好好生活,说说心事。你不要看不起我,你也有余少,不是么?”
我忍了好久,终究只吐出一个字:“好”
我不愿意失去她这个朋友,所以只能妥协。
————
不欢而散的谈话过后,我把剩下的零钱全花在了打车上。
回了酒店。
余焺不在,我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这是我“工作”的本分,尽管我没那么想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打了一次,他没接,我怕他没听到,又打了第二次。
正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却不是余焺的声音。
“谁啊?”说话的人正是余可馨。
谁?
余焺没有存我的号码?
“我找余少。”我开口。
电话那边里面提高音量:“是你啊,我小叔手机在书房,人在浴室洗澡,没空。”
说完还不等我回答,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在洗澡?
看样子是不会过来了,我也就放心地收拾了一会儿,走进浴室开始洗澡,刚擦干净水,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
我一转身,就看到余焺穿着神色风衣站在门口。
“余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我边说边动作麻利地把浴巾裹好在身上。
还没走几步,余焺上前迈了一步,一手握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握在我抓着浴巾的手上。
“晚上去哪儿了?嗯?”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下巴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胡渣。
“我……”我看着他,“我从商场出来,就跟小野一起吃了饭。”
故意省略了去米雪出租屋楼下的事。
他冷笑一下,直接把我拉出了浴室,直接摔到床上,一个牛皮纸袋闯入我的视线。
“打开。”余焺站在我身后开口。
我坐起身来,伸手打开那个牛皮纸袋。
很薄,里面似乎有几张纸的。
文件?
我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纸,上面最显眼的一排字,让我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顾风尘个人履历。
这不是一份,而是好几份!
这些履历,都是我刚出狱的那几天,到各个公司应聘的时候打印的。
看着手上一份一份的个人履历,我百口莫辩。
“顾风尘……”余焺拉着我的衣领,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
“余少!”我的心跳得咚咚咚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余焺把我手中的个人履历一下子抽掉,看着我的眼睛:“你不认字?”
我的眼泪瞬间把眼眶都蓄满了。
头脑开始发懵:“余焺……”
他把手放在我的后脑勺,半个手掌贴在我的脸上,凑到我耳边,身上带着淡淡的中药味道:“顾风尘,从Chairman看到你的时候,我给过你机会,那是第一次;赢了飙车比赛的时候,我问过你,那是第二次;你求我帮你救小野,那是第三次。三次让你自己承认的机会,你都没有把握住,现在我把它们砸在你面前,你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尽管音量不大,我却浑身发抖。
“余焺……”我再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鼓起勇气,“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一百万我不要了,那三个月的期限,这场游戏,我不想再耗下去了。”
余焺盯着我:“你说什么?”
“余焺,放过我。”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我现在没有办法以真实姓名这么坦然地待在余焺身边。
“好,我现在给你机会,唯一一次,从这里出去,但如果你选择走,再回来求我,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余焺的薄唇擦过我耳边,“我数到三。”
“一……”
“二……”
我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直接往门口走去。
不,不是走,而是用跑的。
我裹着浴巾,脚上连鞋都没有穿,可是我还是往门口跑去。
我什么都不要了,手机不要了,包也不要了,钱也不要了。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从这里逃出去!
一定要逃出去。
落荒而逃,逃出生天。
我跑在酒店的长廊上,一只手抓着胸口的浴巾,另一只手用尽全力去按电梯的按键。
直到进了电梯,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都没有看到余焺的身影。
穿过酒店大堂,我也无暇顾及工作人员的目光,赤脚跑到大街上。
酒店的地板虽然很凉,但好在光滑平整,可是一走出酒店大门,踩在人行道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脚心传来的疼痛难以忍受。
但,再难以忍受我也忍着。
十一月中旬的风已经开始刺骨,我只过裹着单薄的浴巾而已,浑身冻得没有了知觉,脚下已经开始麻木,踩在地上都没有任何感觉。
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往前走,连头都没有回过。
幸好是深夜,街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侧目看我,但这已经无所谓了。
连监狱都待过的人,我又有什么好腼腆。
直到敲响米雪出租房的门,那一瞬间,我彻底崩溃了,直接滑坐在地上。
米雪迟迟没有开门,而我不停敲,不停敲……
今天受到的莫大耻辱,让我永生难忘。
我从来没想过,如余焺所说,他给了我那么多次让我承认自己是顾风尘的机会。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让我走,他竟然还会放我走。
我坐在地上,不停地敲着门,全身已经冻僵,但我除了这里,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也许米雪当时的行为是对的,她给我留了一把钥匙,那意思我到现在才领悟,不过就是她看透了,看透了我总有一天,会被余焺,扔掉。
就像用旧了的物品,就像垃圾。
虽然,是我自己提出的。
已经不知道敲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了。
依然是满屋子的酒味,满屋子的烟味。
但我已经顾不得许多,站起来,抓住米雪:“米雪,我无处可去了。”
米雪的身上带着酒气和烟味,房间里也气味熏天。
她转身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继续喝酒:“把门关上。”
我喜出望外,直接把门关上,回了我之前的那个房间,把衣服换好,再次回到客厅。
坐在米雪旁边的那一刻,我终于放松了,提起桌上的一瓶酒,打开,猛地灌了一口。
我太冷了,酒能暖身。
米雪瞥了我一眼,直接倾斜瓶子往我脚上倒酒。
“啊……嘶……”低头一看,才发现我的脚上沾满了泥土和我自己的血。
二锅头倒在脚上,钻心地疼痛。
我咬紧牙齿,用酒把脚冲干净,然后抽出纸巾擦干。
余焺,这一切都是你赐给我的!
那天晚上,我和米雪一直喝二锅头到天亮,意识不清醒的,不知道怎么回的卧室,或许是米雪扶我进去的,或许是我扶她回去的,又或者,是我们两个扶着墙回去的。
我唯一记得的,是我们没有说任何话,一句话也没说过,默契地碰着酒瓶,也默契地一言不发。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都快要炸裂,我躺在床上,连正眼都觉得困难。
闭上眼睛继续睡着,直到第二次醒来,床头柜上放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蜂蜜水。
是米雪。
我喝干净水,再次倒头大睡。
就连脚底的疼痛和太阳穴的胀痛,都没有阻止我的疲倦。
终于,第三次醒来,太阳都快下山了。
我下床出门,洗脸刷牙,出来的时候,米雪正坐在沙发上抽烟,一地的酒瓶子和烟蒂,我去把窗户和窗帘拉开,然后开始打扫。
把酒瓶,烟蒂,垃圾……
统统都清理掉。
“米雪,谢谢。”我坐到沙发上,把她手里的烟拿掉,“这些东西,以后少沾吧,陪我出去买菜?我做饭给你吃?”
米雪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看着我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是我出狱以后难得的过得很轻松的日子,没有余焺,也没有那些所谓乱七八糟的人。
我和米雪一起,把屋内所有的东西都归置了一下,该洗的洗,该清洁的清洁……
但我们的话都不多,通常都是吃饭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一些。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在前几个夜晚以那样的情形出现,我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在Chairman上班。
她只说,她还有点钱,等真的身无分文了,再出去赚。
而我,所有的钱财都在公寓和酒店,包括那个手机。
我以为,我再不会跟余焺有任何瓜葛,直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