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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国公府的夜宴规格,丝毫不比皇宫差多少。
马坤坐在客人席首位,朱佑樘和蓝枭二人分别列席在他两旁,苏挽月的座位恰好在朱佑樘身边。
沐谦此时早已换下了朝服,另穿了一袭水蓝色混绣五彩丝线锦绣飞禽的常服,他去掉了冠冕,额前横带着一串红玛瑙和绿翡翠间隔镶嵌的抹额,显得十分亲切随意。他目光看向众人,却唯独在苏挽月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中微微有些错愕的神色。
朱佑樘虽然是“牟斌”的模样,但风格依旧,晚宴之时只穿一件素色锦衣,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相比沐谦的光彩夺目,他就像一株素雅的玉树,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毫无喧宾夺主之意。
蓝枭披着“叶宁”的平凡面孔,长相普通,衣着普通,行为举止更普通,和他们俩一比,他彻头彻尾地变成了路人。
除了来来往往敬酒端菜的沐府侍女们之外,苏挽月几乎是场中唯一的女子,但她很快就发现,其实在场的女孩子并不止她一个,有一个肤色微黑,五官精致柔美、却满脸青黑纹身的美丽女子,一直默默地站在黔国公沐谦身旁。
她是一个独龙族纹面女。
苏挽月一直听说过有关这个族群的传说,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一次终于见到了。
据历史传说,因为古代独龙族多产美女,尤其是在担当力卡山、高黎贡山、碧罗雪山和独龙江、怒江这三山两江地域之内,是出了名的漂亮,其他部族的男人们纷纷慕名而来,用金钱、用珠宝,用男人会用的甜话想得到她们的芳心,可美貌的独龙姑娘只认自己的家乡,对身边的情郎们不离不弃。于是彪悍的外族男人就使用武力抢掠,让她们被迫背井离乡。长此以往,独龙族的少女们开始觉得自己的美貌是一种负担,于是用了一种残忍的方式让自己的模样变丑——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尽管外族男人们不再骚扰她们了,但她们的纹面行为却一直保持了下来,并且成了一种习惯和标识。没有纹面的女子就不被大家承认是独龙族女子,纹面反而渐渐成了美丽的象征。
这个独龙族的女孩子长相极美,衣服上披了一尺来宽黑白相间的棉麻布,从肩膀斜披到膝,用染成红色的藤条系在腰上,手腕上戴着同样的红色藤编装饰,虽然她的脸上纹着青蓝色的繁复图腾,看上去有点可怕,但即使那些花纹,也压不住她那一双黑亮的眸子和小麦色的皮肤。
沐谦似乎发觉众人都在看那个女孩,便回过头向她说:“阿蝶,你给诸位大人敬一碗酒吧,你先喝。”
那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为人却很爽快,见沐谦吩咐,立刻双手捧起一个大碗,面向众人说:“黔国公府护院头领慕蝶,迎接各位贵客!我先干为敬了!”
她的声音十分清脆,说的汉语也很标准,想必对汉族文化十分了解。
马坤见慕蝶给自己敬酒,也客气地端起了碗,向沐谦示意说:“多谢黔国公和慕姑娘美意,可惜下官不胜酒力,这碗酒就让舍侄代为喝下了。”他说着将白酒略微沾唇,然后递给了身边的蓝枭。
这种酒性太烈,苏挽月嗅到那种气息都觉得很可怕,她很敬佩慕蝶那种豪爽之气,但不敢效仿,举碗示意后就轻轻放在桌面上。
蓝枭和朱佑樘二人并未推辞,按照他们的礼节,各自仰头饮了一大口,才将大碗放下。
沐谦微微示意,花厅之外早已准备好的一帮声乐舞姬们都走了进来,在明代官员家中蓄养歌姬本不是稀奇事,更何况黔国公府贵为云南一方镇守长官,自然不缺优秀的舞乐,更难得的是,这些舞姬们大多来自云南本地,另外有一种异域风情,与皇宫乐舞截然不同。
酒过三巡,苏挽月觉得头有些发晕,于是偷偷站了起来,从侧门一直走到了花厅外,站在廊檐下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
她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人走过来,回头一看,果然是朱佑樘。
他并不喜欢声色犬马,这些年来连琴艺都疏废不少,更不用说看乐舞了。沐谦那些婀娜多姿的少数民族舞姬,或许能让马坤看得兴致盎然,但对他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朱佑樘神情自若地走过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你随我来。”
苏挽月探头向花厅内看了一眼,透过雕花的镂空木窗,只见沐谦与马坤二人言笑甚欢,众人都在看歌舞,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俩。
朱佑樘伸手拉着她,一直顺着黔国公府幽静的回廊一直走到后花园中,苏挽月这才发现,这个花园果然极大,另一侧临着一个美丽的湖泊,料想便是传说中的沐王府私家湖泊——翠湖。
此时一轮皓月当空,翠湖畔垂柳依依,温煦的柔风伴着晚香玉的幽香袭来,朱佑樘与苏挽月二人并肩站立在翠湖之畔,他低头看着她今晚的俏丽模样,不禁叹息了一声。
苏挽月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叹气,她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朱佑樘凝望着暮霭层层的一湾湖水,似乎有感而发,幽幽地说:“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生在一个普通人家,那样我就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做一些随心所欲的事了。”
温柔的月夜,温柔的夜风,这样的情景很容易让人神思恍惚。
苏挽月觉得,自从他与张菁菁大婚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和以前全然不同了。之前她在毓庆宫当侍卫的时候,他毕竟还是未婚的皇太子,即使偶尔对她有一些过分亲密的举止,她还能够原谅他,哪怕是他对她表明心意,她即使不接受,也觉得问心无愧。但是如今他已经成亲了,如果再和他之间有什么瓜葛,她岂不是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第三者?所以她只要看到他那种暧昧不清的眼神,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感,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他肆无忌惮地说话。
朱佑樘见她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叽叽喳喳,忍不住抬头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他宁可看她像野猫一样在宫中跑来跑去,看她瞪着眼睛和自己顶嘴,或者看她顽皮捣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不希望看到她这样气息怏怏、神情萎顿的模样。虽然他曾经希望她能够变得成熟一些,但他心里其实更欣赏她活泼可爱、天真单纯的性情,哪怕明知道她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
苏挽月见他追问,抬头看着他说:“我在听你说话啊!”
朱佑樘还没有开口,她忽然听见附近有人“噗嗤”地轻笑了一声,他们二人同时警觉地抬起头来,竟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量娇小的紫衣少女,她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衣着打扮一看便是云南蛮夷族人氏,手里拿着一串长长的金丝锁链。
那个锁链,看起来不像是兵刃,她在手里不断把玩,似乎是将它当成了一件大玩具。
紫衣少女打量了一下他们,竟然毫无顾忌地对苏挽月说:“他是你的情郎么?为何你们站得那么远?一点都不亲近,简直是浪费了花前月下的好时光!”
苏挽月抬头看了看她,这个少女貌似年纪不大,但言谈肆无忌惮,毫无闺阁少女羞怯之态,云南民风果然彪悍。
朱佑樘抬头看着那个少女,话中有话地说:“姑娘眼力好,耳力更好。”
紫衣少女抖了抖手中的金丝锁链,说道:“你意思是我不该躲在这里偷听你们说话么?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所说的话如果清清白白、光明正大,又何必怕人听见?”
苏挽月忍不住说:“我们说的话,哪里不光明正大了?”
紫衣少女挑衅地扫了一眼苏挽月,又娇媚地扫了一眼朱佑樘,才说:“这位哥哥,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世间大多数女人都是口是心非,你与其在这里和她啰啰嗦嗦,不如直接将她带回家去,关她一年半载,保准她服服帖帖听你的话!”
朱佑樘面无表情地说:“多谢指点。”
紫衣少女娇笑着远去,她的身影隐没在重重花影之后,苏挽月觉得这紫衣少女来历十分可疑,不知道她是沐府的什么人,竟然偷偷躲在翠湖旁边偷窥他们?沐府上下虽然看起来是一团和气,但她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潜藏着什么危机,仿佛有一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在盯着他们这群前来云南宣旨的钦差大臣。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啊!”苏挽月赶紧转过头警告朱佑樘,她怕他真的听信紫衣少女的谣言蛊惑。
“此地不宜久留,你明天就跟我回京。”朱佑樘并不明确回答,反而挑了一下眉,很从容地换了话题。
“我是来保护马坤的,这里事情还没有完结,我怎么能回去?只怕回去之后又会落人话柄。”苏挽月也觉得头痛,本来护送马坤宣旨完毕,这个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但谁能想到中途出那样的岔子?皇上的圣旨和口谕竟然会不一样,这也太诡异了,沐谦还要择日前往丽江木府土司处“商议”出兵之事,天知道他要商议多久?
他神情冷静地说:“据我猜测,若是父皇原本没有此意,便是有人偷换了圣旨。”
“是谁要这么做?”苏挽月百思不得其解,“我想不明白,木氏土司出兵也好,黔国公府出兵也好,能解决问题就可以了,他们都是大明的官员,没理由不为朝廷做事啊。”
据她所知的历史,云南一带在明朝开国之初屡有叛乱,但总体还算是稳定的,没有大的内乱发生。丽江木府土司虽然势力强大,但迫于朝廷压力,也从来没有过大举叛逆的行径,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朱佑樘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廊檐下雕刻的一个“沐”字,缓声说:“黔国公在云南的地位,早已高出巡抚与总督。丽江土司不过偏安一隅,宁州流民叛乱一事,若是让丽江土司出兵,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让沐谦以为朝廷有削藩夺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