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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楼,位于紫禁城东南角,高达百丈,是明成祖朱棣定都北平之后所建,极其巍峨宏伟,正应了古人诗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苏挽月一路狂奔到观星楼前,看着紧闭的楼门,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宛岳!”牟斌从后头追了上来,他担心她会出事,从她跑出神武门外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要紧事找雪若芊!”苏挽月很急,甩开牟斌的牵制,一脚已经迈上观星楼的台阶。
“她不在此处了。”牟斌也没再去拽住苏挽月,在后面冷静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苏挽月蓦然回过头,“她不是钦天监吗?不在观星楼在哪里?”难怪那天晚上雪若芊会不避嫌疑到皇宫大内来找她,还说要与她告别,看来她不是开玩笑,只是没想到她走的这么快。
牟斌摇头说:“她从小性格就古怪,行事变幻莫测,去留随意,恐怕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除她之外,朝廷还有别的钦天监吗?”苏挽月不敢确定其他的人有没有雪若芊那样的好本事,心里有点犹疑不定。钦天监本来就不算什么高官,有没有人每天在观星楼里当值,也没有太多人关心。如果雪若芊不是辞职,而是外出,那就槽糕了。
“你这么急找她,究竟是为什么?”牟斌仍然一头雾水。
看着他沉稳的表情,她渐渐平静下来,或许真的是时机未到,无论是她,还是雪若芊,都没有能力预测出最准确的时间,告诉朱佑樘他的危机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解除。
“我可以上去吗?就是怕她将楼门都上了锁。”她看着那座高高的小楼,台阶少说也有一百多级,一直蔓延到天际。
牟斌什么也没说,从腰间掏出一枚钥匙,递给了她:“她临行之前托人送来给我的。”
夜色迷蒙,黝黑的天幕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在闪耀光芒,看不到月亮,但人越往上走,越能感觉到一片璀璨的星光照耀,温柔地将光线洒落在他们的肩上。
观星楼内,各种天文地理仪器一应俱全。
苏挽月并不懂得如何操作这些东西,但她一眼就认出了放置在露台上的那个地震仪。
地震仪是用青铜制造的,形状有点像一个酒坛,四围刻铸着八条龙,龙头向八个方向伸着。每条龙的嘴里含了一颗小铜球;龙头下面,蹲了一个铜制的蛤蟆,对准龙嘴张着嘴。按照书上的记载,如果哪个方向发生了地震,朝着那个方向的龙嘴就会自动张开来,把铜球吐出。铜球掉在蛤蟆的嘴里,发出响亮的声音,就给人发出地震的警报。
可是,理论上这种地震仪只能事后寻源,并不能事先预警。
“你看这个做什么?”牟斌见苏挽月蹲在那个地震仪旁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它,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也俯下身来看了一眼。
“你信不信,山东泰安马上会有一场大地震?”她指着东边的那条小龙,那条小龙看上去并无异样,与其他七条龙十分相似,但有点诡异的是,小龙嘴里的小铜球似乎正在摇摇欲坠。
牟斌显然也看出了异常,他脸色变了一变,说:“这可是地震来临之兆?”
“看样子是,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地点就在泰山脚下不远之处。”她舒了一口气,“这场地震,不会太小。”
牟斌明显有所惊觉,他立刻告诫她说:“这件事你看过就算了,不要轻易传扬出去。泰山乃五岳之首,皇家封禅之地,泰山动摇则国运不稳,散播谣言可是忤逆图谋的大罪。”
苏挽月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紧张,对不熟悉天文地理知识的古代人来说,地震、洪水都不是自然现象,而是神仙赋予的种种警示,尤其是地动山摇,对所有人来说不啻是灭顶之灾。
他们说话之际,牟斌忽然皱了一下眉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迅速起身,向楼外掠了过去。
苏挽月料想他是怕被人偷听到刚才的谈话内容,所以四处巡查确保万一,她独自一人留在楼内,四处打量。
忽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驱使自己走向大楼中央的那个炼丹炉,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她用尽力气掀开了那个沉重的丹炉盖,立刻看到一道耀目的光芒从炉灰之中折射出来。
那光芒十分夺目刺眼,她忍不住伸手过去,将炉灰拨开,立刻看到了一枚亮闪闪的东西。
——钻戒!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枚钻戒,赫然正是她在古墓里所发现的那一枚!她穿越之前,曾经将它放在自己的背包里;而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她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它竟然诡异地出现在观星楼的炼丹炉里。
苏挽月将那枚钻戒紧握在掌心,一时之间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枚钻戒,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时空之门”? 它的再一次出现,是否意味着她的人生会出现另一次转机呢?
牟斌从外面转身过来,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是被地震预警吓到了,安慰她说:“冥冥中自有天意,你不要乱说话便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苏挽月惊魂未定地跟着他,她手里攥着那枚钻戒,仿佛那是她的命根子一样,一路紧张兮兮地从观星楼下来。
牟斌一路护送苏挽月回到宫中,苏挽月在毓庆宫门口遇见云天,云天劈头就说:“你总算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苏挽月立刻解释了一句。
“你今天出门出得太久,我还担心你又闯祸了。”云天向偏殿指了一指,“殿下在琴房,你自己去见他吧。”
苏挽月听到“琴房”两个字,心不由得颤了一下,她还记得上次为了云天被抓进诏狱的事,她蛮不讲理地冲到这里,毁坏了他心爱的古琴,还逼着他去将云天救了出来。虽然她并不后悔这么做,但因为这件事,使得宪宗皇帝对太子的印象更坏了,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她慢慢地向琴房走过去,刚走到假山之后,就听见一缕悠扬的乐音从山石之后飘出来。这次他所弹奏的曲目与上次完全不同,又空寂又雄浑,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激烈之中却又隐含苍凉之意。
灯火依稀掩映,纱帐之后绰约有个恍惚的人影,他一袭白衣,专心弹奏古琴,有一种超然世外的隐逸姿态。
苏挽月刚进殿门,朱佑樘骤然停了手里的曲子,琴声戛然而止。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手边的新古琴,唯恐他会提起那一天的事,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你那天毁坏的古琴,是我从小练习的一架。”他淡淡地开了口,神情有些怅然若失,但也不是伤心,似乎只是有点念旧。
苏挽月顿时无比歉疚,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架古琴……还能修补好吗?”
朱佑樘抬头望了望她,轻轻笑了一下,眼里的华彩流光四溢:“修不好了。”
苏挽月被他看得有些怯意,只能悻悻地别开了头去,她不知道那架琴对他的意义究竟有多重,但人都是念旧的,就像她,也曾经为了一个儿时陪伴自己的布娃娃被人捡走而难过了好几天。
“你过来。”他吩咐了一声。
苏挽月垂着头走近几步。
“再近些。”
苏挽月只得又走近了半步,她隐约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垂着头。
他站起身来,像以前一样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指腹轻轻摩挲,低着头说:“为何我总是觉得,以前就认识过你?你的脸,你的声音,我都觉得好生熟悉。”
朱佑樘平时极少用这种温柔的声音说话,这让苏挽月更加觉得忐忑不安,难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她试着抬起头来,只见灯光下的他面目冷峻而凉薄,虽然眉目精致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那一种人,完美得看不出一丝缺憾,但也完美得那么遥远,让人不寒而栗。难怪很多人说,美好的东西总要有些距离的,当你离得越近,就越被那些精雕细琢的棱角刺得满目疮痍。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经意地侧了侧头,说道:“也许殿下记错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躲避,反而更暧昧地将手指沾上她的脸颊,苏挽月立刻后退了一步,仰头说道:“殿下自重!我之前就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纠葛的,请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了!”