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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见天子兴趣高昂,氛围也热络起来,转眼又有太后和顺妃座下的宫人上来比试,却哪里是成姝的对手。
万妃见成姝替自己长了面子,心中欢喜,边观战边对身旁小雨道:“你看看,就算只是一个游戏,也少不得明里暗里的争斗。上场和姝丫头对阵的,都是咱们昭德宫的对头,周太后素来与本宫不睦,顺妃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货,给她几分颜色,倒想拿来开染坊了。嗯,你说,那个纪氏如今这么得宠,怎么不见她派个人上去露两手?”
小雨怎不知后宫里斗争的复杂性,心说这满场观赛的人里,大约真正冲着好玩的也就只有皇上一个人,其他各宫各院哪家不是怀着满满的心机。不过以自己对淑妃的观察,似乎她并不属于顺妃一类恃宠而骄的女子,虽然隔得远看得不甚清楚,但见她一直肃肃静静规规整整,眉宇间也不觉丝毫撩拨媚态,朱见深频繁向她大献殷勤,甚少见她回应,怎么看也不像是万妃所担心的那种一心争宠夺权的女子。可惜娘娘却偏要把她当做头号劲敌一心除之后快,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正思虑间,却见扁带上突然跳上一位白发老者前去迎战成姝,小雨当然认得那是乾清宫的主管大太监李公公。以李公公的身份,会亲自下场参与这样的游戏显然是不合常理,只见他上场也不做无谓的客套,施展内功,在扁带上腾挪纵跃,直接把游戏晋级为比武。成姝没料到李公公会如此认真,朝夕伴驾,他武艺高强在后宫并不是什么秘密,见他完全不加掩饰,一心求胜,也不敢继续顶撞,寻个机会,赶紧掉下扁带认输。那李公公见昭德宫落败,也无意继续,随便授意个后辈上场接替,便败下阵去。这边贵妃气得牙痒,说这老东西故意跟我宫人过不去,岂有此理。小雨却知道李公公此乃意气之举,显然自己设计陷害处死张敏,让乾清宫的几个老人颇为恼恨,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不满。
朱见深见李公公都亲自下场,竞技意味凭地升级,心念一转,索性拿出随身佩戴的一把黄金匕首,道:“朕增设这个彩头如何?谁能胜出,朕便将此御用宝刀赐予,得此物者,皇宫大内自由行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淑妃,又道:“第二名也有赏,让爱妃亲自佩戴东珠一颗。”
万妃一听朱见深口口声声说的爱妃竟然是指淑妃,瞬间又恼恨起来,朝小雨道:“这次你上,我就不信,昭德宫还怕了他们。”
话音不落,却见锦衣卫里一名好手已跳上扁带把乾清宫的小太监打下去,看来这把能够皇宫大内自由行走的钦赐匕首倒是激发了各派系之间争夺的欲望。很快的,由闫是举带领的东厂诸人也按捺不住,陆续上场比试。
这东厂如今势力雄厚,现任提督闫是举,为人阴险,其权势在宦官中已是通天,他一面在四司八局中尽速扩张权势,一面选拔高手,疯狂培植东厂势力,招揽在麾下的几名档头,各个武艺高强,出手狠辣。这几年,趁着司礼监掌印怀恩分身乏术,锦衣卫掌事都指挥使袁彬又年老体衰,东厂便大有倾轧之势,全权掌控了皇帝身边刑侦、稽查、监督百官等诸般大权,而原本负责此项职能的锦衣卫,倒像是被削弱了权力,除了负责保驾、仪仗和京畿护卫的职责,刑侦和监督的任务渐渐沦为听命于东厂调派的局面,闫是举更是时常摆出架子,动辄便以最高统领的姿态对锦衣卫肆意发号施令。锦衣卫一众热血青年虽然私心看不起以宦官为主的东厂,却在厂卫斗争中渐渐处于下风,一个个被东厂役使得苦不堪言。这会儿见闫是举派人上场,比拼的火药味马上浓烈起来。几个身在君侧的青年侍卫轮番上场,只盼在扁带比武上显示实力,为锦衣卫搬回一些颜面。
哪知闫是举看上了那把大内自由行走的黄金匕首,却是志在必得。眼见一个青年侍卫屡战屡胜,在扁带上守擂颇久,便丢一个眼色给大档头尚铭。尚铭是东厂的第二把交椅,作为闫是举的爪牙,素来仗势欺人,不得人心。那个青年护卫见他上来,不甘示弱,严阵以待,二人早已顾不得扁带摔跤的游戏性,拳来脚往,腾挪纵跃间已拼上了真功夫。
以万通为首的一众锦衣卫子弟围立在旁,吆喝助阵,都盼着自家弟兄能在皇上面前露脸,替锦衣卫出气。可惜锦衣卫中有为数众多的世家子弟,都是靠着家族荫庇才获得如此体面的差事,像万通便是靠着姐姐万贵妃才坐上这个锦衣卫千户的位子,身无长技,而那尚铭却是后宫中一等一的好手,此刻遇到这种硬碰硬的比试,除了干着急,却不敢上阵挑战。一群人围在树下观战,早已忘了交班时间,直到看到另一队前来换班的锦衣卫走进御花园,方才想起什么似的,一拥而上,把领头一人拉住了。远远就看万通忙不迭解说当下战势,显然那人的到来对锦衣卫诸人而言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小雨觉出沸腾的气氛不仅来自锦衣卫一众青年,连各宫的主子丫鬟们也开始频使眼色,议论纷纷,心中纳闷,却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有此威望,朝站在身边的成姝求助地望了一眼,成姝笑道:“怎么小雨公公还不认识他吗?楚进良啊,今年锦衣卫武试选拔的第一名,据说他在京中并无根基,全凭一身本领,直接被皇上授予锦衣卫南镇抚使一职。这般年纪,却是如今宫中第一高手,恐怕东厂的闫是举和尚铭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呢。”
小雨闻言一愣,早知道锦衣卫当中多是像万通那样的亲眷子弟,挂了闲职白受俸禄,却不知何时竟选拔了如此人才,看来自己这些时日专心后宫事务,对这些人事调度倒还真是疏于了解了。透过人群,远远打量那人,只觉得他身长玉立,器宇轩昂,相貌着实出众,立在那里自透着一股清俊的威仪。大明朝的锦衣卫素来偏好选拔血气方刚的青年担当,那个人的容貌气质倒是颇能代表锦衣卫三字的荣耀与华丽。
成姝见小雨望着楚进良出神,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雨公公生得如此俊俏,难道也会对其他英俊男子在意吗?不过说起来,你再不巩固一下地位,只怕后宫里那些倾慕你的女子,就要转投他的阵营了。因为比起第一高手的威名,大家似乎更在意他第一美男子的艳名呢。”
小雨被她赤裸裸地赞扬说得好生尴尬,叹气道:“姝姐姐就不要拿我取笑了,一个宫中侍奉洒扫的下人,和御前那些鲜衣怒马的佩剑侍卫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你倒不必妄自菲薄,凭你这副俏模样,只怕六宫粉黛千姿百艳也未必能比。不过楚进良呢,他身上透着的是男子英武刚健之美,与你相比倒是两种不同的感觉。”答话的却是在一旁倾听二人对话的万妃。成姝见主子也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致,忍不住笑问:“娘娘难道也对楚进良有好感吗?”
万妃表情暧昧地笑笑:“我在宫中大半辈子了,什么男人没见过。楚进良这样的相貌武功,的确不可多得,却也难怪宫人们要对他觊觎。怎么,姝丫头若是喜欢他,不妨趁早言明,说不定本宫在皇上面前为你保个媒,让你嫁了他如何?据说这楚进良尚未婚娶,你要配给他,倒也是段风光的姻缘了。”
一番话把一向伶牙俐齿的成姝也说了个大红脸,嗔道:“娘娘怎么说着说着倒说到我头上了,成姝地位卑微,从未奢望什么风光的姻缘,一颗心都铺在昭德宫,哪里也不去,谁人也不嫁,只要能追随侍奉娘娘便好。”
万妃欲言又止,瞥了她一眼,调笑道:“谁说我们昭德宫的姝丫头地位卑微?你看看偌大宫廷,便是万岁和本宫也未曾欺负过你吧?只不过你刚刚讲的这句漂亮话,本宫却只能相信一半。一心铺在昭德宫倒是不假,不过你想要追随侍奉的那人,只怕是他吧……”说着拿手点点小雨。
话音未落,却见树下的锦衣卫中已是一阵骚乱。原来那东厂的尚铭此时已把与之对阵的年轻护卫打落扁带,那护卫刚一着地,便喷出一口鲜血,锦衣卫的一众青年自然看得出是尚铭不守规矩,拆招之间竟暗地里用上了内力,分明是故意为之,一时间愤愤难平,叫嚷着要楚进良上场帮兄弟出气。
朱见深知道厂卫之间的宿怨,见身边一众侍卫都颇是倚重楚进良,也有意测试这位新晋入宫的南镇抚使除武艺之外,处事是否也能得体,遂发话道:“进良,既然你的弟兄们盼你上场,你便小试身手无妨,只是游戏毕竟是游戏,切不可鲁莽。”
楚进良行事素来淡薄,最不喜在人前卖弄,但看到卫中弟兄被无故打伤,也难免不悦,朝尚铭略略抱拳,便展开轻功,凌空一个翻跃,已稳稳落于扁带之上。
尚铭自负武艺,兼之东厂威名显赫,从来不把一众锦衣卫瞧在眼里,虽然早听说楚进良是新晋选拔的武试状元,却并不以为意,挑衅地朝他勾勾手指。
楚进良微微一笑,不为所动,只是规矩地站在扁带上,靠左右手各握着一根扁带朝尚铭缓缓行走,倘若不是看他脚下的那根扁带似乎没有承重般,纹丝不动,几乎就要觉得他此刻的表现与之前那些全然不懂武艺的宫人们一般无异。
但尚铭见他露了这一手绝顶轻功,能踏在弹性颇大的牛筋扁带上不引起丝毫震动,轻敌之心顿去,待楚进良走近,便抢先出手,双掌在空中各划了半圈,气沉丹田,一声呼喝,排山倒海般推了出去,竟是毫不留情使上了十足内力。那扁带上空间本就狭窄,二人对面而立,这一掌拍出对方根本是避无可避。然而令众人大出所料的是,楚进良却并没有接招的打算,忽的身子一歪,竟然悠然侧卧在右侧的扁带上,而那根扁带好似忽地有了灵性,带动他的身体上下颤动,不偏不倚正好躲过了尚铭的掌力。只听一声闷响,尚铭威猛无比的掌风竟然在楚进良身后的大树上击出两个白生生的掌印,倘若稍有差池,只怕被这劲力十足的“裂空掌”扫在身上,不要了性命也非得打成重伤。
锦衣卫众人见尚铭已伤一人,却继续使用这样的杀招不知收敛,气愤填膺,纷纷朝他发出嘘声。尚铭恼怒起来,不待收回掌力,下盘就已运足内力,猛然凌空而起,使出千斤坠便朝楚进良依身之处大力踹落。却见楚进良仍不闪避,竟然举腿上踢,二人足心相接,楚进良身下的扁带被尚铭的千钧之力几乎压到了地面,在旁人看来,这一招凶险无比,楚进良身在下方,明明处于劣势,只有尚铭自己惊出一身冷汗——这一脚使出的劲力足有千斤,却不知如何被他化解于无形,仅仅只是压得扁带变形,劲力却仿佛泥牛入海,完全没有了杀伤力似的。正迟疑间,忽听得不远处观战的闫是举低呼一声“小心”,转瞬间,只见楚进良借助扁带回弹之势,整个人猛地荡到空中,带动身下三根扁带,像是有生命一样,闪电般地快速颤动。众人只看见尚铭被回弹的扁带夹了一下,却突然像个沉重布袋子一样一头栽了下来,而楚进良悠然落回到扁带之上,朝尚铭再次抱了抱拳,“承让了。”
朱见深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无法分辨这火石电光的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原本轻狂骄纵的尚铭竟至突然落败,不仅如此,只见他竟然和前面败阵的年轻护卫一样,落地便喷出一口鲜血,显然也是受了内伤,被东厂诸人搀扶在一旁恨恨不语。小雨却看得明白,楚进良用高超内力巧妙转化了尚铭的攻击之力,利用扁带反弹,同时释放二人的内力,那三根扁带灌注了两大高手如此劲力,便似三根铁棍一样,重重打在尚铭身上,怎不叫他落下扁带,吐血败阵?看来楚进良的功夫,真不是浪得虚名。
锦衣卫众人见自己人露了一手好功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挫败了东厂的锐气,都高兴得大声拍掌叫好。楚进良只用区区两招,既未主动出拳,又没有违反游戏规则,便轻巧取胜,相形之下,尚铭却一直在使用武功招式咄咄逼人。因此这一场比试,显然锦衣卫赢得漂亮,东厂输得彻底。闫是举脸色铁青,尚铭面有愧色,属下一干人等都灭了气焰,却无言可辩。
小雨正在琢磨楚进良的武学渊源,却听身边万妃道:“挺有意思,这楚进良果然不是简单人物。他以一介平民出身入朝为官,不抓紧时间拉拢靠山,参与派系,扩展根基,却敢去与尚铭针锋相对,等于摆明了不与东厂为伍,倒是有些风骨。却不知他对本宫会是什么态度?小雨,你现在就上去和他比试,探探此人是否可为我昭德宫所用。”
小雨深知自己前去挑战并无胜算,但万妃几番发话要自己上场,再行忤逆,只怕要惹得她生气,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树下,纵身跃上扁带,朝楚进良抱拳施礼,却不开口。
朱见深见昭德宫的小太监明明见识了南镇抚使力挫尚铭,却还有胆量继续挑战,不免兴味盎然:平时出入昭德宫,倒也常见这孩子,只是他总爱低着头,从不显山露水,想不到今天会有这个气魄,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能耐。
楚进良未曾料想此刻还有人上来对阵,抱拳回礼的同时,不免将对手打量一番。四目相对,二人心头俱是一动:楚进良望着小雨清秀俊美的容颜,不过十几岁的模样,俏生生站在扁带上,显得身形单薄,惹人怜惜,却不识得是哪宫哪监的小宦官;而小雨近距离打量楚进良,只觉得对面的男人筋骨强健,挺拔高大,五官轮廓比远观时显得更加英挺俊逸,果然称得上一位美男子。而且他眉宇间透出的英气,不带有官场之人惯有的煞气和戾气,反倒透出温文儒雅,平和有礼的气息,让人见了就心生好感。可惜有皇上、贵妃和众多侍卫宫人在旁观战,却没时间结交寒暄,也罢,只当是以武会友了。想毕低语一声:“镇抚使大人小心了!”,遂展开轻功,双足连点,身形借着扁带的弹力凌空而起,腰肢柔软,动作灵活,翻挪腾跃间,仿佛在三根扁带上展开一阵疾舞,姿态竟是前所未有的好看,顿时引得周遭一片喝彩声。
楚进良见小雨施展柔功,在三根扁带上不停变换姿态,然而这看似翩翩起舞的优美,却暗藏着深厚的内力,三根扁带随着他的动作剧烈起伏晃动,一波一波好似海啸般向自己立足之处翻涌而来,功力之强竟然不在尚铭之下。惊讶之余,不敢轻视,凝神运气,定住下盘,任小雨如何舞动扁带,却屹立如山,纹丝不动。
小雨见楚进良竟然不为所动,心知他内功修为毕竟在自己之上,想要获胜,只能智取。干脆一个纵身,踩在扶手的两根扁带上,紧接着便是一个漂亮的一字开,足尖各顶着一根扁带,姿势好看之极。只是这样一来,两根扶手扁带便被分开两大步的距离,逼得楚进良只能放弃扶手,站在唯一的一根扁带上稳住平衡。楚进良见对面少年竟然想出如此狡黠的一招,心知小家伙不好对付,但看他双腿修长,在柔软的扁带上能做出如此漂亮的动作还能保持平衡,忍不住赞了一句:“好俊的功夫!”
小雨被对方称赞,不免有些脸红,出手却毫不怠慢,一招不成,立刻变幻策略,足尖卷住两根扁带,双腿急收,两根扁带便似两根夹棍一般,朝中间猛袭而来。楚进良见他分明是把自己刚才攻击尚铭那招现学现用,钦佩他的机敏,见两根扁带夹到身侧,纵身一个空翻,躲过攻势,双手交叉握住两根扁带,一个大力翻腕,两根扁带迅速交叉。小雨只觉得缠住足尖的两根扁带突然交换方位,夹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劲力眼看就要把自己扭下地去,赶忙撤足放脱,在空中一个旋身,便想踩上第三跟扁带借力,哪知被直进良瞧准时机,身子倾斜足下发力扁带错位,小雨落地只觉身下一空,竟然无处踩踏,慌乱之中连忙缩腿。好在他身形并不高大,总算及时避免落地的厄运,双臂一收,勾住扶手的两根扁带,摇摇晃晃挂在半空中。楚进良见他反应灵活,惊魂初定之余一双黑亮的眸子水汪汪睁得老大,微微一怔,终究是不忍心乘胜追击下手晃动扁带。
小雨见对方手下留情,心中宽慰,双臂一荡,漂亮的旋身重新在扁带上站稳,却不给楚进良反应的时间,突然脚下一剪,踩踏的那根牛筋扁带应力而断,啪地朝楚进良猛抽过去。楚进良万没想到小雨会用出这样的招数,险些被那条迅猛回缩的牛筋抽到腿上,赶忙像小雨一样,双臂勾住两根扁带,双腿腾起,悬在半空,只是他身形高大,加上扁带悬挂两人又被压低几分,差一点足尖就碰到地面。按游戏的规则,只要脚落地便算输了,见对面小雨漂亮的脸孔上漾出一点狡黠的笑,知道他是吃准身高的优势故意为之,如此恩将仇报,但那份属于少年的顽皮却令人气不起来。楚进良臂上微微运力,身子腾空而起,调整身姿,双足在余下的两根扁带上站定,不再相让,展开功夫,几个漂亮的纵跳翻身,那两根扁带便势如排山倒海般大幅震颤,把小雨纤细的身躯直接甩向空中。
小雨却早已想好对策,借着下落之势足下又是一剪,第二根扁带再次崩断,两人各使出定身功夫,站在唯一的一根扁带上,一个身型潇洒自若,一个姿态动人心弦,只把一旁观战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大声叫好。朱见深看着两人杂耍般站在唯一的扁带上,随着牛筋的弹性上下起伏晃动,完全像是在玩另一个游戏,但不可否认这番比试却让人大开眼界,堪称精彩,兴致高昂也忍不住站起身随众人喝彩。
小雨朝对面的楚进良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示意二人最后一招分胜负。楚进良望着对面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少年一脸自信,忍不住也回报一丝浅笑,做一个“有请”的姿态,想看他还能想出什么诡计。哪知就在这火石电光的一瞬,小雨却突然回头望着黄罗伞的方向,瞪大了双目,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派惊慌之色。楚进良身为锦衣卫,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危,见小雨露出此等神情,下意识地便朝朱见深望去,深恐圣驾有失,哪知就在这分心的一瞬间,只觉得脚下一软,最后的那根扁带也已轰然崩断,小雨使出一个燕子钻云纵上高空,落下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楚进良知道上了这个小太监的当,眼看无处借力,必然会落地先输,可让对方凭借诡计轻易获胜,却又心中不甘,干脆运起内力,在千钧一发之时朝地面拍出重重一掌。只见草地上尘土暴起,竟被他一掌击出一个土坑,而直进良便借着巨大的反弹之力,扭身一个龙腾四海人已跃到半空。
这败中求生的一招,小雨显然也未曾料到,本来唯一可以立足的扁带崩断,一个上蹿一个下落,胜负已定,哪想到楚进良竟然还能隔空借力,再次腾身而起。而此刻小雨在空中却已力尽,竟然头朝下直挺挺栽了下来,也不知是否因为刚才运力过猛,竟像突然丧失了功夫一般眼见就要摔个倒栽葱。楚进良担心他头先着地摔成重伤,连忙扯下官服外罩的锦衣袍袖,一挥卷住小雨腰间,往上用力一甩。哪知小雨脸上原本惊惧的神情竟然再次换作计谋得逞的巧笑,借助楚进良袍袖的上托之力,身子又蹿高数丈,原本将要落地的颓势再度扭转,而且像是唯恐楚进良再次反转战局,干脆运指如风,隔空急点楚进良身前要穴,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得意模样。
楚进良已被他骗过一次,哪想到短短一瞬,竟然再次上当,心中微微有气,怎地这个小太监如此诡计多端!眼见他隔空点穴,也无处闪避,干脆运起护体罡气,硬生生将小雨的指风一一反弹回去。小雨万没料到楚进良还练过这样高深的内功,本来为了提高胜算方才出此一招,哪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借力取得的微弱优势因这一出手反倒卸去大半,气息一滞,竟然先行落下来。
两人虽然前后脚着地,胜负却已分明。小雨面带愧色,朝楚进良抱拳行礼,低声道:“镇抚使大人雅量高致,武艺超群,我虽用了这些不齿手段,依然无法取胜,输得心服口服!”
楚进良本来有些着恼小雨的狡诈,但看他主动道歉,态度着实诚恳,也便宽下心来,抱拳回了一礼。
天子朱见深见胜负已分,三根扁带也被两人尽数踩断,哈哈一笑道:“今日扁带比赛果然精彩,不愧英雄出少年。宫中有进良和小雨这样的好身手,真乃幸事一桩,朕当大大地嘉奖。”言毕拿出黄金匕首,“楚进良,朕这柄贴身匕首便赏赐于你,往后你出入皇宫大内,便可不必通传盘查,行走自如。望你带领下属锦衣卫,共保社稷,为朕分忧。”见楚进良跪倒谢恩,伸手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过身将小雨上上下下打量半晌,方才言道:“朕此番才知悉你非但身负武艺,而且如此不凡。小小年纪,可喜可贺,荣获第二,朕也同样有赏。这便过去请淑妃娘娘为你佩戴一颗东珠吧。”
小雨心道,贵妃交待诛杀淑妃,我却还不知道这位新册封的主子娘娘究竟长得怎生模样,倒正好借这个机会见见她。想毕躬身走到淑妃面前,跪倒谢赏,见眼前女子身形婀娜,为自己佩戴东珠的动作也着实轻柔,忍不住悄悄抬头,正对上淑妃一双美丽的眼眸。小雨看着这双似曾相识的眸子,心中大为惊奇,明明是初次相见,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一样,凭地生出一种莫名的亲熟感?
淑妃手停在小雨的发冠上,一时竟也像是愣住了,只是怔怔看着他的面庞不说话,眼中柔波涌动,好似充盈着隐隐的泪水,连佩戴东珠的双手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小雨发觉异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淑妃率先撤开距离,朝朱见深盈盈下拜道:“臣妾日晒久坐,身有不适,恳请皇上准许臣妾回宫休息。”
“爱妃哪里不适?朕这便随你一道回去,速传太医前来诊治。”朱见深见淑妃脸色欠佳,身体微微打颤,果然是生病的模样,心疼得赶紧传召护卫宫女起驾永寿宫。
等诸多宫人护着皇驾远去了,万贵妃才恨恨地走到小雨身边,咬牙切齿道:“淑妃这个贱人,拿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给谁看!你瞧瞧,皇上被她迷得魂都丢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你务必想个办法,尽速将她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